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几日,白天里,范闲都带着陈萍萍到大街上边闲逛边打听消息,夜间则返回客栈歇息。
许是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确实只有二人作伴,有些人便动了心思。
这一日,出门没多久,范闲和陈萍萍被几个大汉合伙堵在了巷子里,进退不得。
“小子,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望着身前身后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范闲仅仅挑了挑眉,单手搂住缩在他怀里的陈萍萍,空着的手则握紧了剑。
“我要是不交呢?”
“那今日你们就得吃点苦头了。”
男人们冲了上来。
见陈萍萍抱得更紧,范闲安抚性地拍了几下他的背部,举剑一挥,男人们纷纷倒飞出去,昏倒在地。
“范哥哥,他们,都死了吗?”
“昏迷而已,”范闲察觉到陈萍萍身子在发抖,以为他害怕,又说,“莫怕。”
然而陈萍萍的颤抖只是因为过于兴奋,他望向范闲,脸上写满震惊与崇拜,“范哥哥,你好厉害啊。”
与此同时,上方传来一把女声,“好厉害的剑意。”
范闲警惕地注视着不明来客。
站在屋顶上的女子轻轻一跃,平稳落地,“哎呀,别紧张,道友也是修仙之人吧,我叫叶轻眉,是玄天宗弟子。敢问道友高姓大名?师从何门何派?”
范闲不答反问,“他是谁?你的同伴?”
有位身着锦衣,气质雍容的少年从巷子口拐了进来。
不等叶轻眉回话,少年主动表明了身份,“在下李云潜。”
诚王世子李云潜,玄天宗下一任掌门,也是那个三番五次设计暗害陈萍萍的人。
李云潜此人天生桀骜不驯,在宫中时为了自保,被迫泯然众人,隐忍不发,后来到了修仙界,因为资质出众,有了一番新际遇。在新一代弟子当中,他的声名威望仅次于叶轻眉、陈萍萍。
他为此很是不满,叶轻眉是天之骄女,又是一代天才,比不过她,他勉强接受,然而一个昔日侍奉他左右的小太监,凭什么也站得比他高?
他想破坏陈萍萍在众人心中的声望,于是广散传言,将陈萍萍的身世来历散布出去,后来还设局令陈萍萍深陷苦战,以致断了双腿。
李云潜满心以为,此举足以断绝陈萍萍的修仙之路,一个剑修,沦落到与轮椅为伴,往后如何与人比斗?兴许还会心魔缠身,道心破碎。
却没想到,陈萍萍改修符道、阵法,依然是修仙界中对抗魔族的一大战力。
李云潜更是不甘,二度设局,让陈萍萍落到魔族手中。
陈萍萍平生诛魔甚多,与魔族可谓势不两立,他落到魔族手中,岂能讨到好去。百般折磨手段,他一一尝了个遍,死了之后,还被剥去衣物,挂在魔界入口示众。
如此奇耻大辱,彻底激起了修仙界的士气。
李云潜以陈萍萍故友自居,假惺惺洒了几滴泪,口口声声说要杀尽魔族,以告慰故友亡魂,因此博取了不少好名声。再后来,他率领众人征战魔族,终得大捷,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从玄天宗掌门变为仙盟盟主。
李云潜的高升之路,是踩着陈萍萍的尸骨,一路走上去的。
玄天宗前任掌门原先属意的人选是陈萍萍,只因陈萍萍断了双腿,需要休养,这才选择了李云潜。
如若陈萍萍仍在世,仙盟盟主之位,也不见得轮得到李云潜。
至于叶轻眉?早在更久之前,就被李云潜除去了。
一个能狠下心杀害道侣的人,他口中的爱,究竟有多少?
反正范闲觉得,都是嘴上说说罢了,若真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舍得杀她。
叶轻眉挡在李云潜身前,“道友,我们没有恶意,真的!”
范闲从怔忡状态中解脱出来,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剑,和上回一样,莫名的情绪,莫名的应激反应,并非出于他本心,而像是……源于原主。
这回出剑,是因为仇恨,对李云潜的,刻骨铭心的恨。
范闲蹙眉,这不对劲,他分明没有感受到另一个灵魂的存在,这些反应从何而来?
但眼下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
凡人对待修仙之人总是恭敬的,接待仙人也是一桩美差,而李云潜久居深宫,毫不起眼,如今没有陈五常这个意外,按理说他应该没有机会接触叶轻眉,但他们偏偏遇上了,也就是说,李云潜还是会跟着叶轻眉回玄天宗。
范闲原先想着,没有李云潜,送陈萍萍去玄天宗也无不可,毕竟资质摆在那儿,不修仙着实可惜。可李云潜也在的话……玄天宗还适合陈萍萍吗?甚至,修仙界还适合陈萍萍吗?
如果不去修仙界,留在凡间,他有信心,可以护陈萍萍一世平安。
但这一切,还得看陈萍萍的意愿。
范闲有了决定,朝叶轻眉拱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道友见谅。”
叶轻眉摆手,“无碍,请问道友……如何称呼?”
“姓名……若明日我们有缘再见,到时再告诉你吧,失陪。”
范闲领着陈萍萍,转身离去。
叶轻眉凝望范闲的背影,眉间小山高高蹙起。
李云潜不解,“你怎么了?此人有何不妥?”
“他的剑意极其精纯,非多年苦练不可得,可他这个年纪,对不上。再者,修仙之人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他逗留于此,不知是何缘故。”
李云潜倒是从容,“他方才不是说,明日有缘再见么?玄天宗招募弟子,兴许,他也是为了此事而来,不管有何目的,到了明日,自然知晓。”
“也罢。”
叶轻眉暂且搁置此事,与李云潜往诚王府走去。
而另一边,范闲与陈萍萍已到达客栈,在客房里谈话。
“萍萍,你……想去修仙界么?”
陈萍萍歪着脑袋,“修仙,就会变得像哥哥一样厉害么?”
范闲想到陈长老的实力,点点头。
陈萍萍一双眸子蹭地亮起,“我想去!”
“哪怕未来的日子,你会过得很不好?”
“学到本领,变得强大,不再受人欺负,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会过得不好?”
范闲张嘴,想要把陈萍萍未来可能遭遇的事情告诉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似......是天道的限制。
范闲闭了闭眸,心下有了猜测。
陈萍萍总是善解人意,“哥哥,如果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哥哥也是一样。萍萍想去,哥哥陪你去。我会一直保护你。”
陈萍萍捏着范闲的衣袖,略显不安,“哥哥,如果很为难......”
“没事,你刚刚也看到了,哥哥本事大得很,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陈萍萍笑了,“好!哥哥最好了!”
范闲揉着陈萍萍的头发,一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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