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玩笑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景行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本就不是个能安分睡懒觉的人,加上昨夜在这山林间的静谧中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稳,索性早早起了身。

陆景行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四周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闷闷的,提不起兴致来。想起昨日沈清晏那副清冷模样,心下渐渐生出了几分促狭之意,思忖着要找点乐子。

他快步走到沈清晏的房门前,用力踹了踹门。

“沈清晏!起床啦!”陆景行扯着嗓子喊道。

沈清晏本就被这踹门声惊醒,迷迷糊糊间听陆景行大喊,只觉这人定是疯魔了,竟在这清晨时分大呼小叫。

他微微皱眉,慵懒地看了陆景行一眼,随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声音带着几分睡意:“还早……”

陆景行见沈清晏不理自己,心中火气更甚,几步走到床边,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没好气道:“沈清晏!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赖床!”

沈清晏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床。他下意识地稳住身形,眼神里带着几分懵懂,揉了揉眼睛,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陆景行,天还没亮透呢,急什么?”

陆景行双手叉腰,没好气地说:“急什么?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出去走走,这山林里怪闷的。”

沈清晏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脸上明显写着不悦,陆景行才不管这些,一把拉起沈清晏,催促道:“走了走了”

陆景行兴致勃勃地拽着沈清晏的手腕,说道:“我看附近有片林子就不错,我们去看看吧!”

沈清晏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想要甩脱陆景行的手:“不要!”

陆景行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沈清晏:“怎么,那林子有啥问题?”

沈清晏垂下眼睑,掩去眼里的情绪:“那里蚊虫多”

陆景行听了,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说道:“没事,我皮糙肉厚,蚊虫叮我跟挠痒痒似的”

沈清晏听见这话,指尖猛地攥紧了衣摆,素白的指节泛出几分青白:“我不想去”

陆景行拽着他手腕的力道却没松半分,反而微微收紧,指腹触到沈清晏腕间微凉的肌肤:“那不行”

话音刚落,陆景行便拽着沈清晏往前迈了两步,沈清晏身形微滞,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顿了顿,两人之间顿时生出几分拉扯的力道。

晨雾沾湿了他的发梢,几缕青丝贴在颈侧,却没半分软态,他抬眼看向陆景行:“那林子幽深,晨露未晞,路滑难行,去之无益”

“有益无益,走一趟便知”陆景行却不吃他这一套,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轻轻托住沈清晏的手肘,免得拉扯间伤着他“昨日在院里待了整日,今日难得天朗,总闷着反倒憋得慌,你若怕路滑,我牵着你便是,断不会让你摔着”

说罢,也不等沈清晏再反驳,陆景行便放缓了脚步,拽着他往林子的方向走。沈清晏被他半拉半扶着,手腕被攥得温热,手肘处也传来对方掌心的暖意,先前紧绷的身子竟莫名松了些,只是眉头依旧蹙着,眼底却悄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林叶簌簌落满肩头,陆景行攥着沈清晏的手腕,脚步在林间小径上骤然顿住。风裹着一股浑浊的恶臭扑面而来,那味道混着腐叶的湿腥与皮肉溃烂的酸腐,直往鼻腔里钻,呛得人喉头发紧。

陆景行眉峰瞬间拧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意识将沈清晏往身后带了半步,目光扫过前方密不透风的树丛,语气里满是嫌恶:“这树林怎会有这种味道”

沈清晏抬手掩了掩鼻,目光落在脚边腐殖土上零星的羽毛,轻声推测:“许是动物尸身的味道,想来是林间小兽误食了毒物,或是争斗殒命,腐在这树丛里了”

话落时,又一阵风过,那股恶臭更甚,连带着周遭的草木都似染了腥气。陆景行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松了沈清晏的手腕,喉间动了动:“罢了,这地方浊气太重,便是寻些东西,也犯不着往这秽处钻,我们改道去别处,断不能在此处多待”

说罢,便要拉着沈清晏转身,连再往树丛深处看一眼的兴致都无。

沈清晏顺着陆景行转身的方向回望,目光掠过被风掀起的林叶缝隙,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嘴角便牵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意藏在眉梢,竟似半点未被周遭的恶臭扰了心绪。

陆景行正揉着鼻尖,只觉方才吸入的浊气还在喉间打转,忍不住低咒一声:“今日真是倒霉,好端端来这山间寻野趣,竟撞见这等秽气冲天的地方”

沈清晏收回目光,见他这副急于脱身的模样,语气里带了点笑意,缓缓开口:“你要实在想走动走动便……”

“可以下山吗?”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陆景行猛地打断,他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方才的嫌恶与懊恼一扫而空,连声音都拔高了些。

沈清晏望着他这副雀跃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不行”短短两个字,瞬间浇灭了陆景行眼中的光亮,让他刚扬起的肩膀又垮了下去,脸上的雀跃彻只剩满肚子的不痛快,他跺了跺脚下的腐叶,语气里满是抱怨:“沈清晏,你也太扫兴了!”

沈清晏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你父母将你送到这山间别院,是让你静心读书、习得本事的,可不是让你整日想着下山玩乐的”

“我读书不读书、学本事不学本事,关他们什么事?我爱干嘛干嘛!”陆景行梗着脖子反驳,全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甚至故意往后退了退,摆出一副不愿再往前走的模样。

沈清晏看着他这般顽劣的样子,也不恼,只是上前一步,伸手便精准地捏住了他的耳垂,指腹微微用力。陆景行瞬间疼得龇牙咧嘴,方才的硬气全没了,声音都变了调:“疼疼疼!沈清晏你快放开我!这耳朵要被你捏断了!”

一边喊,一边伸手想去掰沈清晏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沈清晏眼底重新漫上笑意,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半分,反而轻轻拽着他的耳朵,往回去的方向走:“既知道疼,便该记着规矩,少对为师大呼小叫的”说话间,脚步稳步向前,被拽着耳朵的陆景行只能踮着脚,一边喊疼一边被迫跟着往前走,模样又狼狈又好笑。

陆景行被拽着耳朵走了几步,疼得额角冒了点薄汗,心里的火气却没压下去,梗着脖子嚷嚷:“沈清晏,你少在我面前摆架子!我们明明一样大,不过是我爹娘让你多照看我些,你才不是我师傅,凭什么管我!”

沈清晏闻言,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开,指尖从他泛红的耳垂上移开,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淡淡道:“既然你不认我这份照看的责任,那便不必勉强,你回你的将军府便是”

陆景行听见这话瞬间愣在原地,若此时灰溜溜回府,说自己没待够时日便逃了回来,父亲定然不会轻饶,怕是真要被打死在府里。

这般想着,他心里的硬气顿时泄了大半,却又拉不下脸服软。纠结了片刻,他猛地走上前,一把抓住沈清晏的手腕,将那只手往自己还泛着红的耳朵上按,嘴硬道:“我、我可不是怕了你,也不是怕回府挨揍!只是方才瞧着这林间的树长得好,风也凉快,觉得风景不错,才愿意跟着你再走一走的!”

沈清晏被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逗得无奈发笑,喉间溢出一声浅叹,眼底的笑意却比先前更软了些。

他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拽着人走,只是指尖轻轻蹭过陆景行还泛着薄红的耳垂,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捏了捏那软肉:“知道了”沈清晏收回手,故意拖长了语调,“原是陆大将军舍不得我这山间的景色,并非怕回府挨陆将军的责罚,才肯留下来的”

这话正说到了陆景行的心坎上——准确说是说到了他嘴硬的“台阶”上。他立刻挺直了腰板:“对!就是这样!这山间的树比府里的好看,风也比府里的清爽,留在这里瞧风景,总比回府对着我爹的冷脸强!”

沈清晏垂眸,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恰好掩去了眸底翻涌的笑意。

陆景行瞧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还在心里打趣自己:“行了,别笑了!” 话落又顿了顿,方才的硬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好意思的扭捏:“……我饿了,我们先回去吃饭吧”

沈清晏抬眼望他,眼底的笑意已淡去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不过一个字的功夫,陆景行像是得了赦令,瞬间没了方才的磨蹭,脚下一轻,一溜烟就跑到了前面。沈清晏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目光落在他雀跃的背影上,脚步也放得轻快了些。

没跑几步,陆景行又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折返回来,伸手就抓住了沈清晏的手腕,指尖带着点跑出来的暖意,他催道:“你走快点!再慢些,我就要饿死了!”

说罢,便拉着沈清晏往前走,沈清晏被他拽着往前走,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你走慢些”

陆景行闻言回头,眉梢轻轻一挑,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故意逗他:“怎么?沈清晏,莫不是自己怕摔着?”

沈清晏被他问得失笑,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我自幼身子不如你灵便,这山路若是摔一跤,少不得要躺上几日。到时候没人陪你瞧风景,万一你厌弃了这山间的景致,偷偷跑回将军府去,我可拦不住”

陆景行一听便知他又在拿方才自己嘴硬的话打趣,脸颊瞬间又热了些,他撇了撇嘴,手上的力道却悄悄放轻了些,脚步也慢了下来,嘴上依旧不饶人:“谁要偷偷回府!便是你躺上十日,我也能自己瞧风景,才不会走呢!”

沈清晏闻言,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往下说:“那可不一定,毕竟陆大将军……”

话还没说完,陆景行便急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打趣自己的话,伸手就捂住了沈清晏的嘴:“沈清晏你吵死了!别再提这些有的没的!快点跟我回去做饭,再晚些真要饿死了!”

沈清晏抬眸望着他,陆景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发烫,只好悻悻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催着他往前走。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沈清晏无奈地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应下来,脚步往别院的方向迈了出去。

陆景行见他妥协,立刻来了精神,率先往前走去,只是这次没再跑远,走几步便会回头瞧一眼,见沈清晏跟上了,才又继续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铺满落叶的山路上,脚步声混着林间的虫鸣,满是细碎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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