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深处那棵“呼吸”的老松和险些吞噬二柱的诡异土坑,像一场冰冷的噩梦,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回到知青点,二柱因惊吓和腿上沾染黑汁的灼痛而发起了低烧,赵晓燕守在他身边,用草药小心擦拭,眼中满是担忧。张铁蛋则提着镰刀,沉默地坐在院门口,像一尊守护神,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村子的方向。
陈砚秋将那块从空棺暗格中取出的煤块,用破布层层包裹,塞进炕洞深处的灰烬里。冰凉的煤块握在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人为的阴谋与超自然的恐怖交织在一起,让黑松岭的真相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也愈发危险。
李红梅靠在炕沿,左肩的疼痛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怀里那个未完工的荷花枕套。松林中的遭遇,似乎让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砚秋,”她忽然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过来。”
陈砚秋走到她身边。只见李红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拿起炕头那把做针线用的小剪刀,颤抖着,却异常精准地,开始拆解那个她视若珍宝、绣了多年的荷花枕套的缝合线。
“红梅,你……”陈砚秋有些不解。
“苏兰……她留给我的,不止是念想。”李红梅没有抬头,手指灵活地挑开一根根丝线,声音低哑,“那天晚上……她预感要出事,把这个塞给我,说……如果她回不来,就拆开它。”
丝线一根根断开,枕套的一面被缓缓揭开。露出里面泛黄的、有些发硬的棉絮。李红梅的手指探入棉絮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很快,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从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却被暗褐色血迹渗透了大半的纸张。另一样,则是一本更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牛皮纸笔记本。
李红梅先将那张血书展开。上面的字迹与苏兰日记最后的笔迹一模一样,狂乱而绝望,是用血写就的简短遗言:
“红梅,若见此信,我已遭毒手。老支书、王主任私挖煤矿,位置在鬼见沟水潭下。他们欲杀我灭口。真相比想象更可怕,黑松岭本身就在‘吃人’!证据另藏,小心二柱娘(她可信,但被迫)。活下去,为我们报仇!苏兰绝笔。”
鬼见沟水潭!黑松岭本身在“吃人”!苏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给出了如此明确的指示和如此骇人的警告!这与二柱娘后来的指证完全吻合,也印证了他们在松林中那恐怖的经历!
李红梅的泪水滴落在血书上,与那干涸十年的血泪混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巨大的悲痛,又拿起那本无名的牛皮纸笔记本。
“这才是苏兰真正的日记,”她摩挲着笔记本粗糙的封面,声音哽咽,“之前那个铁盒里的,是她故意留下的幌子,里面记录了一些事情,但最关键的部分……她藏在了这里,交给了我保管。她怕……怕日记落入那些人手里。”
陈砚秋心中巨震!原来如此!所以李红梅之前对那枚银戒指的反应如此异常,她不是在撒谎,而是在保护这本真正的日记!她承受着误解,独自守着这最后的秘密,直到确认他可以信任,直到被逼到绝境!
他接过那本真正的日记,入手的感觉比之前那本更加沉重。他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看向李红梅,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敬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你……”他刚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张铁蛋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老支书那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
“李红梅同志,陈砚秋同志,出来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将血书和真日记重新藏入枕套夹层,李红梅飞快地用手头针线粗略缝了几针。陈砚秋则将那个作为幌子的、记录工分的“假笔记本”塞进怀里。
走出屋外,只见老支书独自一人站在院中,背着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大壮等人不见踪影,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李红梅,”老支书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她身上,直接忽略了陈砚秋,“我听说,陈知青有个笔记本,里面记了些不该记的东西。你是老知青,应该知道轻重。把笔记本交出来。”
果然是冲着笔记本来的!他们还是知道了!是在水车旁听到了什么?还是村里有他们的眼线?
李红梅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她甚至微微挺直了背脊,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肩伤,让她眉头微蹙。“支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老支书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非要我把话说透吗?苏兰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些人非要翻旧账,对自己没好处!把笔记本交出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让你早点回城。”
威逼利诱,**裸地摊牌了!
陈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腰别的镰刀。他紧张地看着李红梅,不知道她会如何应对。
李红梅沉默了几秒,就在老支书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她忽然像是被说动了,或者说,像是害怕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笔记本……我可以给你。”
陈砚秋猛地看向她。
只见李红梅伸手入怀,摸索着,然后,掏出了那个陈砚秋刚刚塞给她的、记录工分的“假笔记本”,递向了老支书。
老支书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伸手就要来接。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笔记本的瞬间,李红梅的手却微微向后缩了一下,抬起眼,看着老支书,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支书,笔记本我可以给你。但你要保证,不能再找陈砚秋和我们任何人的麻烦!否则……否则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去!就算我回不了城,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这番看似色厉内荏的威胁,配合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恰到好处地演绎了一个在恐惧和压力下被迫妥协、却又心有不甘的年轻女知青形象。
老支书眯着眼打量了她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虚实。最终,他大概是觉得李红梅已经屈服,不想再横生枝节,一把夺过那个笔记本,冷哼一声:“算你识相!管好你自己和该管的人,别再惹是生非!”
他捏了捏那本不算太厚的笔记本,没有立刻翻看,只是恶狠狠地瞪了陈砚秋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直到老支书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李红梅才像是脱力般,身体晃了晃,靠在了门框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陈砚秋急忙扶住她,低声道:“你……”
“假的。”李红梅打断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他拿走的,是记工分的本子。”
陈砚秋看着她,看着她为了掩护真相而独自承受的压力和表演,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双依旧清亮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汹涌的热流。他扶着她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谢谢你,红梅。”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沉甸甸的三个字。
李红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看他,目光投向屋内那个被重新粗略缝好的荷花枕套。“苏兰用命换来的东西,不能毁在我手里。”
危机暂时化解,老支书拿走了假笔记本,或许能麻痹他们一时。但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苏兰的真日记和血书指明了最终的方向——鬼见沟水潭。那里不仅可能藏着苏兰真正的尸骨和老支书私挖煤矿的核心证据,更可能触及黑松岭那令人战栗的、自身在“吃人”的终极秘密。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与时间赛跑,与恶势力搏斗,更是与这片诡异土地本身蕴含的未知恐惧正面交锋。
李红梅拆开荷花枕套,露出苏兰血书与真正日记。老支书威胁索要笔记本,李红梅交出假本周旋,真本藏于枕套夹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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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枕套藏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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