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点挣扎的灰白，刚从东边天际线冒头，就被南淮高中那几栋方方正正、贴着廉价白瓷砖的教学楼给硬生生截断了。空气里浮动着隔夜露水的凉气，混着食堂方向飘来的、油腻腻的早餐包子味儿，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校园广播里那个永远字正腔圆到有些刻板的女声，正不紧不慢地念着千篇一律的激励口号，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着高二教学楼里那些还没彻底苏醒的神经。“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三分钟——”声音透过冰冷的喇叭，带着电流的杂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声。

高二（五）班的教室，此刻像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蜂巢。课桌歪歪扭扭，书本试卷堆成摇摇欲坠的小山，底下压着昨晚没写完的练习册。值日生挥舞着扫帚，带起一阵阵细小的尘埃，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几缕光线里上下翻飞。有人打着惊天动地的哈欠，眼角挤出泪花；有人捧着英语单词书，脑袋一点一点，像在虔诚地啄米；还有人抓紧最后几十秒，疯狂地往嘴里塞着最后一口面包，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就在这广播尾音将落未落、早读预备铃那尖利得能刺破耳膜的“嘀——”声骤然撕裂空气的刹那！一道影子，裹挟着一股室外清冽的风和奔跑后的微热气息，猛地从教室后门撞了进来。“报告！”声音清脆，带着点刚刚冲刺完毕的微喘，却理直气壮。

苏洋。她像一枚精准投掷的硬币，“唰”地滑过讲台边缘，在全班几十双目光的注视下，以一个带着惯性的、近乎漂移的姿态，稳稳“嵌”进了自己靠窗的座位里。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不服帖地翘着，脸颊因为奔跑泛起健康的红晕。

她刚把那个印着夸张卡通数学符号、沉甸甸的书包“咚”一声砸在桌肚里，旁边的同桌陆子清就慢悠悠地凑了过来。

陆子清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某种黏稠的睡意里，眼皮半耷拉着，像没睡醒的猫，说话也拖长了调子：“苏苏…你今天这时间卡得，啧，”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泪光在眼角闪烁，“简直是刀尖上跳舞。

我刚看见‘张阎王’那锃亮的脑门儿，在走廊那头一晃…你前脚进，他后脚就到。”仿佛是为了印证陆子清的话，一个高大、板正、穿着深色夹克的身影，如同自带静音效果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五班教室的前门口。

年级主任张彬，学生们私下敬畏又调侃地称他为“张阎王”。他那张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无声的威压。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仓鼠般鼓起的腮帮瞬间瘪了下去，翻飞的扫帚也僵在了半空，连尘埃都仿佛识趣地停止了舞蹈。

教室里最后一丝躁动被这目光强行摁灭，只剩下一种绷紧的、近乎窒息的安静。张彬的视线，最终像精准的镭射，钉在了刚刚坐定、气息还未完全平复的苏洋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

苏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那点因奔跑带来的红晕似乎更明显了些，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闪躲，反而迎了上去，带着点学生气的无辜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倔强。

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张彬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他背着手，像一艘沉默的巡洋舰，缓缓驶离了五班的“领海”。

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整个教室才如同解冻的冰河，响起一片压抑着的、长长的出气声。

陆子清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祖宗…你下次能早个十秒吗？我这小心脏，真受不了这种刺激。”苏洋侧过头，冲她飞快地眨了下左眼，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又得意的弧度，像只成功偷到鱼的小狐狸。窗外的晨光恰好落在她微翘的睫毛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芒。

“怕什么，”她的声音也压低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自信，“我这叫‘精准投放’，误差控制在正负零点五秒以内。张主任的巡逻路线和时间点，我这儿，”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有三维立体动态模型。”她说着，顺手从桌肚里摸出一包还没开封的薯片，动作自然地撕开包装袋，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浓郁的烧烤味瞬间在周围一小片区域弥漫开来。她捏起一片，正要往嘴里送，讲台上那个一直埋头整理试卷的身影适时地抬起了头。班主任宋雨，手里拿着一叠卷子，目光穿过不算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在苏洋和她手中的薯片上。

宋雨今天穿了件浅咖色的薄呢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的眼神平静，没什么责备的意思，甚至嘴角还噙着一点若有似无、看透一切的笑意，但就是让苏洋递到嘴边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苏洋，”宋雨的声音不高，带着点调侃的尾音，清晰地传到苏洋耳中，“薯片配早读，你这营养搭配挺别致啊？”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苏洋那包刚开封的“违禁品，“收起来。

还有，”她环视一周，语气陡然加重，“所有人，拿出语文书！《滕王阁序》第三段，预备——起！”命令如山倒。苏洋撇撇嘴，动作麻利地把薯片袋子塞回桌肚深处，那点小小的叛逆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没了踪影。她迅速抽出那本被翻得有些卷边的语文书，哗啦啦地找到指定的页码。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参差不齐、带着睡意的、嗡嗡的读书声。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苏洋跟着念，声音不大不小，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

初夏清晨的风带着湿润的青草气息，从敞开的窗户溜进来，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撩动着她额前那几根不听话的碎发。窗外的老槐树叶子绿得发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几只麻雀在树枝间叽叽喳喳地跳跃，自由自在。她的目光追随着它们，思绪也跟着飘了出去，语文书上的方块字渐渐模糊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墨点。

这种放空的状态让她感到一种近乎慵懒的舒适，像漂浮在温水上，连宋雨偶尔扫视过来的目光也变得遥远而柔和。

苏洋在高二五班，高二年级总共十八个班级，前十四个班是理科班，十五班和十六班是文科班，十八班则是特长生，苏洋是这所高中第一届学生，校长非常长重视他们这届学生，毕竟是第一届总要靠这届学生开一个好头，也为之后招生行方便吧，所以校长从高一开始就对每个班有了明确划分。

一班是清北班只有36个人；二三四五平行班是重点班，每班58人；六七八是冲刺班；剩下的便不再过多要求。苏洋在高一期中考试分班时候以与上一名一分之差与一班失之交臂，被五班班主任抢走了这四个班平行班中的宝贝，可这个宝贝实在让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