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灰心的很，迁都的计划搁置了，今天又看了一个很可怜很无助的妇人，虽然陈桥兵变的时候她还在江南养花，也不能否认今天的富贵是建立在人家痛苦之上的事实。

是以她回答地爽利，“是，那位娘娘身体不好，我叫奉御给看了看。”按制度，御医署只听帝后宣召，妃子看病要经过皇后，但皇后在汴梁呢，她又怀着身孕，自可从权。同时亦站起身来，等候教训。

谁知等待她的不是问责，而是“你这样很好，我总是这样，不够细心。”赵匡胤端着建盏，感慨起来，“也因此而伤害了很多人，你的姐姐，先皇后……淑妃……也包括你……”他如果细心，就会知道先皇后一直渴望他的爱；如果他细心，就会知道流言蜚语给了徐慧多大的伤害。而同时，对故主的遗孀也没有很好的照顾。

让意欢也惊讶了一下，同时在灯火的映衬下，再次看到了赵匡胤花白的鬓角，到底数年相伴，赵匡胤待她委实不错，想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道：“其实，陛下，已经很仁慈了。”对于某些人还有些过于仁慈。

没错，她指的就是赵光义，这货怎么还没被弄死。

赵匡胤苦笑一声，道：“有时候，朕真的很羡慕你。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一样冲劲儿十足，却没有你这样的通透和洒脱。”因为娥皇，已经成了她的牵绊。

赵匡胤坐在太师椅上，逼着眼睛感慨说：“朕真是老了，才会和你说这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欢作为人家的妃子也得说：“陛下，年华逝去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但您如今也不过四十五岁，北汉未收，燕云未复，国.......国本也未立，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

赵匡胤听到最后，眼睛忽然睁开，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你最近见了什么人吗？”

“我见什么人，官家不都一清二楚吗？何况您知道，我可从来不是敢做不敢认的性子。”意欢嘴上说的厉害，实际上也有点犯嘀咕，今天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明白........太明白了。

赵匡胤却苦笑说：“是啊，你和德昭没有一点往来，和光义又......其实臣子中间，何尝没有揣度朕的心意，可是.......”可是为难啊，儿子是自己的好，但赵匡胤也得说赵德昭其实并不很让他满意，赵光义比他强一些，却失之太过狭隘阴暗，再说儿子总是比兄弟亲的。他让赵德昭留守汴京，同时派赵普辅佐他，就是希望通过锻炼来提高儿子的全面素养。只是这话他是不会告诉意欢的。

夜色如水，但空气却格外地燥热，满宫里的“知了”声不绝于耳，赵匡胤感到一股无所适从，拉着意欢过来坐下，俯身在她的肚子上，想是再听胎儿的活动。

意欢笑道：“官家若是要听胎动，得申时过来，我怀孕初期特别辛苦，说句不该说的，都嫌弃自己的孩儿起来，这过了六个月后，也不需要我再抱怨了，孩儿自然就不闹腾了，什么都有规律地很。”

赵匡胤虽然当过很多次父亲，却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吃惊道：“果真如此吗？”

“御医署都有脉案，陛下不信就去看看，其实啊，很多事儿就和我们女人生孩子一样，是水到渠成的，未到时候，你怎么想怎么急都没有，到了时候自然该如何就如何了。”

赵匡胤苦笑一声，道：“你竟然也学会拐着弯劝人了，是啊，有些事急不来。迁都是，立国本也是。”

意欢笑道：“这是陛下说的，我可没说，省的又落个干政的名声。”

赵匡胤毕竟是帝王，不能长时间离京，到了七月之后，御驾回銮也是顺理成章地事。

他缓缓行于旧时居处，看着那未变的屋檐，曾经爬过的墙头，偷过枣儿的邻家枣树，依稀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一代帝君，也不禁柔肠百结。 往事仍是历历在目，可他已从一个孑然一身，提一条棍子走出家门闯荡天下的汉子，变成了九五至尊，中原人主。无数众臣环绕，身处人世之巅，心中却有无限寂寞的感觉。

不仅仅是为了娥皇，更是因为这万人之颠的孤寒。

哭祭双亲之后，赵匡胤登上陵园角楼，四处观望，只见南有少室、太室诸山；东有青龙、石人诸峰，西临伊河、洛水，北靠滔滔黄河。

赵匡胤对文武大臣讲，“如此江山，岂不让人留恋。”

众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赵匡胤忽地唤过一名禁军侍卫，取过他的劲弓，搭一枝箭，向西北方向奋力射出一剑，振声吩咐道“此箭所停处，即朕之皇堂。朕千秋之后，当葬于此！” 他取出一匹小石马，令人埋在落箭处做为记号，立即有亲卫接过石马，率百余名侍卫急驰而去，寻那落箭之下。 赵匡胤再望一眼这青山绿水，概然说道“走吧，回京！”

此次回京，意欢并未随行，因为她怀胎到了八个月，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了，只能在洛阳行宫生产，赵匡胤把带来的宫女内侍全都留下，回去后又和皇后一说，让她调迁一些奉御、稳婆去照顾，以备生产。

意欢无可无不可，也确实考虑到孩子，但这时一个消息传来，让她几乎炸了——皇帝回京后，夜诏郑国夫人于禁中，至五鼓方送回。

郑国夫人周嘉敏，她自己不想承认的亲妹妹，违命侯李煜之妻。

意欢坐不住了，立刻吩咐近卫给她准备车马，她要回开封。众人苦苦哀求，她也只是不听，甚至放狠话，“谁个再敢拦我，我就说他冲撞龙胎。”

如此谁还敢劝，晴儿作为周府旧人尴尬万分，又怕二小姐因此急怒伤了孩子。只好一路照顾着。

这一路快马加鞭，到开封只用三日，她一回宫甚至都来不及去向皇后请安，径直去到勤政殿，也不顾王继恩阻拦，冲到皇帝面前就道：“陛下把我当什么，把我姐妹当什么？”

误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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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