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兰日记揭露修水库真相与残酷迫害。李红梅悲痛欲绝,陈砚秋发现关键线索。老支书深夜搜查,李红梅急中生智掩护日记。
乱葬岗的阴风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直到躲回知青点那狭小逼仄的里屋,陈砚秋依旧能感觉到那股砭入肌髓的寒意。怀里的铁皮盒子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又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老支书和周大壮填埋假尸骨的对话犹在耳边,二柱娘那持锹静立、意味不明的身影更是在他心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迷雾。她究竟是敌是友?那双看似麻木的眼睛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窗外最后一点天光被浓稠的暮色吞噬。屋里没有点灯,晦暗的光线勾勒出李红梅、赵晓燕和陈砚秋三人紧绷的侧影。二柱早已被赵晓燕哄着离开,张铁蛋也按捺住满腹疑问,守在院外望风。
压抑的寂静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李红梅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把锈死的小锁。陈砚秋默默递过自己的钢笔——笔帽里藏着的那块碎瓷片,此刻仿佛与这铁盒产生了某种无形的共鸣。李红梅用笔尖撬,用指甲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弹开了。
这一刻,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红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掀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金银细软,也没有骇人的尸骨残骸。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本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笔记本,笔记本的旁边,是一支早已干涸褪色的口红,以及……一小束用红线紧紧捆扎、已然枯黄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黑色的头发。
李红梅的视线瞬间模糊,她拿起那束头发,贴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这是苏兰的头发,她认得。
陈砚秋的目光则被那本笔记本牢牢吸引。笔记本的封面是简单的软皮,因年代久远和潮湿而微微翘曲、发霉,上面用钢笔写着几个娟秀却透着一股决绝力道的字——“苏兰,于黑松岭”。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笔记本,入手是一种异常的沉甸。他翻开第一页。
纸张已经泛黄发脆,钢笔字迹是蓝色的,清晰而工整,记录着初到黑松岭的见闻,带着那个年代知青特有的热情与懵懂:
“1970年9月12日,晴。终于到了黑松岭,比想象中更偏远,但乡亲们很热情。这里的松树真高啊,黑压压的,晚上风声像唱歌。和李红梅住一起,她是个安静的上海姑娘,手很巧,正在绣一个漂亮的荷花枕套,说绣完我们一起回上海……”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那段共同的记忆,李红梅的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炕席上。
陈砚秋一页页翻下去。日记前期大多是琐碎的劳动和生活记录,穿插着对未来的憧憬,偶尔也会提到村里的某些异常,比如:
“1971年3月5日,阴。老支书又召集人开会,说要‘大干快上修水库’,可是选址很奇怪,离水源地很远,而且那里土层好像不太对劲……和周大壮争论了几句,他眼神好凶。”
“1971年4月18日,雨。发现老支书和王主任(公社来的那个)经常晚上鬼鬼祟祟地去黑松岭深处,说是勘察地形,可为什么不能白天去?二柱娘偷偷告诉我,她女儿病了,是苏兰姐你给治好的,让我小心点……”
看到这里,陈砚秋和李红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二柱娘果然早就和苏兰有联系!
日记的色调在1971年夏天开始陡然转变。字迹开始变得急促,甚至有些潦草,蓝色的墨水偶尔被水渍晕开,像是泪痕,而越往后,开始出现了刺目的、暗褐色的字迹——那是干涸的血迹!
“1971年7月25日,暴雨。他们疯了!根本不是修水库!我在黑松岭下面看到了……是煤!他们想私挖煤矿!我质问老支书,他威胁我,说要是说出去,就让我永远回不了城!怎么办?我好怕!”
“1971年8月3日,夜。周大壮晚上来砸门,说明天必须当着全村的面表态支持修水库,否则……红梅不在,我好孤立无援。我把我知道的都写下来了,藏在……”(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了一大片)
“1971年8月4日,最后的记录。他们不会放过我了。我知道太多了。老支书,王主任,周大壮……你们不得好死!什么祭松神,什么意外……都是骗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松针……会缝住我的骨头……我的血……每一滴都不会白流……”
最后几页,几乎完全被暗褐色的血迹浸透,字迹扭曲狂乱,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在控诉。那斑斑血痕,触目惊心,隔着十年的光阴,依然能感受到书写者当时的绝望、愤怒和无尽的冤屈!
“啪嗒。”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陈砚秋的手背上。
他抬起头,看到李红梅已经哭得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滔天的悔恨和痛苦。
“是我……都怪我……”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那天……她让我一起去公社告发……我……我害怕了……我说再等等……等我绣完枕套……她就一个人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终于说出了埋藏心底十年的愧疚,这愧疚像毒蛇一样啃噬了她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陈砚秋心中巨震,他终于明白了李红梅那冰冷的外壳下,包裹着怎样一颗被悔恨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他也彻底明白了张老栓那句“苏兰在喘气”的含义——那不是生理的喘息,是冤魂不甘的呐喊,是真相被掩埋在地底十年、亟待重见天日的挣扎!
他强忍着胸腔里的翻涌,继续翻动日记。在最后一页,粘着一小片从别的纸上撕下来的残页,上面用血画着一个简易的示意图,标注着水车、老井和一个画了叉的地点,旁边有一行小字:
“证据,埋在标记处。若有人得见此日记,请为我们伸冤!苏兰,绝笔。”
证据!他们私挖煤矿的证据!
陈砚秋精神一振,仔细研究那个示意图。标记的地点,似乎是在水车和老井连线再往黑松岭深处延伸的某个地方。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了张铁蛋急促的、刻意放大的咳嗽声!这是约定的警报信号!
紧接着,老支书那威严而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铁蛋,这么晚还在外面晃悠什么?陈知青他们在屋里吗?”
屋内的三人瞬间脸色煞白!
来不及了!
陈砚秋反应极快,一把将日记本塞进李红梅手里,低吼道:“藏起来!” 他自己则迅速将空了的铁皮盒子合上,塞进炕席底下,同时将那个布娃娃一把扫到炕角,用被子稍微掩盖。
李红梅脸色惨白,眼神慌乱地四处搜寻,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个未完工的荷花枕套上。她一把抓过枕套,以惊人的速度将日记本塞进夹层,然后飞快地拿起针线,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手指翻飞地绣了起来,仿佛她只是在深夜赶工。
几乎是同时,外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老支书的声音传来:“陈知青,李知青,睡了吗?有点事找你们。”
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驱散了屋内的黑暗,也照亮了老支书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以及他身后周大壮那魁梧而充满威胁的身影。
老支书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屋内扫视,最后落在并排坐在炕沿、脸色都不太自然的陈砚秋和李红梅身上。周大壮则眼神凶狠地瞪着陈砚秋,又狐疑地看了看正低头“专心”绣花的李红梅。
“这么晚了,支书有什么事?”陈砚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老支书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们下午去了乱葬岗?那地方不干净,以后少去。” 他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炕席和角落。
“是二柱带路,我们去认认草药。”赵晓燕鼓起勇气,声音微颤地解释了一句。
“哦?认草药?”老支书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转向李红梅,“李知青好兴致啊,大晚上的还在绣花。”
李红梅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她冷冷地说:“睡不着,找点事做。支书要是没事,我们要休息了。”
她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反而打消了老支书的一部分疑虑。他的目光在陈砚秋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屋内似乎并无异样的陈设,最终点了点头:“行,那就不打扰了。记住我的话,有些地方,不该去就别去,有些事,不该打听就别打听。”
说完,他带着周大壮转身离开。周大壮临出门前,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陈砚秋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直到脚步声远去,院门重新关上的声音传来,屋内的三人才如同虚脱般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李红梅停下手中的针线,将那藏着日记本的荷花枕套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苏兰残留的最后一缕魂魄。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和愧疚,更燃起了一簇幽暗而坚定的火焰。
陈砚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以及夜色中那片仿佛亘古存在的、沉默而压抑的黑松林轮廓。
真相已经大白了一半。苏兰的鲜血控诉,指向了一个惊人的阴谋——以修水库为名,行私挖煤矿之实!而苏兰,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被残忍灭口!
老支书、周大壮,还有那个公社的王主任,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那些所谓的“诡异”——移动的稻草人、渗血的假象、夜半的哭声、自动归位的农具……多半是他们为了掩盖罪行、制造恐慌而搞的鬼!而“松针缝骨”的怨念传说,则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伞。
但是,证据在哪里?日记最后标记的地点,究竟藏着什么?二柱娘的真实立场又是什么?这黑松岭下,到底埋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与无辜的亡魂?
陈砚秋握紧了口袋里的钢笔,那坚硬的感觉给了他力量。他回头,看向灯光下脸色苍白的李红梅和赵晓燕。
“我们必须找到证据。”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为了苏兰,也为了所有被蒙蔽和压迫的人。”
李红梅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刻,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由试探和戒备筑成的冰墙,在共同的伤痛与目标前,悄然融化了一角。
窗外的风更急了,松涛怒吼,仿佛枉死者永不平息的长歌。而在这歌声中,追寻正义与真相的脚步,再也无法停止。
苏兰日记揭露修水库真相与残酷迫害。李红梅悲痛欲绝,陈砚秋发现关键线索。老支书深夜搜查,李红梅急中生智掩护日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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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日记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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