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薄靳言接薄絮在他那住了几天。那幅画被薄靳言收了起来,薄絮昏睡了两天后也跟没事人一样。再回学校上课时,又被郎教授数落了顿,惩罚她下星期去画展当志愿者。薄絮不情愿也没办法,林小柔也陪着一起,为了在郎教授面前刷脸,好期末拿高分也是拼了。
办展的是美国一位旅行画家。这人异常神秘,有人说他是个富家少爷,毕竟游走全球,但也有人说他是个流浪汉,网上曾po出一张他的背影,穿的邋里邋遢,浑身泥垢在沙漠边上画画。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每幅画下都标了zero,口口相传下,都称他“zero”。
林小柔搬了小桌进展馆,薄絮在核对宾客名单,为避免人多拥挤,画展实行邀请制,固定人员数量。薄絮挺不喜欢这样的,开都开了画展,大家一起看不更好?但想想zero的名号,万一人多出了事也不好收场。
宾客分为三类,一类是各大高校挑出来的幸运儿,一类是深有造诣的画家,还有一类是沪城名流。薄絮一一核对过,薄靳言那几个自然也在名单上,薄絮在心里吐槽薄靳言懂什么艺术,小时候她画画就常来捣乱。
“薄絮!”林小柔冲她招手,看过来后指了指员工通道,意思是溜了。她俩纯粹是走过场,这种级别的画展都有专人打理,她们就干点搬东西传话的小活,有没有她们都没差。
两人顺利溜掉在长廊门口吃冰淇淋,林靡打电话来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薄靳言那几个在体育馆打球。薄絮把林小柔也带了去。
林靡剪了短发,更加飒爽了,“阿絮!这!”
薄靳言他们打球都是包场,他和陈余年是华大毕业,叫上几个得空的同学凑场球不容易。
“你新朋友?”林靡眨眼问,白衬衫西装裤女人味十足。
“卧槽,表姑?!”林小柔国粹都给抖出,在见到林靡的那一瞬。
薄絮愣:“你们是亲戚?”
林靡仔细搜索脑中记忆,没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侄女啊,但爷爷辈那确实挺多小三小四小五的……林小柔自报家门,噼里啪啦理顺祖上三代。林靡听明白了,是她爷爷小五那辈顺下来的血脉,叫表姑确实没错。
“哎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林靡没那么多愤世嫉俗,人喊一声表姑,她也就应着。
木质地板篮球砰砰响,一方红一方白对打,观众席上东西杂乱,薄絮把东西拨一边腾坐,扫了眼瞧见一包烟,埃菲尔铁塔的烟盒印花,上面搁着银白色打火机,看着跟主人一样清风霁月。
“阿砚!传球!”薄靳言跑位,拍手要接球。
明其砚带着球跑,一身纯白球衣吸睛的很,踮脚,屈肘,挥臂,传球,落定。
薄絮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他,明其砚很帅,这点薄絮不否认。她还,挺喜欢那张脸的,看起来挺正经的,就莫名的想逗逗他。
不大爱笑,但笑起来就很好看。听人说话时会很认真的看向对方眼睛,抽烟时半敛着眼,又带着股劲儿。在篮球场上的他,和朋友击掌玩笑,又散出少年气。
而现在,视线撞上那一瞬,他好像,笑了下。
“看你哥看傻了?”薄靳言冲她打了个响指,拉回她思绪。
薄絮把毛巾扔过去,回怼:“一大把年纪也不怕闪着腰。”
“不劳您费心。”薄靳言把擦了的毛巾扔回给她,“想吃什么?”
薄絮恶狠狠地说:“不吃,气饱了。”
下一秒,毛巾被人拿了下来,明其砚在高一层台阶上坐下,运动过后的力量感还未散,手臂撑膝,身体前倾和她说话,“最近还好吗?”
动作是谦让的。他仰头喝了口水,等她回答。
额前的碎发还挂着汗,要落不落的。
几秒后,薄絮伸手接住那滴水珠,刮蹭到他额头,前后不过两秒,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完全出于身体的本能。
明其砚顿住动作,直直的看她,不加掩饰的,眼里只看得到她。
薄絮回过神,快速抽回手,小声说:“我挺好的。”
就,心虚了。
指尖的湿润告诉她刚才那几秒不是幻觉,还有他身上的热度…
闷沉的笑声飘入耳中,薄絮最受不了他的笑,亲密时也是,喜欢贴着她耳畔说话,很温柔的叫她阿絮。
“上场了,阿砚!”
薄靳言刚在跟林靡说话,没注意他们。林小柔就坐薄絮旁边,可是全程看完,明其砚一下场,她就凑了过来,八卦:“有情况?”
薄絮组织了会语言,回:“我哥的朋友。”
是啊,她心虚什么,再亲密的事也没少做。
他们的关系也只是一起睡觉,满足对方生理需要而已。
*
林小柔上次live house一事后,她教授爹就不让她在外面鬼混,看完球就回了家。沪城最近降温,林靡提议去老城区吃本帮菜。
菜上齐,薄絮没吃几口,她最喜欢的腌笃鲜也没怎么动。
“不舒服?”薄靳言坐她边上,见她一个劲儿的扒拉碗里的米饭。
薄絮叹口气,“没,想喝酒。”
薄靳言想都没想拒绝,林靡坐薄絮另一边听到兄妹俩的对话,说:“妹妹想喝就喝呗,我在这存了瓶红酒,今天正好开了。”
薄絮一下就开心了,“还是靡姐好!”
“不准,以后你不可以抽烟喝酒,给我省省心。”薄靳言强调,上次她失控后,医生来看过,特意叮嘱以后尽量不碰刺激神经的东西,对她不好。
“我叫阿姨把你家里的酒全都搬空,要让我知道你偷偷喝酒抽烟就停了你的卡。”薄靳言平时都是笑脸待人,一下冷脸,说明问题不是一般严重。
薄絮开心没一会又耷拉下来,她反抗也没用,还要花薄靳言钱。
林靡笑:“阿絮,你哥说的没错,少喝点酒少喝点酒…”
薄靳言往薄絮碗里夹菜,补:“你们也别偷摸包庇她,她身体不好,不能碰这些。”
陈余年帮腔:“阿絮啊,烟酒还是少碰,你哥说的没错。”
“以后,你要么跟我一起吃饭,要么让阿姨给你做饭。”薄靳言脸上很严肃,那天晚上的确把他吓得不轻,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我不。”
“……”
气氛一下变了。
在薄絮这,薄靳言对她很好。物质上是从没短过她,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也从没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和她说话。她脾气不好,缠人爱闹,在外人眼里甚至算得上骄纵,但薄靳言从没说半句不好。旁人在他那提到薄絮,薄靳言的反应是:就一个妹妹,爱闹闹呗,又不是闹不起。
薄絮就觉得委屈,扔了汤勺,猛的起身,堵气地说:“你又不是我爸,我又不是你女儿,少管我!”
“薄絮,坐下。”薄靳言是好说话的人,但这次态度却很坚决。
“言啊…别对妹妹那么凶…”陈余年看不下去,开口劝,兄妹俩平时就爱打闹,但这次明显不一样。
薄靳言重复:“坐下。”
薄絮来脾气了,摔门而出。
包厢外长廊,服务员端着菜闪避气势汹汹的她,薄絮也不管,上了电梯往停车场去。
林靡:“干嘛啊,语气这么不好,好好跟她说她会听的。”
薄靳言没追上去的心思,“不说狠话她就不会上心,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薄途致走的早,傅文清身体不好也不怎么管兄妹俩。薄絮满十六岁,只要不干什么出格的事,薄靳言压根不怎么管她了。看见她抽烟那回,只说了句少抽点也就任她去。她借着酒松懈精神,薄靳言让她别喝烈酒也没多说。
但上次,她浑身酒气,能让人不担心么。
“阿砚,她应该回揽月阁了,你帮我去看看她。”
林靡摇头,当哥的嘴硬心软,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犟。
*
揽月阁。
明其砚停车进去时,阿斯顿马丁果然在车位上。他径自上最顶层,输密码进屋。
没开灯,薄絮坐在落地窗前,衣服从玄关开始扔,鞋子一前一后蹬掉,再是帽子,外套,包,包里的东西也全都洒了出来。
明其砚一件件的捡起放沙发上,再从后抱住她,许久没抱,感觉…好像…
瘦了。
“酒呢?”薄絮任他抱没反抗,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出了包厢薄絮就给他发消息说带瓶威士忌来,明其砚没带,刚进来时也瞥见酒柜已经搬空,薄靳言这次是动真格了,也恰恰说明,她身体很不好。
薄絮就想要酒,讨好的主动亲近他,跨坐在他腿上,心里还委屈着,变的黏人起来,下巴搭在他颈窝,“要酒…”
第一次两人之间没有酒精催化,彼此意识都清醒。
“要酒!”
闹人了,要发脾气了。
烟和酒,都是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她想要东西能短暂的依赖。
“今天不喝酒…”明其砚松开她,控住她后脑勺让她仰头,随后落下一吻。
薄絮就很委屈,为什么都不让她喝酒。
她想喝,她喜欢辛辣刺激的酒液进入喉腔,喜欢烟草入肺的爽感,这让她觉得真实,这是她除了画画之外,和世界对话的最直观的方式。
可为什么都不给她喝,为什么要切断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她不喜欢…
不喜欢。
委屈,愤怒,不开心,都随着眼泪往外冒。
“我要…”
薄絮需要发泄,需要一个豁口,她挥拳打眼前的人。
小时候被逼着练散打的她力道可不轻,明其砚任她打,默默受着。
沪城最近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快入冬的月亮弯弯,没开恒温系统,空荡的房子里透着风,凉飕飕的。薄絮衣服脱了个干净,只穿了件松垮的白t,又坐在大理石地板上,更觉得冷了。没一会,薄絮就凑近那温暖源,打完球后冲了澡换了衣服,涌入鼻腔的气息让她心安,让薄絮本就破裂的心绪更加依赖。
她丢了一个锚点,明其砚的出现恰好补上这个空缺。
薄絮不抗拒,她想要…主动吻上他,很急切的,带着占有意味。
“哥哥…我要你亲我…”
两人近在咫尺,明其砚轻易感觉得到她的不对劲,今天的眼泪和脾气,是骄纵的。吻他时的眼神带着侵略,病态,疯魔。
“阿絮…跟了我吧。”明其砚抱紧她,自私的想借她此刻的脆弱达成目的。
薄絮不轻不重的咬了口他耳后皮肤,溢出的眼泪落入他颈间,潮热一片,连连摇头说不要,孩子气的重复只想要他亲。
“不跟我不给亲。”
明其砚逼她,即使心里酸胀的厉害。
“我不要!我就不要…!”薄絮好不容易缓和点的情绪又重新上来,眼泪掉的更凶。
明其砚见不得她这样,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再一次向她投降。安抚的回吻她,他的吻更烈,比薄絮喝过的威士忌更令人上头,心脏处的火苗越烧越旺。这次连薄絮自己都被点燃,这团火来自内心深处,又急又切。火苗晃动间,背脊的蝴蝶被烧成灰烬,凝结成露珠滑落。打火石掼进苗芯,点燃又一团烈焰。月色比不上火苗的急,一簇一簇,燃透皮肉,燃尽骨骼。随后缓缓化作水汽,升上天空,陷入绵软的云朵,而后化作雨水,给即将入冬的土地降下甘霖。雨水让花朵更加娇艳,草木重新茂盛,焕发生机。
…
…
她累了,懒懒躲在他怀里,满足的安睡。
“阿絮…”
缘何着迷,他堪不破…
堪不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