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并没有吃上正常饭

他们都十分惊讶于居然可以在离死龙禁域这么近的地方找到一座小镇。

在正式进入小镇前,安尔玛重新施展他的伪装魔法。借着明灭的油灯,原本盛红的眼珠子修饰成深红的虹膜,像是白瓷盘上的一粒越橘,光滑坚硬的表面也赋上鲜活的肌理。

让阿维斯直呼“大变活人”。

小镇很小,居民也少,漫长的极夜里无人外出,家家户户禁闭着门,只有零散的那么几户室内点着灯,微弱的光亮从窗隙处透出,中央街道与幽深小巷都静悄悄的,偶尔从不知名的角落传来一声声小猫的叫唤。

按照常理来说,靠近禁域且人烟稀少的偏远小镇应该是不太可能存在独立的旅馆才对,可他们偏偏还真的找到了。

破旧的木牌上用粗糙潦草的手艺雕刻了一只难辨模样的鸟以充作招牌,用粗麻绳子挂在门前的木梁上,被冬夜的风当作泄愤对象砸得哐哐作响。

礼貌地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响应,作为文明人不好擅自入室,只好一遍又一遍、一下比一下重地继续敲。在他们即将耐心耗尽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从推开的门缝里探出头来的是一名年纪稍长的中年妇女,裹着脏兮兮的头巾,只从额前散下几缕深紫的发丝。她警惕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稀有来客,没有主动邀请他们进屋的意思。

“我们是从帝隆梵多来的流散客,初来此地,没想到半路遇上了暴风雪,我们二人与同伴们失散了,行李也丢了个干净,请问您有见到我们的同伴吗?他们穿着各异,但左手臂都会缠着绛紫色的绣着月桂叶图案的丝巾。”安尔玛摘下兜帽,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风雪在上,你有黑色的头发!”妇女惊呼出声,安尔玛随即接话:“是的女士,我不是司涅克帝国的人民,这种发色在帝隆梵多很常见。”

“我早就听闻帝隆梵多的人都有着旧弗尔斯特式的外貌,不过这在北境可不算幸运。”妇女语带惋惜地说道,“抱歉,我不能收留你们。”

安尔玛一下子被噎住了,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阿维斯向前一步,露出泫然若泣的可怜模样,哀求道:“女士,请求您收留我们吧。其他人若是看到他的一头黑发,也不会愿意收留我们的,而您是如此善良、仁慈,一定会愿意帮助我们的吧。我们愿意支付更多的穆尼……”

见到柔弱的少女如此哀求,中年妇女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心软了。她将门半开,露出门后她圆墩墩的身躯,用半边身子压着在风中挣扎的门板,侧过身子让他们通过。

在经过安尔玛身边时,趁中年妇女不注意,阿维斯挑眉递给他一个略得意的表情,大意是“看吧,还是我厉害”。

门板在身后咚的一声关闭,旅馆的室内景象一览无余。正中间是大厅,木质的桌椅整齐摆列,铺陈的桌布尽管陈旧却整洁,反观靠近门边的吧台,高矮不一的摆放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些杯子里的酒液还未饮尽便被倾倒在桌上,让本就脏污不堪的台面更是平添几分狼狈。

注意到年轻少女的视线在吧台上停顿了片刻,胖妇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平时都会打扫卫生的,尤其是客房,毕竟是给旅客住的,我们可不敢怠慢。”

安尔玛似乎在走神,一言不发。

少年的不搭话一时让胖妇人有些许尴尬,好在一旁还有个乐于交谈的家伙:“我们当然愿意相信您的品格,女士。您的身上没有酒气,想必不是您造成的,这里还有别的旅客吗?”

“你误会了,是我的丈夫,他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这会儿正醉倒在酒窖里呢!”胖妇人哈哈大笑。

阿维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麻烦您带我们上楼吧,我们需要两间房。”

胖妇人连连应答着送他们上楼。

旅馆的客房确实如同胖妇人所说的那般收拾得很整洁,被褥整整齐齐地铺设在床上,床头的破木头柜上点着蜡烛,堪堪照亮半个房间。窗子关的紧,任是一丝寒风也无法闯入,窗下摆着一把椅子。

阿维斯大致观察完一遍周遭环境,耳边还传来胖妇人高昂的声音,她仍旧没有放弃和这位冷淡的少女攀谈的想法,正热情地关心她的学业和婚姻。

在接过阿维斯预付的房费后,胖妇人引导二人重新回到一楼就餐。待她离开视野后,安尔玛在阿维斯对面落座,顺手褪下宽大的兜帽。

星蓝色的连帽斗篷解下挂在椅背上,兴许是因为重回现世生活,阿维斯敏锐地察觉魔法师精神的放松。

在他们再次启程前,这片广袤无垠的雪原又一次刮起狂暴的风雪。风与霜雪之神从不掩饰祂的威严与刻薄,孜孜不倦地用天灾考验祂的信徒。

眼下落座于这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旅馆,二人日夜兼程的疲惫算是清扫了大半。圆桌的蜡烛流淌着黄金的泪,像沉默的受难者,它的光辉平等地给予它所能顾及的每一寸空间。火光在她的瞳孔中跳跃,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狭小却暖和的侍女住处。

或许过了好久,亦或者只有短短一瞬,体态丰腴的妇人托着餐食盘去而复返。托盘上放着一碟肉干和一碗呈现诡异红紫色的野果子,胖妇人介绍说是驯鹿肉和紫红麦。

阿维斯从前只从地理风土书籍里了解到生活在苦寒北境的平民难以在风雪交加的冻土上收获粮食和肉类,他们的先辈大多以浆果为食,肉类则以驯鹿肉为经典,假若临海,则会有大量奇形怪状的鱼类进入他们的食谱。不过随着近东城成为东西两片大陆交流的新兴港口后,大量农作物从世界另一侧的奥莱顿塔大陆流入北境,平民再也不用忍受来自帝国南部的价格高昂的食物了,寻常人家也能吃上黑面包和土豆。除非是完全不通外界的野人,否则、应该……

不会端上来这么“传统”的食物才对……

不过她很快想起这地方离死龙禁域那么近又离近东城那么远,闭塞点也正常。

她迅速说服了自己,为了不驳女主人的面子,捻起一颗指盖大小的果子放进嘴里。

——酸!

酸死了!

她被刺激得脸皱成一团,酸得她直吐舌头,扭头一看,安尔玛已经笑得眼睛眯成缝儿了。

“紫红麦,北境特产的浆果,像麦子一样簇拥在尖尖上长,因此得名。可食用,同时也是北境常见的染色原料,瞧你那深紫色的舌头。”胖妇人眼带笑意,笑得直颤。

“和黄金沙的命名有异曲同工之妙。”偷笑的安尔玛煞有其事地应和。

胖妇人接话:“我这儿也有黄金糖呢,先生要来点吗?”

阿维斯恼怒地及时制止二人渐入佳境的攀谈,命令他们先关心关心她的死活:“先停下两位,我不管紫红麦和黄金沙的命名有多么巧妙……”她一把拉住旅馆女主人的手,“请问您有正常入口的美味食物吗?”

她着重强调了“美味”二字。

胖妇人有些懊恼:“当然有,小姐。抱歉,我似乎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让你感到不舒适了。来这里的外客不多,我总是自作主张地想分享一下我们的生活。我的丈夫稍后会送来真正的餐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二位的餐食费就由我免去了吧,以示我的歉意。”

她都这么一说反倒让阿维斯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是靠卖惨入住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正当她想拒绝这份歉意的免单时,胖妇人已经转身走远,回到了吧台后。

不知所措的阿维斯开始找同伴的茬:“你和她认识?”

“今天刚认识。”魔法师答得老实。

“那你和她聊这么开心!”阿维斯狠狠剜他一眼,末了又好奇:“黄金沙和黄金糖是什么?”

是真的黄金吗?

安尔玛耐心解释:“黄金沙就是甜沙的别称,是帝隆梵多特产的一种糖,广泛应用于各类食谱。黄金糖就是用它制成的糖果。”

阿维斯了然。她知道这种食物,瓦莲京娜很喜欢用甜沙做成的菜肴,凛冬神殿里的贴身侍女里就由她专门负责定期去山下采购甜沙河和其他食材。原来在帝隆梵多它被叫做黄金沙啊,倒是物如其名,像金黄的沙子。

正当她思考之际,略带沙哑的成熟男音在一旁响起,是胖妇人的丈夫正端来另一份餐食:“你的晚餐,慢用。其实我们的餐食可以直接送到楼上去。”

胖妇人的丈夫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头发张牙舞爪,青色的胡子遮盖了半张脸,一幅不修边幅的糙汉形象。阿维斯不习惯与陌生人搭话,更何况来人身上散不去的浓重酒气熏得她鼻子痒,于是她仅用点头以示回应。

形象潦草的中年男人正欲俯身摆好餐食,但就在他距离二人足够近的一瞬间,阿维斯眼睁睁地目睹男人突然皱起眉头,在极端的时间内,翻着黒污的垢块迅速爬上他的脸庞,连茂盛的胡子都遮盖不住。

不好!

来不及出言警告,阿维斯反应极快地半个身子越过圆桌,伸手一把将正呆愣的安尔玛推开。

轰!

中年男人保持的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擒贼先擒王”,他粗壮的五指趁阿维斯防备不及之际死死扣在她的喉间,矫捷的猎物一下子失去反抗的资本,轻健的身躯徒劳地在悬空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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