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痴不对劲。商淮年等他睡熟了之后才退出房间去,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许痴的主治医生。
“医生,他这种情况……”
“初步怀疑有一定的抑郁倾向,我明天去做一个进一步的检查,这在巨大创伤后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心理,家属要多陪同病人,讲讲笑话或是聊聊天,避免让病人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毕竟后续的治疗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要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的心理上抑郁很有可能在后期转变为生理性抑郁症状。”
“生理性……”
“对,但希望不要到那个地步,现在早期干预是最好的,而早期干预里药物干预是最次的手段,最好的手段还是要患者保持内心的心理健康状态……”
“好,我知道了,多谢医生。”
倒春寒来得措不及防,那一年的春天就像冬天一样冷,连宅子里往年这些时日开得最繁盛的桃花也紧闭着花瓣,不肯露面。
许痴的腿就是在这个时候好起来的。
本来国内国外最好的医院都跑遍了也束手无策,但商淮年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位江湖游医,很年轻的一个大夫,身穿青色衫子,长发在头顶被一根茶色的发带高高束起,两手握针簌簌在许痴腿上各处穴位扎下去。
最开始许痴并不认为这无名游医会有法子,但既然这样了,所幸死马当作活马医,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没有了。哪成想几道疗程后,许痴的腿奇迹般地有感知了!淤堵了很长时间的经脉忽地被打通,气血不经行之处顿时涌入丝丝暖意,冰凉麻木的双腿也终于不再需要靠着暖水袋吊着体温了。
再之后的日子就过得没什么稀奇事,那位神秘的游医等许痴病情好转过后又神神秘秘地不告而别了,许痴在医院跟着医生一点点开始做复健,脚下的步子也一天一天地稳健起来。
可以下地走路的那天起,许痴就开始筹备和商淮年的婚礼了。
都说人生大事人生大事,这结婚就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了,许痴虽然不能亲临布置婚礼现场,但发请柬、定西装、安排流程等等繁琐细节之处他都一一安排妥当,这可是他和心心念念很多年的人的婚姻,神圣的婚姻预示着未来幸福的篇章,他想他们会幸福一辈子。
他虽然失去了跳舞的资格,但是收获了一个不会离开的爱人不是吗?
这样算下来,也不算太亏。
许痴痴痴地笑着,侧头看着床边削苹果的商淮年俊俏的侧脸,更开心了,明天、明天他们就要领证结婚了。
民政局的钢戳盖下来,红色的本本两份,从此他们伴侣一栏将从空白变成对方的名字,从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变成了“家人”。
若是时间就从此暂停,或许幸福的假象会维持得久一些。
但真的不会假,假的也不会真。
商淮年没有想到许痴会给自己下药。
许痴也没有想过商淮年会对那个药过敏。
药是他一个开KTV的朋友自顾自塞在他衣兜里的,许痴回家脱衣服时随手掏出来就放到了柜子里,他一开始不打算用的。他又不是不行,何必用这种助兴之药?至于商淮年……看着也不像是不行的样子啊……
但是事实证明就是,他们结婚快三个月了,商淮年连抱也没有抱一下他。
回想婚礼那天也是,商淮年将他送到房间就自己去了客房,好一副彬彬有礼相敬如宾的样子,若是换个人来他这样的做派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可他们是夫妻啊!合法的夫妻!!试问哪家夫妻洞房花烛夜就分!房!睡!
许痴都要气死了。
气自己不大争气,又气商淮年不行!
不管商淮年到底行不行,至少此时此刻许痴就没有感受到他行!行怎么不上!许痴都要急疯了。
抱也抱不到,亲也不给亲,连平日里牵个手也是刚牵上没有多久就缩回去了。
怂包蛋商淮年!老古板商淮年!许痴在心里悄悄骂他,心里有想要亲亲对方,气愤和**交织在一起,矛盾就像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头,找不到解法。
【提问:怎么才能让新婚的丈夫和自己同房?】
【1楼:这是什么问题???楼主丈夫不会是性无能吧????】
【2楼:同上,这根本不叫问题好吧,都结婚了还没有同房这不就是不行吗……】
【楼主回复1楼:他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
【4楼:蛙趣,那为什么啊?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如此保守的男人???】
【5楼:要我说,把他衣服脱了试试就知道了。】
【6楼:附议楼上】
【7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意同意楼主上啊!!!】
【8楼:点了,还是不行就下点药……】
药……许痴盯着这几个字出了神,昔日埋下的罪恶的种子在那一小方抽屉里生根发芽,就要破土而出。
说到底,结婚这么久他还是看不透商淮年的心。
他感受不到爱,商淮年总是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爱许痴是知道这一点的,商淮年或许只有一点点喜欢……不,许痴也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喜欢,也可能仅仅抵达有好感这一步。虽说比起从前,能让商淮年这样的人对他有了好感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可这一点点好感又能撑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一个月?或者明天就消失掉。他现在什么也没有,双腿废了,跳不了舞,事业全毁了,商淮年会爱上一个什么也不会做的人吗?连许痴自己都爱不上现在的自己了。
曾经许痴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舞,他曾暗自想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要天天跳舞给他看,后来喜欢的人具象化,许痴就想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伴着商淮年的歌声起舞,拉着他的手用步调诉说爱意。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了,失去的双腿是不可逆的,壁虎断尾可以再生,但人类没法给自己再变出一双完好无损的腿来,许痴并不后悔救商淮年,只是这代价太沉重,沉重到过去自信的人也开始变得畏手畏脚,就像天空展翅的鹰,那么孤傲自由,然而却在某一天被扒光了羽毛只留下光秃秃的肉.体,他丧失了飞上蓝天的权力,他不再是那个闪闪发光的许痴,他只是一个半残之人。
人们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往往就会在最痛苦的时候偏执地抓住身边所拥有的东西,恨不得吞吃入腹,一辈子将其牢牢握在手心。
因为失去的代价太沉重,若是再来一次,许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所以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商淮年还在他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留得住这个人,许痴有什么不敢的呢?
第一次打开抽屉是放进罪恶的种子,而第二次再拉开抽屉意味着他要开始行使这颗快要成熟的果子了。
只是一颗药,只是助助兴,不会有什么的……到时候放到酒里,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天地和许痴自己知晓,等一切尘埃落定之际,就将一切推给酒水。毕竟这世界上酒后乱性的人可太多了,谁能百分百保证自己就不是那其中之一呢?没有人会发现的。
白色的药丸滑入昂贵的红酒中,随着瓶身的左右摇晃很快变消失不见,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瓶加了料的酒。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三个月,商淮年,我们碰个杯?”许痴将澄澈的红色酒水斟入杯中,然后对着面前端坐的商淮年遥遥举起手中的高脚杯,自然地碰了一下杯口,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许痴仰头小口喝着,眼神却落在商淮年的动作上,等亲眼看着他喉结滚动下咽后,他才安心接着喝尽了杯中的红酒。
两人杯子里的酒是同一瓶酒,许痴为了不让商淮年看出端倪直接将药下到了瓶子里,这样不仅不会引起商淮年的怀疑,反而能更清楚的知道药效什么时候起效。
商淮年晃着杯中酒,淡黄色的暖光照在他握着杯柄的指节上,显得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有些发红,他似乎察觉到身体散发出的热意,轻吐着带着酒意的气息,另一只手在领口处胡乱解着衬衣的纽扣。
许痴当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一打眼就知道,这是药效上来了。
唇边勾起一丝快要得逞的微笑,胸腔里的心脏也随着雀跃的心情开始砰砰砰快速跳动起来,再加上那点药力,心脏就跳得更快了。
商淮年,原谅我吧,我太爱你了,我真的太爱你了。
如今这般惴惴不安的日子我真的一天也忍不了,我不要相敬如宾,我不要你对我疏离客气。
一杯一杯酒下肚,许痴在心里边欢呼边赎罪,灯光熄灭,黑暗里,许痴低垂下去的脸不甚分明,只有那双眼睛燃着炽热的火焰。
只有这一次,我只下这一次药,原谅我,我不想要失去你,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我知道你是个道德感极高的人,只要有过一次你一定会对我负责一辈子,所以就让我短暂地卑鄙一次,短暂地放纵一次。
商淮年,让我先得到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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