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何然赶紧接了一句,“在我姨那里,他是我姨的患者。”
汪帆知道何然的那个姨,惊讶道:“这么巧啊,小县城就是小哈。”
是的,小县城就是小哈。
何然看着宋实韫。
宋实韫没有反驳,当然更没有说出他们认识是在宁北市,只是眼里藏着淡淡的笑意。
“猫给我吧,还有别的吗?”
“还有猫粮猫砂,零食我也给你带过来了,但是它太胖了,要减肥了,冻干和罐头你隔天给它一次就行了。”汪帆转身去车里拿猫粮。
何然仍站在原地,宋实韫这时对他笑了笑,压低声音说了句:“别紧张。”
不紧张,他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也笑了笑——讪讪的。
汪帆把所有东西提来,略多,但宋实韫个高身长手掌也大,拎着所有东西看起来仍很轻松。
汪帆说:“李铁柱就拜托你了。”
又一拍何然的背:“我哥们你也多照应着点,他刚回来,准备开店,你们这邻里邻居的,有事互相搭把手啊。”
宋实韫说:“有事尽管开口。”
早上已经搭过手了,何然说:“谢谢啊。”
“客气。”
简单认识,三人一猫分别。
何然和汪帆坐上车,要去吃饭。
上了路,何然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扭身问汪帆:“帆帆,你怎么没说你大学室友也是我们县的啊?”
“我没说吗?”汪帆说,“应该说过吧。”
他们在大学时期仍有很频繁的联系,多少都会提到身边的人。何然思索片刻,不记得他到底说没说过,只记得他说过室友是个大帅哥。
“他还是跟我们同一个高中的呢,都是奉海的。”汪帆说。
“什么?!”
“是啊,这个我也没说过吗?”汪帆说,“他大我们一届,后来出了点意外,去钟楼复读了。”
这下何然是真震惊,都没顾得上问意外是什么,忽然想起宋实韫的职业是老师:“他不会现在在奉海教书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姨说的。”何然说。挺强的,奉海中学身为一个有百年历史的重点高中,师资力量强,上重本和名校的人数也多,里面招教师的条件挺严苛。
他还想再问点别的,吃饭的地方到了。
虽然只有四个人吃,但还是定在了圣都大饭店。牛一玮和刘孟安已经到了,好朋友相见,又拍又撞的互相寒暄好一会儿,几个大男人差点落泪,惹得进来上菜的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好几年都没见你,我还以为你要定居宁北市了呢。”刘孟安说。
“最近也不怎么联系了,你要绝交啊?”牛一玮说。
何然知错,诺诺地道歉,又是夹菜又是陪酒的。
“酒就算了,这酒太烈,谁不知道你酒量。”牛一玮说,“改天上我那儿拿两瓶好的给你,不容易上脸。”
牛一玮开了家酒吧,对酒了解比较多;
汪帆是个防疫站的事业编,最近在跟女友闹分手;
刘孟安继承了他老爸的家具厂,不过何然跟他其实不是特别熟。
几人边吃边聊,互相了解最近的近况。
“你回来你爸知道了吗?”牛一玮问。
何然执筷夹菜的手顿了下,摇摇头:“最近他没怎么联系我。”
何然他爸也在县城。
他爸妈离婚后,他跟奶奶过,他爸过了几年后再婚,又生了两个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大二的时候他奶奶过世了,他爸可能终于觉得需要对他负起一点责任来,寒暑假会叫他过去吃饭,逢年过节也会叫他一起过。
在这之前,他爸跟他只有偶尔打钱的关系。
跟他和妈妈的关系差不多。
可能妈妈打的钱会比爸爸多一点,联系也频繁一些。离婚后,他妈妈也再婚了,跟她丈夫开了个果园,收入挺可观,但后来好像又离婚了,何然没有问过她离婚的原因。
就像现在,他也没问她即将三婚的对象是谁,只知道她又回到了落山县。
“亲子关系是个难题,”牛一玮故作高深,“我都二胎了还跟我爸吵呢。”
何然笑了:“我也没跟他吵,我又不讨厌他。”
“你那棉花一样的性子,你谁都不讨厌。”汪帆说。
“你最讨厌了。”
嘻嘻哈哈的。
边吃边聊,还挺开心的。
吃到后半程,牛一玮的媳妇儿来了电话,说是他家小宝发烧了。牛一玮要回去送孩子去医院,匆忙离席。
他一走,饭局也散了。
刘孟安说他来送何然回去。
“你送?省省吧你,酒驾啊?”汪帆说,“我送吧。”
他没喝酒。
三人分别,何然坐上汪帆的车。
“牛一玮这日子,啧啧,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虽然过得紧巴巴但也很幸福嘛,”汪帆羡慕地咂嘴,又八卦好兄弟,“对了,怎么也没见你提你那男朋友,你回来开店他怎么办,异地啊?”
是一桩伤心事,何然说分了,并说出分手始末。
“啊?”汪帆先是惊讶,然后愤怒,“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俩伤心到一块儿了。”
两个伤心人把负心汉骂了一顿,汪帆的怒火蔓延到他前女友的现男友身上,把他也骂了顿。
何然有点晕车,骂不动了。车内气氛热烈,时间太晚,继续生气容易伤肝,等红灯时何然把音乐打开,让音乐冷却一下汪帆的情绪。
这时汪帆手机震动一声,一条微信消息传来,点开是个视频,接力浇灭了汪帆的怒火。
汪帆看着屏幕露出姨公笑。
是李铁柱的视频。
宋实韫发来的。
李铁柱穿着条白底红蕾丝边小裙子趴在沙发上,大胖脸喜庆得像年画娃娃。
底下还有宋实韫的其他消息:它最近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在沙发上乱尿了
汪帆回道:没有啊,可能是它太久没去你那里了,你那最近有别的猫进去吗
宋实韫:有两只野猫来过
汪帆:那没跑了,估计刺激了它,在占地盘
何然没有窥屏的嗜好,但汪帆爱秀孩子,急迫地把视频怼到他脸上:“你看看看,我家李铁柱可爱吧!”
是很可爱,还穿上了小裙子。
即使何然这种怕猫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很可爱:“你给它买的小裙子啊?”
汪帆哈哈笑:“不是我,老宋买的吧,之前李铁柱去他那,他也给它穿小裙子。”
宋实韫买的?
何然脑海中闪过他穿长款风衣时高大又冷酷的身形,和几次见面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感觉好割裂啊,完全看不出来。
他问:“你这个大学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怎么了,”汪帆边开车边贼兮兮地笑着瞥了他一眼,“看上他啦?”
何然的性取向在朋友中不是秘密,大家也并不怎么忌讳。
何然大囧,赶紧否认:“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
“我开个玩笑嘛。”汪帆欠嗖嗖,“毕竟老宋确实是个大帅哥哈哈。”
“不过我也就是开开玩笑,谁看上他都没戏,他不谈恋爱的,”汪帆说,“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他谈过恋爱。”
“大学那会儿追他的女孩子特别多,我们全寝室全都脱单了,就他没脱,问他为什么不谈,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不想,他说他对谈恋爱没兴趣。”
“然后我们怀疑他喜欢男的,但是也有不少男的追他,隔壁院的院草追他都没成。”
“于是我们怀疑他不举,哈哈哈哈哈……”
汪帆没心没肺,八卦朋友八卦得很开心。
何然默默地抓着安全带,跟着无声尬笑:“hh……”
嗯……举还是举的。
他能作证。
“不过除了禁欲得像个和尚,他人还是挺好的,稳重,靠谱,你这儿要有什么小事儿需要帮忙你可以找他。”
不止一个人说他人好,其实这几次接触下来,何然也感觉出来了,这个宋老师其实是个挺有分寸的人,甚至有点冷淡。
何然当然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的,他才刚结束一段失败的恋情,现在满脑子只有裁缝店。
只是这个人令他有点在意而已。
洗漱完何然躺到床上,点开他朋友圈看了看。
没几条朋友圈,划下来全是什么教育资讯。
有条特别的——月季养护指南,转自养花小学堂。
再往下还有一条,是张不配文字的照片,照片是远景,墙角旁边打架的两只流浪猫。
话好少。
没什么可看,他退出去,息屏睡觉。
第二天被旁边学校的广播准时吵醒。
“啊。”他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老被子,有点霉味儿,他又把脑袋拔出来。
洗漱的时候他靠在窗边观察天气,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和五花八门的早点摊子,天气一般,但旁边学校蓬勃的朝气和早点摊子一起平息了他的起床气,他愉悦地看着这一切,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宋实韫穿着一身冲锋衣,从巷子里跑出来,踏上人行道,跑入栾树树冠的遮挡范围又出现,跑进了学校里。
晨跑啊,好自律。
啊晨跑?
何然回去洗脸的时候忽然停下动作,他怎么记得冯姨喊他不要晨跑来着?
是吧?他没记错吧。
那他怎么还跑?
事实上宋实韫不止今天跑,接下来几天,何然早起时都能撞见他在晨跑,一路被许多人打招呼,包括但不限于邻居大妈大叔,甚至还有早点摊子的老板。
他都会一一回应,虽然不算很热络。
这个宋老师人缘很好啊。
好吧,老师这种职业确实是这样的。
何然跟他不熟 ,没有什么立场管人家跑不跑步,又收拾了几天东西,规整和布置了一楼店里的物品摆放。
奶奶留下的一些东西还能用,查漏补缺后其他也都备齐得差不多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可以慢慢补,目前就差几个模特身上的样衣还有招牌。
这些就不怎么急了,可以慢慢来。
忙完到了傍晚,他进了附近一家挺有名的苍蝇馆子。
“婶儿,还有位吗?”
“哎哟,好久没见你了哇。”上菜的大婶很高兴地喊了一嗓子,又有点愁地说,“好像满了,你上小房间看看?好像还剩个吧,这会儿饭点人多。”
何然熟门熟路,自己上了二楼,两个小房间一扫,也愁,满员了。
手机在兜里响了声,他拿出来一看。
是宋实韫的微信消息。
-抬头。
“嗯?”
何然抬头。
-右边。
朝右边看去。
右手边还有个小包厢,宋实韫坐在里面,穿着圆领毛衣,大衣放在衣帽篓里。
平静地看着他:“没桌了,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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