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绎是饿醒的。
醒来头痛欲裂,倒是终于没那么晕了。
眼前的房屋陈设并不陌生,段绎认出这是姜飏的家,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喝酒了,威士忌酸。
这回不是假酒。
然后……好像喝醉了。
这真的不是假酒吗!这么一点就能醉?
段绎觉得有点丢人,又想起他为什么喝醉,感觉更丢人了。
姜飏有对象,他还喝醉了睡在姜飏家里,真糟糕。
段绎连忙坐起来,准备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自己房间。
姜飏在这时推门进来。
他把打包的食物放到桌子上,淡定地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段绎,“醒了啊,下来吃点。”
段绎还没醒过神,就像个木偶,姜飏提一下动一下,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坐到桌边的椅子上,姜飏把沙发拉过来也坐下了。
“头疼吧,”姜飏说,“不会喝就慢点喝,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喝鸡尾酒的。”
“还行。”段绎说,声音已经正常了,就带点刚睡醒的哑。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一筷一筷吃着饭。
段绎发现姜飏用的是他上次说扎手的一次性碗筷,家里唯一一双碗筷在段绎则握在段绎手里。
“听说你……”他清了清嗓子,“谈恋爱了啊。”
姜飏还没咽下去的饭直接呛在了喉咙里。
段绎忙乱地拍姜飏的背,递水递纸,姜飏咳了半天才停。
“谁和你说的?”他昨天就没听懂,今天段绎又提一回。
段绎下意识要回答,但他从姜飏的语气里听出了一层别的意思。
“所以你没谈?这是假的?”段绎此时已经忘了要掩饰,两只眼睛都写满了“欣喜若狂”四个大字。
姜飏不想回答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但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段绎昨晚这么伤心,是以为他谈恋爱了么?
“那我……”段绎开口又立马闭上。
他喝醉了断片,忘了自己昨晚已经告过白,依旧以为这份心意是不能说的秘密。
姜飏放下了筷子,看着段绎。
那是一种温和又安静的眼神,专注至极,仿佛蕴含着无限的耐心,又令人无端感到忧伤。
段绎像被蛊惑了一样,原本不想说的,又说出了口。
“我能和你谈恋爱吗?”
姜飏没有留出任何时间空白,踩着段绎最后上扬的话音点了点头。
“好。”他认真地说。
这下轮到段绎呆在原地。
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这不是没睡醒的幻觉。
“为什么?”段绎愣愣地看着姜飏问。
姜飏也给他问愣了。
“什么为什么?”他反问。
“不是,我是认真的。”段绎说。
“我也是认真的。”姜飏看着段绎。
“可我还没表白……”段绎对表白有着强烈的执着。
“那你表白吧。”姜飏无奈地说,决定不提昨晚的事。
“我……”段绎的大脑紧急重连,“真的很喜欢你。”
他想摁住跳动不息的心脏,它正试图逃离他自己的胸膛。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其实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喜欢。但我知道,我想和你每天都在一起,我想一直看着你,我想靠近你,现在我特别想亲你。我想这应该不能算是友情。”
段绎深吸一口气,“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怕我伤心迁就我,我们认识时间也不长,我还可以继续……”
段绎没能说下去,姜飏俯身吻了他的唇边。
“没迁就,我也喜欢你。”姜飏说。
段绎抓住姜飏放在他耳边的手,毫不犹豫地偏头碰上了姜飏的唇,柔软与柔软相触的时刻,内心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已经瓦解。
他们同时闭了眼。
这是一个点到即止的吻。
段绎上课险些迟到,把他的自行车骑成了风火轮。
一路过去,往日平平无奇的风景一下子变了样,他觉得今天的天更蓝,阳光更灿烂,连风都比往日更柔和。
姜飏说要送他去,段绎没让他送,姜飏一看就没休息好,眼睛里都有血丝。
这件事对他来说肯定很突然,得慢慢来,不能急,段绎和自己说。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段绎回到EXILE的时候小九已经照例做着开业前的准备。
他推开姜飏的房门,小九一副想阻止但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飏还没醒。
他的手伸在外面,身体随着呼吸起伏,昏暗的光线里是一室安宁。
段绎没有走进去,他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和小九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公寓。
在很长的时间里,段绎抱着吉他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EXILE的招牌,看着天色慢慢变暗,想着姜飏现在醒了没,想着这一天是否真实。
会不会从他离家到现在,都是一场《楚门的世界》那样的情景剧?
好像每一天都不太真实。
手机连着震了三下。
营业中:人呢?
营业中:小狗推门.emoji
营业中:小九说你来过了。
段绎马上笑了起来。
YI:马上,姜宝。
营业中:……别这么叫。
营业中:微笑.emoji
YI:那怎么叫?
营业中:你爹来辣.emoji
YI:您真的有24岁吗?
营业中:放心,马上25。
YI:马上是什么时候?
营业中:哈哈,不告诉你~
营业中:转圈圈.emoji
段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翻身下床,出门朝马路对面跑去,暮色在他身后铺陈,铺陈出一派静谧。
今晚在EXILE演出的是一支迪斯科风乐队,简单直接的四四拍,每一拍都有力地传递到它所覆盖的场地中,合成器发出具有金属感的声音,浪漫复古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要跟着节拍跳起舞来。
姜飏在角落里不自觉摇头晃脑起来。
段绎突然从身后跑出来把他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段绎蹲下来,朝姜飏伸出了一只手。
姜飏不明所以地把手伸了出去。
段绎握住他的手,轻轻用力把姜飏拉了起来,然后就松开了。
姜飏看着段绎站在他这一块没有光的角落里随着节奏跳跃起来,脸上是自然而放松的笑容,不长不短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上下飞舞着。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这一刻飞了起来,没有重量,没有悲伤。
段绎俯到他耳边喊:“是不是年纪大了蹦不动!”
“是啊!”姜飏喊回去,“怎么办!”
“跟我一起!”段绎喊着就抓住姜飏的手臂。
他们的手伸过头顶,段绎抓住姜飏的手腕随着节拍疯狂挥舞,姜飏被他带得站不稳,也只能随着他的节奏一起跳起来。
段绎看到姜飏终于动起来,满意地松开了手,却在即将落下的时候被姜飏反握住。
他转头看向姜飏,只看到他低着头蹦着,头发挡住了眼睛,段绎看不清姜飏,但直到他握住自己的手非常用力。
音乐跳动不息时,他们拥吻在一起。
段绎没有什么经验,亲吻的方式非常青涩,他轻轻舔着姜飏的嘴唇,想要更深入又不知道怎么做,等着对方引导他。
但姜飏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姜飏也是第一次和人接吻。
这样独属于爱侣之间缱绻而亲密的动作,姜飏从未和人做过。
段绎有些等急了,直接把舌头探进了姜飏的口中,但下一秒,舌尖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
“卧槽?”段绎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吃痛地与姜飏拉开距离。
他震惊地看向姜飏,不敢相信他居然咬自己。
姜飏也愣住了,但几秒后,他近乎粗暴地抓住段绎的肩膀,重新亲上他的嘴唇。
这一次他直接吻了进去,用舌尖探寻到段绎的舌尖,轻轻舔着,在段绎的回应下温柔地撞在一起。
血腥味在他们的口腔中传递。
还有**。
姜飏情不自禁地紧抱住段绎的脊背,段绎伸手摸上姜飏腰的时候姜飏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他使出浑身解数才忍住了想拍开段绎手的冲动,还有随之而来的想吐的感觉。
姜飏的**在一瞬间褪去,但他不愿意段绎就这么离开。
他半拉半抱地把段绎带到了自己私用的卫生间,更加用力地搂住段绎,伸手解开了他的裤子纽扣。
他握住段绎,感受段绎在他手下坠落又升起的**。
然后段绎摁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段绎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但它正被越来越多的关切覆盖。
“嗯?”姜飏不明所以地看向段绎。
“你怎么了?”段绎问。
姜飏动了动手,想让段绎把摁住他的手拿开。
段绎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段绎搂过姜飏,头发轻轻蹭着姜飏的脖子,他们就这么靠在卫生间的墙上,安静地呼吸。
表演完的乐队正在吧台前坐着,小九伸长了脖子找他姜哥也没见着人。
“姜飏不在?”一个推平头,眉目疏朗的男人说。
“那个……可能上厕所去了,”小九对男人抱歉地笑笑,“澳哥你等一下。”
叫澳哥的男人笑着点点头。
“你们有事先回去吧,”他转头对乐队说,“我帮你们和老板讨钱。”
几个年轻的乐手都站起来,恭敬地对男人弯了弯身,相继离开了。
姜飏一直把段绎送到门外,看着段绎三两步跑到街对面,上楼前回头冲他笑了笑。
又在门口发了好几分钟的呆才回到吧台。
连澳已经两杯酒下肚。
“屋里有人?”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姜飏房间的方向。
“别瞎问。”姜飏说。
“没人你这么久不出来,” 连澳凑近了对姜飏说,“我往这儿跑了三年了都没受过这冷遇啊。”
姜飏一把把人推回去,“坐好了别浪,要浪就滚。”
连澳无所谓地笑笑,低头继续喝酒。
“别醉,我有事和你说。”姜飏说。
“什么事?”连澳问,手里倒酒的动作没停。
“你去年和我说的那事,还算数吗?”姜飏问。
连澳在脑子里回忆了好半天,才明白姜飏说的是哪件事,这才真的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算。”连澳说,“本来就打算让你做,你不乐意,我也没问别人。”
“怎么了?这都一年了,突然找我说这个,”连澳问,“缺钱了?”
“缺屁,”姜飏说,“你这工作又不挣钱。”
“那干嘛突然又想干了?”连澳是真的好奇,“当时你可是一口回绝,都没带犹豫的。”
姜飏好半天没说话,就在连澳以为他又要无视自己时,姜飏开了口。
“你说得对,酒吧做得再好,也就是开下一个分店,意义不大。”姜飏说,“有这个资源,不如把这些有才华的人送到更大的舞台上,这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连澳难得听姜飏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认真听完后琢磨了一下。
酒精带来的迷乱从连澳眼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审慎和冷静,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真正醉过。
“我还记得你当时说,希望EXILE只是一个单纯的舞台,不掺杂任何商业因素。”连澳说。
“我想法没变,但很多事由不得我。”姜飏说,“这一年酒吧发展得好,明着来看演出,暗着来找人的公司也不少,至少我信任你。”
相比很多利用年轻人的逐梦渴望挣得盆满钵满的人,连澳至少是真心对待音乐的,也是真的珍惜有才华的音乐人。
“谢谢。”面对姜飏的夸赞,连澳毫不脸红,他在很多事上是个混蛋,但绝不包括连星传媒。
“你的条件是?”连澳问。
连星传媒一直是连澳一个人管理,连澳虽然有意找人合作经营,但一直也没有合适的,姜飏是连澳第一个看中的人,聪明又不市侩,爱钱也有底线,面对很多事情都有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
最重要的是,连澳觉得姜飏是一个信守承诺且责任感极强的人。
你只需担心他不答应,不用担心他答应了做不好。
所以去年连澳给了姜飏很好的条件,包括公司管理权,行业标准年薪,以及合作满一定年限后基于双方平等协商的公司股份认购额度。
但姜飏拒绝了。
“你通过我签的人,我要有管理权。”姜飏说。
连澳点点头,等着姜飏继续往下说,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
“还有呢?”连澳问。
“没了。”姜飏说,“别的你看着办吧,我就这一个要求。”
连澳看向姜飏,试图通过眼神确认姜飏不是在开玩笑,这和他认识的姜飏简直不是一个人。
“没看出来你喜欢做慈善啊。”连澳说。
姜飏知道连澳在想什么,但没有继续解释。
他只是突然想到未来。
一个人的话,一辈子顾好EXILE就行了,如果两个人,好像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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