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淇向警官点了点头。

余光撇到瞪向自己的二姨太。

她的心咚咚跳，抱在胸前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没人会知道她在这短短十分钟里面做了什么。

除了程枫。

汤淇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还好程枫的装睡功底很强。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汤淇把程枫扶靠在床边之后，忽然灵机一动。

程枫今天应该还没吃过东西……他有没有可能是低血糖了呢。

汤淇赶紧翻箱倒柜找出葡萄糖水，她洗干净手之后，小心地掰开了林淼的唇瓣，把药剂小心翼翼倒了进去。

果不其然，看着玻璃瓶里的液体一点点流尽，程枫真的睁开了眼睛。

“程枫，程枫！”汤淇看着眼前的人终于醒了，叫喊声也不免激动了几分。

程枫砸砸嘴，缓缓坐起身来。

“程枫，你刚刚突然晕了，你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嗯……我刚刚晕了吗？”程枫疑惑地摇摇脑袋。

“我看到你的时候，脑子忽然发空，就失去意识了。”

汤淇握着一杯水，不由咬了咬唇。

“那你还记得，你晕之前做了什么吗？”

程枫接过水。

他看见旁边晕倒的二姨太，眼神一冷，又像在闪避。

“记得……”

“陈晶淑反咬一口，说是我害死小萍，还想来直接威胁我娘。”

“我情绪一激动，就……上手掐她。”

汤淇想起刚刚的画面，也觉得脊背发凉。

“程枫，我非常能理解你当时的心境，我也知道是她们有多可恶。只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用残暴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后面就……”

程枫把头低得更低了。

“我真的很……很抱歉。又把你牵扯进来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娘。”

“你别丧气，我知道你始终是正直善良的人，不然当时也不会我一喊，你就能停。你要相信你自己，是因为你本身就是正直善良的，才没有酿成错误。”

说到这，汤淇说话的语调塌了下来。

“还有，当时，你记得你最后叫我什么，和我说了什么话吗？”

程枫抬头看向汤淇，面露尴尬。

“我记得。”

“我最后好像说的是……小庄，你怎么在这。”

“你确定你说的是小庄么？”汤淇的语气越收越紧。

“抱歉，是我的称呼太越界了吗。”

汤淇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又好像把塞在心里的棉絮吹跑了。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我就是不确定你当时还有没有意识。”

“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要赶你处理好现场，她随时都可能醒。”

汤淇认真地看向程枫。

“程枫，要不，我们将计就计？”

“她现在暂时晕了，而外面的人不知道。她进病房的原因就是为了挑衅我们，她是认定你娘没事，我们没事，才敢进来。那我们就要让她发现，这其实有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失手’的人，变成她。”

程枫望着汤淇狡黠的眼神，心领神会。

程枫在病房的柜子里找到安眠药，适量地喂了程母一片以防她突然醒来。汤淇找出剪刀，小心翼翼地把二姨太衣服的拉链头拆掉。

咔嚓，拉链头掉到手心时，二姨太的脑袋也点了一下。汤淇吓得赶紧往后缩了几步。

短短几分钟行动完毕之后，两人面面相觑。

“那现在，就是我的问题了。”

汤淇感觉自己有点不自在。

“要不，还是你自己来吧……效果可能更好一些……”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程枫扬起手。

汤淇赶紧闭上眼睛，给他盖上被子消音。

啪！

她听见被子里头发出沉闷的一声。

汤淇赶紧把被子放了下来。

她看见程枫的脸泛起人工制造的红晕。

“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这巴掌我早想给自己了，”程枫说罢，又松了衣领的扣子。

汤淇的眼神又滑开，这巴掌像也扇到了自己，她感觉脸庞泛起一股火辣。

“小庄，你看，现在看起来像样了吗？”

汤淇扭捏别了一眼，点点头。

不像样。

两个人把小萍带来的药水洒落在地上之后，一个人详装昏迷倒在地上，另一个则从窗户翻了出去。

汤淇小心从灌木里把身子划拉出来，避免自己精致的衣裳被划破。当她终于从这一大片绿植里游了出来之后，不由地庆幸病房在一楼。

她重新走回大厅时，大厅里已经聚满了更多人，汤淇看到在原地来回踱步的警官。

汤淇咽了咽口水。

“警官大人……”

“警官大人，我也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的情况。”

时间回到现在。汤淇无奈地扫了一眼病房的遍地狼藉，假装怜惜地瞅了一眼蒙圈但愤怒的二姨太。

“不是，不是，”二姨太发疯般摇头，看着眼前幸灾乐祸的女孩，“你一定有问题！一定是你们一起搞的鬼！”

她原本的滔天怒火透过干哑的嗓音，如同穿过一堆湿木，焉成微小的火舌，听来反倒像是在舔舐敌人的裙摆祈求网开一面。

一整个房间里，只有汤淇看清了二姨太真正的情绪。

她望着眼前的女人，回忆起她在原剧里的所作所为。

对程枫母子诋毁谩骂，私底下吃了不少别人给程家的贿赂，仗着程远飞暂存的宠爱和大姨太联手害得程母后来真的病死了，也害得程枫险些在牢狱中被打死……

汤淇不知自己的情绪是否太外露，便又移开了眼神。

也罢。

不同于大姨太站在高位上的处心积虑，二姨太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花瓶，她自恃美丽光泽有分量，殊不知最后粉身碎骨的会是自己。

汤淇收回思绪。

现在的自己，在外人眼里应该是个十足的路人，在二姨太眼里，自己应该也只是不知从哪儿凭空冒出的野丫头。

不应该待太久了。

汤淇如此想了想，便伸出腿要离开这件闹哄哄的病房。

“臭丫头！你别走！”二姨太摇摇摆摆要来拦她。

“干嘛，想给我封口费让我别把你的所作所为说出去？”

二姨太恼羞成怒，如一只野猫一般一整个扑了上来。

汤淇拐弯似的往旁边一躲，二姨太便变成猪突猛进的野猪，顶入卡在门边看热闹的，管事的茫茫人海里。

“夫人啊，您暂时不能走，这里要麻烦您和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那个臭丫头呢！什么笔录，你知道我是谁吗！是他们害得我，是程枫他搞的鬼！是！……”

汤淇听着她的鸭子叫逐渐淹没在人群的大呼小叫中，不免有些想笑。

而那些本来奔着躺在大厅上的死人来的警察们，也都好像闻不到血腥气了一般，顺着二姨太身上的脂粉味儿去跟她走了。

汤淇看着最后一个警察对着自己点头哈腰了一下便也追了出去。

人群居然真的就这么散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官方戏份太少，汤淇觉得自己身上真的围绕一层透明光环，让他们这群NPC对自己制造的这些矛盾走马观花点到为止，就像划过普通软件上的用户协议一样。

不过比上次强一点了。

门外有些姗姗来迟的病号举着吊牌来看病房里已经降温了的冷闹，汤淇便顺手把门关上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各种路障被拨开，汤淇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是什么。

正想着，最主要的路障就咳嗽了一下。

汤淇看着还闭着眼的程枫。

“行啦，他们走了。”

程枫对着她睁开一只眼睛。

看着他这副模样，汤淇还是不免被逗乐了。

这是林淼本体露出了吗。

一个战损版的林淼哄自己，再委屈的女人也会展露笑颜。

汤淇走近蹲下身子，“演技不错嘛，在哪学的，刚刚他们人那么多那么吵，还有警察来对你动手动脚的，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呢。”

程枫笑了笑，“差不多，还是你指导的好。”

“是啊，今天这场戏很成功，我们男一号也辛苦啦，”汤淇拍拍他的肩膀，“她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了，毕竟后面跟着一大帮人也没那么好转身，如果你们家的人后面问起你，你就说不认识我，话说，你今天都这样了，之后打算怎么办，还回程家吗？”

“程家，”程枫苦涩地笑了笑，“本来也和我没有多大关系吧。一个靠近就让人不安的地方，能称为家吗？今晚我就继续守在我娘旁边保护她吧，毕竟不知道她们还会做什么。”

汤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又想了想，我们也不用装不认识，遇上这种事，任谁都不打不相识吧，就当我今天无意路过救助了你这个被欺负的小男孩，然后你为了感恩和我成为朋友，你觉得这个故事开头怎么样？”

“不错，”程枫笑着看着她，“你这么能编故事，不去当编剧或是导演会很可惜的。他们挣得好像比戏子还多。”

“是吗，我可能会采纳一下你的意见。”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对不住你，”程枫垂下脑袋，“一大早的就把你牵扯进那么多是非里来，还要你帮我，如果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我今天的这么多烂摊子该怎么收场。”

汤淇梗了梗脖子。

没我还是会发生啊。

你还能少一顿被自己打。

“没事啦，真的不用想那么多的，举手之劳罢了，没有我你一样也能处理好的。我们本来不是要出去吃饭吗，要不要我帮你买一份？你也饿了吧，毕竟你可能现在走不开。”

程枫抬头看向汤淇，嘴角挤出疲惫而勉强的微笑。

“麻烦你了。”

“牛肉面……出医院左转一直走到马路边的第三个铺子……”汤淇念叨着程枫给出的线路，走出了医院。

接近正午道路拥挤，身边突然传来一阵鸣笛声。

汤淇转过头，看见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上熟悉的人。

“啊。”

何玉玲正坐在茶馆里打着瞌睡，撑着脑袋的手一摇，差点整个人栽在桌子上。

她窘迫地坐直捋了捋头发，看向旁边同样不安的程泽侍从。

“喂，你不是说他很早就让你来接我吗，怎么还没见到人啊？”

侍从尴尬地看向何玉玲。

“那个，何小姐啊，我好像弄错了。”

“弄错什么了？”

“少爷说他让我四点来接你……好像说的是……下午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