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气温高,赶海要趁早。为了不拖后腿,不被晒成人干,周如意五点半就起床,但还是慢了许闻松一步。
卫生间里,许闻松正用温水洗脸,嗓音还很困顿。
“早呀。”
“嗯……”
周如意迷糊应声。从洗漱包里拿出牙刷,熟练使用许闻松的牙膏和牙粉,让电动牙刷在嘴里干活,他直愣愣杵着,闭眼小憩。
他现在几乎所有能共用的洗漱用品都是用许闻松的。自己的从带来到现在就没拆过封,打算等许闻松的用光了再送给他。
许闻松用洗过凉水的手指往他脑门上戳,调笑道:“今天怎么不恨我了?”
周如意一动不动,幽幽道:“我恨全世界。”
许闻松一本正经:“谁是全世界?”
“啧。”
周如意总感觉许闻松下一句就要说类似“我是你的全世界”的油腻话,紧急抬起手打断,推着他往外走:“出去,我上厕所。”
许闻松笑着挥手:“好,那我去叫周乐,你小心。”
“快走。”
周如意关上门,继续刷牙,后知后觉,许闻松提醒他上厕所小心。
“傻帽。”
他幽怨地骂了一句。
不紧不慢洗完脸,换好衣服,许闻松正好端着一个散发浓郁香气的餐盘进屋。上面几乎都是当地的特色早餐。
许闻松走到小茶几边,给他倒了杯豆浆,说明道:“周乐时差没倒过来,凌晨四点还在聊天群里发疯,刚睡着不久。”
“谢谢。”周如意叉起红豆饼咬了口,好奇地问,“什么聊天群?发什么疯?”
“我们的……”许闻松话音一顿,“对哦,周如溯是不是忘了把你拉群里了?”
说罢,许闻松拿出手机,把他的账号拉进一个名叫“成男拳击赛”的群,里面除了相识的两位哥、许闻松、随长安,还有一个网名叫“讠H”的人。
周如意看这个群名,感受到周如溯的恶趣味,反应过来他没拉自己进群的原因不是忘了,是自己还不是成熟男人。
他刚一进群,里面就开始发信息,大概是一直都有人在聊天。
[周如溯:?]
[周如溯:许闻松。]
[周如溯:你但凡有眼睛就能看出来这个姓K的跟我们群名不沾边。]
[讠H:Kalyan?]
[讠H:你好,久仰大名……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周如溯:?]
周如意同样满头问号:“这个人是谁?”
许闻松歪脑袋笑:“你看他的名字看不出来么?”
“我看得出来还问你?”
“哈哈,给你个提示吧,语文加化学。”
周如意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言倾?”
许闻松放下筷子,拍了几下手,表示祝贺:“Bingo。”紧接着介绍,“他是同系学弟,从小被家人抛弃,受周乐资助才顺利读完高中上大学,经周乐介绍,这个暑假去了周如溯公司兼职,所以和他们很熟。”
好凄惨的身世。周如意蹙起眉头,不由自主对这个言倾产生怜悯。
他犹豫了一会儿措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回复一句:嗯,你好,谢谢。
“哈哈。好客气的字眼。”许闻松忍俊不禁,“你还不知道他是你什么粉丝呢。”
周如意问:“什么粉丝?”
“脸。”
周如意没听清:“什么?”
许闻松用两只手比出相机的样子,目光从中间穿过,笑道:“准确来说是颜值。他在周乐那看过你的照片,说你是他觉得最完美的长相,于是开始搜集各种新闻报纸研究你的五官。”
“……”
周如意心想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长大了什么癖好都有。
奇怪的是,许闻松明明喜欢他,却毫不介意其他人对他的好感。
“不用担心,他不是变态,只是单纯欣赏你的外貌,他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一样。”
周如意心思被戳破,瞬间红了脸:“我又没说他是变态。”
许闻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面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语气十分委屈:“对,你只会说我是变态。”
“你本来就是。”
周如意发自内心这是个比珍珠还真的事实。
许闻松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我是你的狗,不是变态。”
“……”
又开始了。
出发前,两人又去看了眼周乐,他还是没醒。为了不浪费早起时间,他们决定先出门。
许闻松换好衣服出来,看他穿好鞋,惊讶地问:“你要穿短裤出门?会被晒成黑白相间哦。”
周如意戴好帽子,遮住刘海。反问道:“你不也穿?”
许闻松满脸没所谓:“我晒成棋盘格都行。”
“那是奶牛。”
“哈哈,你说得对。”
“快点。”
“好,走喽,冲呀。”
勇士踏入征途之前,都要先置办装备,他们这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上路的勇士也不例外。
这家店似乎开了很多年,有的地方已经和棕榈树枯落的叶子一样旧了。老板是个老爷爷,和许闻松很熟。见他的第一眼便露出笑,把提前准备好的工具拿出来。
趁许闻松寒暄的时间,周如意逛了圈店铺,看到一顶扎着迎春花的草帽,毫不迟疑拿去结账。
许闻松站在一边,看周如意偷偷摸摸缩到角落里,对着墙角换下帽子,噗嗤一笑。
等他理好刘海走过来,才开口问:“Kalyan,要换鞋吗?穿拖鞋或者凉鞋会凉爽很多,也不用担心弄湿袜子。”
周如意不太愿意。
除了练舞的时候,他从不在外露出脚。因为他的脚趾经多年折磨,早就和普通人的不一样了,不仅骨节扭曲,脚指甲也很丑。
但他忘了许闻松的心有多细。
“这双黄色洞洞鞋很适合你啊,和你的头发一个色系。”许闻松兴奋地说,“还有椰树诶。”
周如意看过去,是一双透气但不露脚趾的凉鞋,上面还扣了个椰树徽章,那一个个洞像一颗颗掉落的椰子,有点可爱。
他点点头:“嗯。”
许闻松殷勤地把鞋送过来,挡住外面客人的目光,巴巴地望着他:“好耶,可以玩水喽。”
周如意垂下眼帘,脸颊泛红,嗫嚅道:“少用语气词。”
“为什么?不可爱吗?”
“可爱。”
“啊?!”
许闻松没料想到他真会给肯定回答,震惊得站了起来。
这个反应让周如意的羞耻顿时心缓和不少,被冲刷的部分全化成了坏心眼。
他隐约感觉,再过不久,自己也要变成腹黑了。
假期里游客太多,他们绕了一大圈才抵达几乎无人涉足的后海,除了他们,就只有两个大哥在相距甚远的地方冲浪。
这边的环境称得上是荒野,海滩上错落着好几块灰白的礁石,野草生得很茂密,一丛丛风滚草似的,看上去一定藏着蛇。
虽然荒凉,但好在树木也郁郁葱葱,勉强能为他们提供一个栖息地。
周如意很少旅游,自然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大海,直面这片望不到尽头的蔚蓝,随浪奔涌而来的海风,感觉心潮澎湃。
他忘了自己是来捡贝壳的,兴奋地踏进了海水里,看浪花涌到小腿,舔舐膝盖,带来沁心的凉,顿觉新奇:“好凉。”
“小心点,别走太深哦,鞋会被冲走的。”许闻松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周如意不用问就知道,许闻松一定在这片海里丢过几只鞋,他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倒霉。
他自娱自乐踩了会儿浪,才转回去跟上许闻松。
许闻松蹲在礁石边,用小铲子铲起一个橙白色的海螺,仔细翻了翻,惊叹道:“哇,这个海螺的花纹好漂亮啊,一圈一圈的橙色。”
“嗯。”周如意点点头,蹲下来近距离观察,又问,“这是什么海螺?”
许闻松把海螺放在小桶里洗净,放在他手心里,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太高看我的知识库了。”
周如意有些惭愧,但嘴硬:“你不是多项发展吗?”
“我还在努力中。”许闻松笑了起来,坦然道,“不过这个我确实知道。”
“这是很少见的一种海螺,叫橙葵海螺,属新腹足目,芋螺科,食肉动物,有剧毒哦。”
“……”
周如意瞬间扔下海螺。
许闻松用铲子把海螺扔回桶里,接着说:“是体内有毒,这个只是壳,我检查过,里面是空的,已经死了。”
周如意攥紧拳头,凶巴巴地数落道:“那你知道它有毒,刚刚不清楚它是死是活就接近?”
“我的错。”许闻松乖乖低头认错,“怪我被它的外表迷惑,没有考虑到安全问题。”
“笨蛋。”周如意不敢想象许闻松中毒的样子,怒气冲冲地揪起他的耳朵,训斥道,“你看到漂亮东西就没脑子?你是暗恋它吗?下次再这样你就等死吧。”
“对不起……”许闻松吊着眼尾,真心诚意地自我检讨,“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除了对你。”
周如意没想到他这时候也能说出骚话来,顿时更来气:“你,你……”
他说不出重话,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全。
“哈哈,抱歉。”许闻松绷不住爆发出笑声,“开玩笑的,我是用水把它冲起来,看到里面没东西,才敢靠近的。”
“……”
周如意的怒气戛然而止,然后烧得更旺了。
他无言以对,气呼呼地站起来,瞪他一眼,转身回到水边,踩着浪花生闷气。
许闻松这个坏家伙,总在他认真的时候开玩笑调戏他。
许久,许闻松都没有凑过来哄他。
周如意不禁奇怪,心道许闻松难道真的很喜欢海螺,甚至胜过他?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海浪中踱步,四下寻找许闻松的身影,刚一回头,就对上许闻松无辜的目光,还有手机的目光。
许闻松又在偷拍他。这次倒是记得静音了。
周如意不介意,但想吓唬吓唬他,冷起脸走过去,还没开口说话,许闻松就交代了个全。
“我只是想给你拍几张纪念照,昨天周乐在场不好意思拍,刚刚看到你在玩水,没忍住,拍了几张……抱歉,应该提前问你的。”
周如意想着以他们的关系,许闻松不该这么卑微的。然后心又软了,弱弱地警告道:“不准给别人看。”毫无威慑力。
“遵命。”
许闻松敬了个礼,笑嘻嘻地揽过他的肩膀,举起手机转换摄像头。
“我们拍几张合照吧?我想拿来做屏保。”
周如意压低帽檐:“别把你剪的烂头发拍进去。”
许闻松笑了笑,迅速扯开他下巴的系绳,把帽子摘了下来,高举头顶。
“你,”周如意心一慌,想拿回帽子,发现够不着,开始生气,“你干什么?”
“我想看你。”
许闻松用一个四秒的吻和一句四字的话说服了他。
为了让他心理平衡,许闻松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一团乱,像海奶奶家的鸡窝,比他的发型还非主流,还不堪入目,整个头只有脸能看。
周如意被逗出笑的那秒,许闻松摁下快门。
8/19/晴
和许闻松的第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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