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考场安排张贴在教学楼大厅的公告栏上。
乌泱泱的人群挤在前面,伸长脖子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和位置。
苏洋和陆子清费了好大劲才挤进去。
“我在三号考场,靠窗,还行。”陆子清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随即踮起脚尖,在代表年级顶尖水平的“第一考场”名单上快速搜寻。
“苏苏!快看!第一考场!”陆子清激动地拍着苏洋的胳膊,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苏洋!你进了!一班!清北班!”苏洋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看向那张红纸。在“第一考场(高二一班教室)”的标题下,赫然就是“苏洋”。
后面紧跟着的,是她的班级“高二五班”。
她的目光在那两个熟悉的汉字上停留了好几秒,才缓缓下移,去寻找总分栏。
总分:646语文:112 数学:148 英语:126 物理:95 化学:94 生物:71
当“126”这个数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苏洋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鸣一片。
周围同学的惊叹声、议论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仿佛要确认它是不是印刷错误。
126!
不是85,是126!
比宋雨当初定下的目标高了整整四十一分!
一个月前那个刺目的“59”,办公室里宋雨的疾言厉色和李老师疲惫的叹息,那些在连廊角落、台灯下死磕单词和语法的日日夜夜,那些困倦到极致却不敢合眼的挣扎……
所有的画面如同快放的电影镜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这鲜红的、带着无上荣光的“126”上。
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猛地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了还在兴奋念叨的陆子清,手臂收得紧紧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子清……我……我英语126!”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眼眶瞬间红了,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陆子清被她抱得一愣,随即感受到好友身体的颤抖和声音里的激动,也用力回抱住她,
兴奋地又叫又跳:“我知道!我看到了!太牛了苏苏!我就知道你行的!126啊!逆天了!宋阎王这下没话说了吧!哈哈哈!”周围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她们身上,有羡慕,有惊讶,也有善意的微笑。
苏洋把脸埋在陆子清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汹涌的情绪努力压下去。再抬起头时,眼角还带着湿意,但嘴角已经高高扬起,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或狡黠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而自信的光芒,如同淬炼过的星辰。
她终于,亲手将那顶名为“偏科生”的帽子,狠狠地甩进了太平洋。
高三的号角,在蝉鸣最盛的七月末就提前吹响了。
南淮二中的校园里,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正享受着悠长的暑假,而高三教学楼却已灯火通明,弥漫着硝烟未散又添新战的紧张气息。
教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空气依然沉闷,混合着书本油墨、汗水和风油精的复杂气味。
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是检验这群提前进入战备状态的高三学子们成色的第一块试金石。
考场安排依旧严格按上学期期末排名划分。
苏洋的名字,稳稳地占据着第一考场(原高二一班教室)的某个位置。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
清晨七点五十,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分钟,第一考场里已经坐满了人。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转声和笔袋拉链开合的细微声响。
苏洋坐在正中间的第一排,位置得天独厚。
她习惯性地转着笔,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外被烈日炙烤得发蔫的香樟树叶,等待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推开。高跟鞋叩击水磨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感,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沉稳的气场。
整个考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走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
苏洋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去——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浅杏色!
是那天食堂惊鸿一瞥的浅杏色!
只不过,今天她穿的是一件剪裁极简洁的浅杏色真丝衬衫,面料泛着柔和的光泽,下身搭配着笔挺的烟灰色九分西装裤和一双裸色尖头高跟鞋。
乌黑的长发依旧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部线条。
她的妆容非常淡雅,只突出了眉眼和唇色的自然润泽,整个人透出一种干净利落又不失温婉的大气。
她径直走上讲台,将手中密封的试卷袋和金属探测仪轻轻放下。
动作流畅而沉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视全场,眼神清亮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
“同学们,请将与考试无关的物品放到指定位置。桌面只允许留下准考证、身份证、文具和透明水杯。
考试过程中严格遵守纪律,诚信应考。”她的声音响起,不高亢,却异常清晰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卵石,瞬间抚平了考场内最后一丝细微的躁动。
苏洋完全忘记了转笔。
她的目光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讲台上那道身影上。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比在食堂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有力。
她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分发试卷、答题卡,看着她用清晰标准的普通话宣读考场规则,看着她微微低头检查试卷袋密封口时垂下的眼睫……
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优雅,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阳光穿过窗户,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边,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在她身边轻盈舞动。
她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考试科目、时间以及自己的名字:监考:徐卿辞和其他两位监考教师。
粉笔灰簌簌落下,落在她纤尘不染的袖口边缘,像初雪点缀。
苏洋看着那三个隽秀的粉笔字——“徐卿辞”,只觉得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烙印在了她的心尖上。
原来她叫徐卿辞。
原来她是老师。
原来,她监考的样子,比在食堂惊鸿一瞥时,更让人移不开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悸动和想要靠近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了苏洋的整个心脏和思维。
什么考试,什么试题,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讲台上那抹浅杏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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