第22章 陨星

两个月后,段绎发行了自己的第一首单曲《洇》,他包揽词曲演唱,和银辉一起完成后期制作。微笑传媒为这首歌拍摄了一支黑白色调MV,四分钟的时长,镜头始终跟随着段绎,他穿着随性的白衬衫牛仔裤,低头在城市中穿行。

歌曲发行第二天,段绎参与录制的选秀综艺开播,第一次亮相,他选择演唱《寂寞的爱》,致敬林悠。

这个春天注定属于段绎。

在他捧起冠军奖杯的决赛直播里,体育馆举满写着他名字的灯牌,他穿着张扬的演出服,站在升降台上安静地唱歌。

画面中是星光璀璨的夜晚,而姜飏这里还是白天,室外透进来的光线把房间照出一片惨白。

嗒,房间里燃气瞬间的火光,一霎那又熄灭,姜飏皮包骨的修长手指间飘起烟雾。

在段绎的歌声里,姜飏渐渐睡去,烟蒂从他指缝掉落,从一个翻倒的空酒瓶上滑过,落在地板上燃尽。

整个后台都在欢呼庆祝,小赵站在旁边激动得哭,亦微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住情绪。

她的手机一时间响个不停,都是来祝贺的同事和同行,亦微打开看了一眼,点开黄孝安的对话框——恭喜,你又赢了。

段绎在山呼海啸中披着一身礼花慢慢落下升降台,他和走过来的每个人拥抱,同事、选手、艺人、工作人员……

他一直面带微笑,却不让人觉得他很开心,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件事了。

更不会有人知道,在他捧着胜者冠冕走下舞台的几步路里,他唯一想拥抱的人注定不会出现。

比赛比完了,更忙碌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段绎要立刻改妆换衣服参加赛后记者会。

他坐在化妆镜前发呆,亦微捧着一束花过来,说:“连星老板送来的。”她把花放到化妆台上。

当时连澳出现在后台的时候亦微还有点警惕,怕他来挖人,结果连澳都没有要求见段绎,只带了束花说方便的话帮他转交。

“就来送花?”亦微问。

“啊,不然呢。”连澳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顺便来说声恭喜微姐。”

亦微和连澳认识很多年,以前两个人都还没创业的时候,她还差点要做连澳乐队的经纪人。

“恭喜可以,少打段绎主意啊。”亦微说。

不怪亦微有危机感,段绎的新人合同签了三年,现在是第二年,亦微已经在考虑和段绎续约的事。

钱不是问题,只要段绎开口,她都可以和他谈,就怕段绎更想做音乐,连星和段绎在音乐上的适配度极高,是亦微心里最大的竞争对手。

连澳无奈苦笑,“不用防我,他选谁都不会选连星。”

“为什么?”亦微问。

连澳摇摇头,不想多谈。

段绎一直盯着桌上的花看,一束黄白拼配的郁金香,“他说什么了?”段绎问。

“说了句恭喜。”亦微说,“怎么了?”

段绎说:“没什么。”

亦微听出了一点失落。

她突然想起以前听到的有关连澳和他们乐队贝斯手的八卦,又想起段绎在第一次见面时说他有过一个男朋友,连澳也是EXILE的常客,连澳专程来送花却不要求见人,段绎收花却更失落,连澳说段绎签谁都不会签连星……

亦微凭借多年积累的职业本能,很快梳理出一条缜密的故事线,然后果断地把连澳划进黑名单。

记者会上,媒体争相提问。

“段绎先生,每个参赛选手都有家人录的加油视频,您为何没有?”一位记者问道。

“银辉老师在音乐上给我很多帮助,所以我邀请他录制了视频。”段绎说。

“段绎先生,很多人说你长得像林悠,你对此怎么看?”另一位记者问。

“我没什么看法。”段绎说。

“你还会翻唱林悠别的歌吗?很多人都很喜欢你改编的《寂寞的爱》。”有人问。

“有机会的话。”段绎说。

“你怎么评价你的对手柏染川?”一位记者问。

“他很厉害。”段绎说。

“那你觉得你和他谁更厉害?”他又问。

“不知道。”段绎说。

“段绎先生,恭喜你不负众望夺冠,想请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有记者问。

“睡一觉。”段绎说。

旁边小赵大气不敢出,“绎哥这样答行吗?”她问。

亦微也脸色凝重。

“没办法。”亦微说,“这种场合没有台本,只能看他自己有没有分寸了。”

记者会开了一个小时,段绎后面已经有点听不懂他们的问题,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他太累了,只想睡一觉。

“你以后最好不要这样回答问题。”段绎坐在回去的车上,亦微说,“得罪媒体对我们没好处。”

段绎头靠在窗上,闻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亦微看他神色疲累,决定不再继续说。

“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她说。

段绎回到EXILE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听见一声细弱的“喵”,一瞬间以为自己累出幻听,可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喵”。

他收起钥匙,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在附近草丛里找到一只小奶猫。

段绎小心地抱起它,是一只还只有半截手臂大的三花,正睁着圆眼睛和段绎对视,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把它带回了EXILE。

他找了个纸箱放小猫,再把纸箱放在自己床边,最后躺上床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很累,但睡不着,这是段绎这几个月生活的常态,他默默数着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模模糊糊地失去意识。

段绎是被猫咪叫醒的,还有外面小九的敲门声。

小九一醒来就看到段绎半夜给他发的消息,立马买了羊奶、猫咪奶粉、幼猫罐头等一系列小猫能吃的东西过来。

段绎已经付清了连澳的“欠款”,现在姜飏不欠连澳违约金,EXILE也归段绎所有。

小九最近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做EXILE的开业准备,今天收到消息,怕猫咪饿着中午就到了。

他专心地给小猫喂奶,问段绎:“它叫什么名字呀?”

段绎沉默几秒,说:“小姜。”

小九张圆了眼睛和嘴巴,段绎回避小九的视线,表示这名字不容商量。

小姜就此入住EXILE。

段绎吃完午饭匆匆赶去学校,他现在课没大一那么多,但还是不少,过去几个月录节目发歌,不得已和庄新请过两次假,但只要时间可以调整,他都还是尽量来上课。

亦微不太理解他对这件事的坚持,他自己也不太理解。

段绎口罩帽子什么也没戴,和往常一样去教室上课,一进学校就发现不太对劲,不管他走到哪里,总有很多视线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还有很多人不加掩饰直接拿手机对着他拍。

他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出道了。

段绎不习惯这么被人盯着看,一路加速骑到教学楼,跑进教室,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好。

教室里也有人拍,很多人回头看他,谈论他,段绎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到。

他很快就收到亦微的消息:你上热搜了,下次素颜出门记得戴墨镜口罩。

段绎看着消息,没有回。

庄新踩着上课前最后一分钟赶到段绎教室,递了包口罩给他,“有时间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趟。”他说。

听了庄新的话,段绎别的什么事都顾不上了,整节课心不在焉,一下课就往庄新办公室跑。

他敲门的时候都在喘气,一进去就问:“他联系你了?”

庄新看着段绎,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段绎心里沸腾的血一下子就冷了,他喘了半分钟的气才缓过来,用平静的声音问:“你找我有事?”就好像他没问过上一句,这才是他一开始就问的问题。

庄新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经纪人给我打电话,咨询给你办停学的政策。”庄新顿了一下说。

段绎脸沉下来,“你怎么和她说的?”他问。

“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庄新说,“这是你的意思吗?”

段绎沉着脸不说话。

“段绎,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我是你的辅导员,你人生想走什么路我不干涉,但你不能什么都不和我说。”因为姜飏的关系,庄新在段绎相处更多像朋友,这是他第一拿出老师的身份和段绎说话。

严肃不了一分钟,庄新说着说着笑了,说:“欺负我不看电视不看新闻啊,你出道的事还是余樱告诉我的。”

段绎避开庄新的视线,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就直说。”庄新说,“别的学生每天鸡零狗碎的事儿都找我,什么自行车轮胎没气了,医保卡不知道怎么刷,和室友吵架了要换宿舍……你倒是好,热搜上两回了我都不知道。”

“庄老师,我……一定会把书读完。”段绎说。

“好,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我尽量帮你协调。”庄新说。

“微姐她如果再联系你……”段绎不知道怎么说,他实在不擅长这些沟通博弈的事。

“放心,我知道怎么说。”庄新笑着接话。

晚上有个大活动要参加,段绎出了学校,一路紧赶慢赶到公司,亦微和小赵都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怎么不接电话?”亦微一见段绎就问。

“忙着赶路。”段绎说。

“走吧绎哥,要来不及了。”小赵赶在亦微前面开口。

这天活动结束又是第二天凌晨,第二天是早课,上完下午拍广告,晚上做活动,活动结束又是凌晨。

凌晨复凌晨,段绎连失眠都是奢侈,每天半梦半醒间摸着小姜柔软的毛,感觉它又长大一点,感觉着时间流逝的真实。

亦微后来和他提过好几次停学的事。

“你要上学,那远的活动就不能去,你知道我为此不得不推掉多少通告吗?”亦微说。

“远的活动周末可以去。”段绎说,“而且马上放暑假了,暑假以后就是大三,课会更加少。”

“那等你到大四了,有时间写论文吗?有时间做实习吗?”亦微问。

“我会完成的,不会影响工作。”段绎说。

“你为什么一定要读这个书?”亦微问,“一开始我当你是对未来没有信心,不想那么快就放弃学业,也能理解。可现在你星途坦荡,这个商科文凭对你毫无用处,不是吗?”

段绎皱眉,“只是对你毫无用处而已。”他说。

亦微最近经常在段绎的事上发火,一贯冷静的作风荡然无存,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

亦微做了几下深呼吸,说:“抱歉,我太着急了。”

“我不是不让你读书,只是有些机会太难得,我不希望你错过。你不知道,现在不止国内,国际上也有不少人关注到你,希望你能够出国拍摄,出国做专辑。”亦微说。

段绎顿了顿,说:“马上就暑假了,微姐,我会配合的。”

那次和庄新交谈过以后,段绎会提前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他,一些实在不能调整的时间,庄新会帮他和学院商量。

“我要按你这个日程表过,过不了一个月就会猝死。”庄新说。

“没事,我有超能力。”段绎开玩笑。

“什么超能力啊?”庄新问,“让我也学学。”

用疲惫忘记姜飏的超能力,忘记姜飏已经走了一年多,忘记姜飏依旧音讯全无。

段绎没有说话,庄新后知后觉地从段绎的沉默里读出一点信息。

庄新说:“段绎,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段绎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和你说姜飏是个渣男了。”庄新说。

很久没人提过这个名字了,段绎露出真心的笑,“是啊,庄老师怎么没阻止我。”他说。

段绎只是开玩笑,庄新却认真解释:“姜飏那小子一直很招人,但我没见他对谁有什么特别,拒绝起人来,不论男女,都是直接果断。他当时对你很特别。”

“但你也知道他,十分的感情隐藏九分,五句话里拼拼凑凑才能找到一句真话,从来都不想和任何人建立长久的关系。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感情,明白了肯定也不承认。”

“所以那时候,与其说我是在鼓励你追他,不如说,我是怕他把自己和你都骗过去,在帮他留人。”

“现在来看,倒把你害惨了。”庄新说。

段绎只是摇摇头。

没关系的,没有喜欢过我也没关系,只是把我当弟弟、当小孩照顾也好,不好意思拒绝我也好,都没关系了。

我只是很想再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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