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这么快啊?”
“没办法,总要回一趟家嘛,不然我妈又要念叨我。”
“晌晌呢?”
“我明天中午吧,直接回学校。”
“那我跟你一起。”
“许闻松和Kalyan怎么说?”
“明天吧估计,许闻松退烧了没?”
周如意刚下楼,就听到这段对话。
余晌等几个女生在客厅泡茶闲聊,泡的是昨天带回来的茶,聊的是即将迎来的分别。海奶奶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小憩。
他脚步一顿,恍然发觉,自己明天也要回家了……又要和许闻松分别,回到枯燥乏味的学校里,和那些人斗智斗勇……
“诶?Kalyan起床了。”余晌率先发现他的存在,笑容满面,轻轻招了招手,“Good morning~Kalyan要一起喝茶吗?”
周如意压抑住内心的不安,随余晌的指引坐到她们之中,局促地喝着茶。耳尖微红。
他似乎会对非常善待他的姐姐害羞。虽然学校里的女生也是比他大两三岁的姐姐,但毕竟有过小矛盾,不抱有感激之情。
早晨六点的天已经放亮,太阳透出一层薄光,空气清新凉爽。屋内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院子里是其他人打球起哄的叫声。
“许闻松人呢?居然最后一个起。”有人问。
周如意抿着暖暖的茶杯,回答:“刚起,在收拾房间。”
“起床最后一名,勤奋第一名。”
“笑,我跟小梅的房间乱得跟鸡圈一样。”
“还不都是你的书,带了半箱子,全摊地上。”
“我这可算少的了,去年来的时候那小子带了一箱书。”
“哪小子?”
“还有别人能干出来这事吗?”
“也是。”
周如意沉默着听她们闲聊,眼睁睁看着话题从学校到生活再转移到他身上。
余晌感叹道:“Kalyan头发真好看。”
周如意愣了一下,看她们的目光全聚焦在自己脑袋上,把脸往下低,细声道:“谢谢。”
另一个人感慨:“果然还是天生的发色最自然,我之前去染黄毛,被我妈说是混混,气死我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不管染不染头阿姨都会说你是混混。”
“可恶,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
嬉笑后,有人又问:“Kalyan,你平时怎么保养头发的呀?”
周如意回答不上来。他平时都是和普通男生一样用洗发水随便洗一洗,但因为要保持良好的外貌参加各种比赛,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专门的人护养。无论是洗发水还是养护的价格对普通人家来说都很昂贵。
她们都不知道他是周家人。
万一说实话被当作炫耀,或是让人觉得经济条件差距大疏远,作为中间人的许闻松会很难做。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决定撒谎:“我也不知道……就洗完头吹干……许闻松给我推荐的洗发水。”
万能的许闻松一定会接受他甩过去的锅并且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许闻松?我不信。凭他挑选沐浴露的品味,怎么可能挑到好用的洗发水。”
“啊,天生的发质啊,好羡慕,还这么抗造,更羡慕了。”
“哈哈,别这样啊,许闻松虽然没有香品,但有脑子啊,好不好用跟好不好闻是两回事。”
“确实,我们学校一大半有脑子没品味的人,面试的时候,面试官光看衣服就知道是静大人。”
“哈哈……刻板印象了。”
周如意不禁诧异,许闻松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明明就很好闻,衣服饱和度虽然高,但款式不差,那副身材穿起来完全能说是惊艳。她们居然都不喜欢。
“Kalyan成绩也很好吧?以后考虑来静大读书吗?”
周如意一愣。
他是个活在当下的人,无法接受遥远的期许,就像没办法相信许闻松说的“未来某天重逢”,也不敢给以后立下目标。
之前,因为奶奶和妈妈的限制,他的眼界就是时间尽头,从没想过高考后会去哪。现在获得自由,的确应该考虑未来的事了。
奶奶一定希望他考暮春市的高校,能一直住在家里。
而他对许闻松心动,爱屋及乌对这座城市和静湳大学心动。
许闻松毕业后大概率还是会留在学校读研读博。
如果他考了静湳大学,就能和许闻松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每天都能在校内见面,每个闲暇的周日都能一起玩乐,毕业后说不定能同居,一起上下班……
想到这些,周如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内心雀跃不已,如潮水的喜悦让他的期待拉到顶值。
“好。”
他答应了。
约莫半小时后,许闻松恢复活力满满的状态,穿着白色短袖,边走下楼和他们打招呼。
“早呀!”
一呼百应:“早啊。”
凑到人齐,余晌把海奶奶叫醒,招呼外面的人进来吃早饭。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围在圆桌边,伴着鸡鸣狗叫吃东西。
周如意安安静静地动筷,偷瞄旁边的许闻松,看他不紧不慢咀嚼食物的样子,想到未来每一天都能像这样看着他,不免窃喜。
许闻松仿佛他的笑容雷达,刚一露出笑,立即转过脸来看他,眼中好奇。
周如意意识到笑得太忘我,瞬间感觉无地自容,收起笑容把脸往下埋,尴尬得想钻地。
许闻松也许是把他幻想未来的尴尬误认成偷看被抓包的尴尬,语气不怀好意:“你……”
周如意预料到不是什么好话,低声打断:“闭嘴。”
许闻松忍俊不禁:“你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吗?”
周如意不应声,脸颊泛红。
许闻松见好就收:“好,我不说。”
他不说,但周如意能一字不差地想象出他要说的那些话,像他已经对自己说过似的,内心愈加羞耻,脸颊愈加红润。
而当他这副模样时,许闻松会露出惊喜的笑脸,叹道:“你好可爱啊。”
对许闻松的印象已经从温文儒雅的青年变成不知羞耻的痴汉了。
趁太阳还没照到前院,几人在阴凉处打羽毛球。
余晌和海奶奶当裁判,十球胜制,剩余的人交替上场。规则看似严格,实际混乱。
有人打完一局,说喝水休息,让其他人上,人人推搡,争着坐在旁边起哄,最后变成两个人无止无休的战斗和一群人嘲讽。
把海奶奶逗得哈哈直笑。
周如意坐在秋千上晃,看着这场滑稽的比赛。
在场上连打十局的大倒霉蛋许闻松在恣意挥洒汗水。
早上刚洗过的头发湿湿嗒嗒往下滴汗,仰头看球时,下颚线如同天际线,挥拍的手臂白得反光,一发力就凸起一层肌肉。
年轻,帅气,但体力不佳。
“能换人吗?”
打到第十一局,许闻松喘着大气问旁边排排坐的人。
对打的男同学也撑不住,停下动作大口呼吸,话音断断续续:“妈的,连打,十局,连输,十局。你们,好,了没有,河马吗,你们,喝这么,多水。”
有人给他加油鼓劲:“打球哪有看球爽,继续,继续,加油啊兄弟们。”
“不行。”余晌指着他说,“你,挑个人,上。”
那个男同学高高壮壮的,被迫接替上场,大概是怕自己会输,挑了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人,被强硬拒绝了。
周如意正在看好戏,突然,那个男同学朝他看来,痞笑着说:“Kalyan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来打一局吧?”
“……”
周如意想逃。
许闻松看出他的僵硬,关切地问:“Kalyan会吗?”
他会。虽然奶奶不让他碰任何球,但学校体育课教过。他至今还记得那几节课,老师逼着某个孤立他的同学和他对打练习,他被瞄准脸打,隔天锁骨上多了好几处淤青。
他有点胆怯,因为那个男同学看起来力气很大,万一不小心打到脸上,一定会更疼。
那个男同学笑得很开朗:“来吧来吧。”
周如意不想因为自己让许闻松和朋友产生芥蒂,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许闻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男同学,发觉他的怯意,提议道:“我和Kalyan热身一局吧?”
男同学一听不用上场,立马坐了回去:“好耶!”
余晌担忧地说:“你可别运动过量再发一次烧啊。”
海奶奶跟着说:“当心些。”
“好。”
许闻松微笑。
周如意看对手换成了许闻松,更加胆怯。他想和许闻松打球,但如果因为他的胆怯,让许闻松再一次发烧,他死不瞑目。
许闻松擦着汗,看他心不在焉地活动身体,鼓励道:“加油呀,小如意。”
此话一出,除了周如意,全场震惊。
“小如意!?”
“谁叫小如意?”
“Kalyan中文名叫小如意?!”
许闻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朝他露出歉意的表情:“对不起。”
“……”
周如意现在才知道许闻松没把自己的中文名告诉他们。
难怪海奶奶不会英文,喊他的名字喊得很别扭,但还坚持用英文名叫他。居然也没人问。
有个人突然问:“小如意姓小吗?”
“……”
你才叫小如意——周如意暗自腹诽。
明面上,他还是一副笑脸:“姓邹。”
许闻松噗嗤一笑。
周如意立即瞪他一眼。
他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姓氏,因为他们知道他是暮春市人,暮春市加姓周,谁都能猜到他是周家那个混血小孙子。
“邹”和“周”只有平翘舌之分,万一以后被发现,他就说自己舌头被烫了说不清楚。
“好可爱啊!小如意~”
他们坏笑着挑逗他。
“……”
周如意面红耳赤,想跳楼。
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许闻松这个痴汉的朋友果然也都是喜欢捉弄人的坏家伙。
他重整状态,打算认真对待这局比赛,把坏蛋许闻松打到服输。在其他方面比不过,体力方面应该能略胜一筹,毕竟他从小跳舞。
这次许闻松居然没有说赢的人随便提要求。
“还要扔硬币吗?你们随便来?”余晌问。
“好。”
许闻松把羽毛球扔过来:“Kalyan先来吧。”
事到如今,罪魁祸首许闻松还在叫他英文名。
其他人鼓掌:“加油!小如意!”
“哼。”
周如意把头发扎好,轻轻嗤笑一声。
他开腿站好,看了眼许闻松,掂掂手里的球拍,放球起拍,“嘭”一声远远飞到对面。
许闻松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球,坚定挥拍,挥了个空。
围观群众很兴奋:“喔!”
周如意知道许闻松没戴眼镜看不清,这一球胜之不武。
他满怀歉意地和许闻松对视,后者丝毫不介意,笑脸灿烂,把球扔过来说:“加油,Kalyan。”
周如意继续发球,控制住力气没把球打高。
许闻松几乎每一下都能接到,但完全没有和其他人对打时的凶狠,逗他玩似的找完美弧度轻轻打过来,有好几次扣球机会都放弃,完全没有胜负心。
周如意感觉家里要被许闻松放的水给淹没了。
最后,比分十比二。
他怀疑许闻松是故意拿个两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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