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
苏轼当即否决了她的胡思乱想,起身安慰道:“一下山,我便派人将那老鸨看住了,她不可能有时间加害刘大。”他虽对朝云于心不忍,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揭过苏迨被绑一事。
他虽陪着苏迈去书院耽搁了些时辰,可能会晚于刘大见到老鸨,可他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但他并未收到任何可疑回报。
如今老鸨认罪入狱,刘大更无可能与其相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刘大压根就没有去找老鸨。
不待季璋多说,苏轼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将手负在身后朝外走去,“你且放宽心在家中等消息,我这就派人去寻。刘大与刘二乃杭州本地人,再不济也不会出什么事的。”事关二人性命,于公于私他都管定了。
“娘子!刘大与刘二回来了!”苏轼还未走到门边,门外已然传来了二宝咋咋呼呼的声音。
还在原地腹稿文绉绉嘱托话术的季璋闻言,立马冲到了门口,抢在苏轼之前打开了门,“回来了?”
院中,二宝身后容貌相似的两个男人都在喘着粗气,似是一路狂奔回来的。刘大瞧见季璋眼神顿时一亮,正欲说什么,却在瞧见苏轼后戛然而止。
“劳烦娘子挂念,家中出了些差错,不得已耽搁了些时辰。”刘大拉着刘二,朝着上首的二人恭敬行礼。
“平安归来就好。”看着四肢健全的二人,季璋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若当真因她的吩咐出了事,她万死也难辞其罪。不过,这也让季璋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需要能护自己周全的跑腿能手。
荷包里的二十五两,只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了些。
苏轼一向柔和的眼神此刻如利刃般锋利凛冽,沉声道:“刘大,你何时去的望湖楼?”人虽平安归来了,但其中纠葛缘由还是得问清楚,以免多生事端。
“请郎君明鉴,小人哥哥并未做任何见不得人的勾当!”被指名道姓的刘大还未出声,倒是刘二率先败下阵来,“噗通”跪在地上,求饶道。
刘大倒是镇定自若,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躯将弟弟挡住,不慌不忙道:
“回郎君,送娘子回府后便赶了过去。具体时辰不知,但小人到望湖楼的时候,正巧瞧见老鸨被抓。也正因如此怕被官差怀疑,惹上官司,故而没有现身。”
身边男人周身气场的变化,季璋怎会察觉不到。眼下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问,怕就是刘大欲言又止不想让苏轼知晓的事情了。
在苏轼出声前,她连忙开口道:“郎君且安心。明日我再寻任妈妈好好问问他们的家中情况,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闰之,这绝非简单后宅之事···”面对季璋,苏轼的声音陡然软了下来。看出她想大事化小的心思,但他是一家之主绝不能放过任何危险因素。
“娘亲,发生什么事了?”左偏房的门打开,苏迨揉着眼出现在院中,打断了苏轼的劝说之词。
“刘大之事马虎不得,但今日已晚,明日我定会给郎君一个交代。”给苏轼留下一句话后,季璋朝着苏迨走去,一把将睡眼惺忪的苏迈抱起,然后回了左偏房。
“娘亲,我好像瞧见爹爹了。”被挡住视线的苏迨打着哈欠,嘟囔道。
“迨哥儿眼花了,先乖乖睡觉。”季璋直接将苏迨的头摁向自己的肩头,断绝了他想寻爹的念头。眼下可不是适合上演父慈子孝的时候。
半睡半醒的苏迨也没挣扎,脑袋拱了拱在季璋肩头找到一合适的位置,安稳地合上了眼。
看着一大一小消失在屋内的背影,苏轼蓦然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小看自己的妻子了。她并不是心软不追究,只是顾全大局,思虑孩子。
她已经不是初嫁之时,那个事事皆需倚靠自己的年轻娘子了。
“都散了吧,一切皆听大娘子的安排。”
*
等苏迨再次进入梦乡时,院中早已恢复安静。
“娘子。”季璋蹑手蹑脚推门而出,冷不急冒出的声音直接将其吓得愣在原地。
季璋闻声看去,借着洒在院中的皎洁月光看清屋檐下如鬼魅般隐在黑暗中的二宝,这才稳住心神没有让木门发出声响,无声地将门掩上。
“郎君可走了?”主仆二人朝主屋走去,季璋低声问道。瞧刘大那模样,定是有什么想与她单独交代的。苏轼若在,着实不方便。
“走了。郎君本想在屋内等娘子的,结果灵素突然跑来说了什么,郎君便走了。”二宝气愤道。
瞧着她如河豚般气鼓鼓的模样,季璋已经猜到了其中缘由定与朝云有关,但其中偏见也不是一时能说消除的,故而她扯开了话题,“刘大兄弟呢?”
不待二宝回答,季璋远远便瞧见了候在门口的刘家兄弟。主屋透出的光将候在门口二人的影子拉得格外长,直至被房檐投下的阴影拦住,才没有无限延长。
“进屋说罢。”二宝将门推开,三人跟着季璋一同进了屋。
屋门刚关上,刘大一改之前的沉稳模样,迫不及待开口道:“求娘子救救李家娘子。”
李家娘子?这不袁娘子的好姊妹吗,怎地还与刘大扯上关系了?
瞧他慌忙的模样,季璋顾不得内心的疑惑,只得先了解情况,“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如实说来。”
还未开口,伴随着“噗通”一声,刘大突然直挺挺跪了下去,刘二见状也跟着跪下。季璋只觉眼皮一阵乱跳。这副模样,难不成是什么烧杀劫掠的大事?她内心顿时生出戒备之心。
“小人骗了郎君。”早已预料。
季璋平静道:“说下去。”
刘大听见站着之人风轻云淡的声音,内心得到鼓舞,声音也缓了下来,“小人奉娘子之命去望湖楼寻那老鸨,还未到望湖楼便在半路遇见了狼狈逃跑的袁娘子与李娘子。情急之下,小人便让二位娘子上了马车。”
“那为何只是你与刘二回来了?”季璋拧眉道,声音中掀起一点波澜。
刘大继续道:“李娘子遍体鳞伤,小人本想带她去医馆,但她执意不肯,所以小人就将她们先安置到了我的家中。”
刘二见季璋沉默,以为她在怀疑他们的目的,连忙解释道:“娘子明察,袁娘子说她家中并不安全,故而我哥哥才将她们暂且安置在家中。而且我与哥哥在府内当差,那屋子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
“你们身上可有银钱?”季璋蓦然开口道。
还准备继续解释的刘二戛然而止,愣在原地。所以主家娘子并不是在怀疑他们,只是在算需要花多少钱吗?
刘大接过话,将季璋的注意力从神情愕然的刘二身上扯到自己身上,“有的,请郎中也是足够的。”
“你拿着银子连夜去请郎中为李娘子医治,稳定病情后明日再细谈。”
季璋倏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切记,无论情况如何,明日你们与袁娘子都必须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府内。”
“是。”刘大与刘二起身退了出去。
“哥,娘子连钱也舍不得出一分,咱们确定要帮袁娘子救那李家娘子吗?”季璋的反应,让刘二内心产生了动摇。
李家虽比不得苏家,但在杭州本地也是小有名气的商贾。若是因此,他兄弟二人与其结了仇,待苏家升迁离开杭州之时,便是他兄弟二人的死期来临之日。
“知道你脖子上的平安符是我如何求来的吗?”
刘大自顾自答道:“是娘子行善,那主持看在娘子的面子上主动赠与我的。”他先上了宝云寺去求符却因给的香火钱不够,什么也没得到。次日他采购物资运回宝云寺时,寺内僧人瞧他眼熟这才赠与了他一枚。
“知晓了哥,日后我定会对娘子的话言听计从。”刘二摸着胸口前的平安符,喃喃道。
*
翌日。
二宝蹑手蹑脚地端着水盆进屋,刚推开门便对上了自家娘子的疲惫目光。二宝放开了动作,脚踩实了地面,憨笑道:“娘子,今日怎起这么早?”
钱太少,事太多,金钱不足以解决当下的问题——简称穷得睡不着。
季璋理清脑中思绪,掀开被子下了床,“刘家兄弟与袁娘子可都回府了?”
“回了,今儿早上的豆粥还是袁娘子的拿手好菜呢。”二宝一边帮季璋梳妆,一边回道。
“回了便好。”季璋追问道:“人呢?人可还安好?”前天才帮着寻人包角子,昨日又帮着李娘子逃生,说不定还照顾了她一整夜。袁亭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般连轴转。
“娘子放宽心。我问过刘大刘二了,大家都没事。”二宝随口道。
季璋闻言,放空涣散的目光蓦然凝聚,目光通过面前铜镜的反射落在了替自己绾发的二宝身上。这憨憨的小姑娘,居然会一语双关了。
二宝继续念叨,“袁娘子让我先转达给娘子,让您安心。她之后会寻机会过来亲自与娘子细说。”原来只是传话,季璋的心踏实地落回胸腔。
“郎君呢?”梳妆结束,季璋这才想起还有苏轼这个定时炸弹。
李家娘子这事,还真不好处理。一个不留神若是将苏轼扯进来,这潜在的糕点大厨就白搭了。
1.豆粥:出自《山家清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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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盼儿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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