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铃声突兀地炸响,尖锐地刺破狭小房间内凝滞的空气。
宋星意蜷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搂着一只洗得有些发白、依稀能辨出原是雪媚娘形状的抱枕,半张脸深深埋进另一个星星形状的抱枕里。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指尖碰到冰凉的机身,凭感觉划了一下接通键。
“宋星意!” 同事钟琦琦的声音带着近乎爆鸣的尖锐穿透听筒,“你早上怎么跟我保证的?‘再睡半小时就起’?!你的半小时是穿越到异次元了吗?”
宋星意费力地睁开眼。
房间里一片昏黄,厚重的三层窗帘将外界光线彻底隔绝,让人无从分辨是晨曦还是午后。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和旧物气息的空气,仿佛需要积蓄所有力量才能支撑起这具身体。
“对呀……半小时。”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半小时个鬼!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四点就要彩排!而且你肯定没吃午饭,甚至连早饭都没碰吧?你这样怎么上台?”钟琦琦的语气又急又气,“刚才负责人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只好说你蹲厕所去了!你快点!”
宋星意努力从柔软的床铺里挣脱,坐起身,胡乱抓了抓自己汗湿的头发,含糊地回了一句:“……我去上个厕所。”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掐断了通话。
这个租来的房间唯一的优点,就是带一个独立的狭小卫生间。
这也是当初和小琦合租时,他执意选择这间朝北、终年难得见光的小屋的原因,反正他好像不太需要阳光。
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洗漱,冰冷的水拍在脸上,暂时驱散了部分混沌。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阴影。
昨天又没能睡好。
他走到那个简易布衣柜前,在一堆散落的空药瓶中间,摸索出一瓶未开封的,熟练地拧开,倒出四颗白色药片,和水吞下。
下午三点二十分,宋星意从地铁站拥挤的人流中挤出。
他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为了在地铁上补觉,帽子严严实实地戴在头上,只露出几缕染得异常火红的发丝,在灰暗的人群中像几簇跳动的火焰。
剧院很老了,老板当年似乎倾慕西欧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只是岁月侵蚀,多次修补后,墙壁上白垩斑驳,透着一股美人迟暮的沧桑。
剧院后面有两座早已干涸的小喷泉,只有正门口那座大的,还在不知疲倦地喷涌着水花。
已经太迟了,宋星意从侧面的员工通道悄无声息地溜进去。
古典风格的候场大厅里一片忙乱。
钟琦琦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埋头修理一个罢工的音箱,零件散了一地。
有人拿着名单清点人数,有人抱着体积夸张的礼服匆匆赶往更衣室,还有人捏着乐谱,在一旁低声反复吟唱。
宋星意和几个面熟的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到钟琦琦旁边。
“哟,‘厕所’上完了?”钟琦琦头也不抬,拿着螺丝刀用力拧着固定零件的螺丝,又抄起剪刀去剪那一大堆色彩斑斓的细线,“这破音箱怎么又坏了!”
宋星意靠在旁边的墙上,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散:“你不是考了电工证吗?怎么感觉工具都拿不稳,手还在抖?”
钟琦琦抬起胳膊,用手背擦了擦额角急出的细汗,语气紧张:“别提了,临时换的节目要用这个,韩老板让我十五分钟内必须修好!要是搞不定,等下就让你上去弹钢琴伴奏救场!”
“行啊,”宋星意无所谓地应道,“刚好我会。”他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摘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瞬间暴露在灯光下,衬得他缺乏血色的脸近乎透明。
他转身推开了二号化妆间的门。
化妆师Lisa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她穿着一件极其贴身的墨绿色包臀裙,后背是深V设计,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
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光滑的波浪卷披散下来。
每次见到Lisa,宋星意都觉得她那头卷发像是有生命的海浪,随时会朝自己涌动过来。“波浪……不对,Lisa姐,我来了。”他及时改口。
Lisa放下手机,优雅地站起身,走到化妆镜前的椅子旁,示意他坐下。
“没事,你底子好,化妆用不了多久。上次给你的那套水乳,用了没?”
“用了,挺好用的,谢谢Lisa姐。”宋星意顺从地坐下,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上。
顶光打下,那头红发像一捧燃烧的火焰,愈发显得他脸部轮廓精致,皮肤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易碎的白皙,下颌线条清瘦利落。
Lisa笑着,用手随意抓了抓他柔软的发丝,“客气什么,我朋友做代购的,顺手多给我带了一套。”她开始为他上妆,指尖带着凉意,“嗯,这个红色比之前那个暗红更适合你,显得精神,没那么阴郁。”
“我也喜欢这个颜色,”宋星意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轻声说,“看起来不好惹。”
Lisa熟练地用遮瑕膏盖住他眼底浓重的青黑,感叹:“你这张脸长得可真嫩,跟高中生似的。我都想让我男朋友照着你这模样整了。”
宋星意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Lisa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就一般人长相。姐夫真要被你逼着这样,也太惨了。”
Lisa打开散粉盒,噗嗤一笑:“逗你的!他那个大方脸,得把骨头全敲碎了重造才行,我可没那么多钱砸进去。”两人闲聊间,妆容和发型都已打理妥当。
定型喷雾让每一根发丝都乖乖待在原位,两鬓的刘海被利落地梳到后面,完整地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感的眼睛,整个人显得干净又精神。
“今天是彩排,你胳膊上那大片纹身我就不费劲遮了,”Lisa拍了拍他的肩,“别浪费我那八百块一盒的遮瑕膏了。”
宋星意笑了笑:“好。”起身走出化妆间。
钟琦琦已经拿着他的演出礼服和一杯温牛奶等在门口,催促道:“快点祖宗!”
宋星意接过牛奶,仰头一饮而尽,胃里立刻泛起一阵不适的翻涌。
钟琦琦对他这副样子早已见怪不怪。“晚上回去给你做点人吃的东西。蓝莓味的卖完了,你将就喝这个吧。”
“太好了,小琦,”宋星意努力压下那阵恶心,真诚地说,“我要给你加五十块钱工资。”
“得了吧你,”钟琦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你那点演出费,还是我施舍给你口饭吃比较现实。”钟琦琦是公司配给他的助理,工资虽由公司统一发放,但宋星意总会下意识地想补偿这个照顾他生活的女孩。
更衣室里空无一人。宋星意随意走进一个隔间,脱下身上的黑色卫衣。
瞬间,从锁骨蔓延至指尖的大片纹身暴露在空气中,色彩浓烈,线条带着些张牙舞爪的意味,乍看有些狰狞。
他的目光在布满图案的指尖停留了短短一瞬,随即迅速套上了挺括的白色礼服衬衫。只剩下领带,他笨拙地尝试了几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始终学不会这个。
他拿着领带走出来,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音箱零件,“小琦,领带。”
钟琦琦抬起头,看到他那副样子,认命地叹了口气:“我钟琦琦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天天就跟你这破领带过不去!”
宋星意带着点歉意:“手比较笨。”
钟琦琦拿纸巾擦掉手上的灰,接过领带,绕到他颈间,嘴里嘟囔着:“你管钢琴专业十级叫手笨?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让我帮你系,暗恋我吧?”
宋星意刚想解释自己绝无此意,钟琦琦就抢先道:“不过我可不喜欢你这款的,太瘦了,一点男友力都没有。”
“男友力?”宋星意挑眉,扯了扯自己火红的头发,又示意了一下手臂上的纹身,“这还不够有‘威力’,显得有‘力量’?”
“力量个头!你就是看着唬人,实际上蔫了吧唧的,害得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母爱泛滥。”钟琦琦说着,还炫耀似的展示了一下自己带点肌肉线条的手臂,“你说你练的那散打是正经学的吗?我怎么觉得我一拳就能把你撂倒?”
“不服来战?现在就有空。”宋星意故意摆出架势。
这时,负责人的催促声从舞台方向传来。宋星意果然被临时拉去充当“救火队员”,在幕后弹奏钢琴,替代那个时好时坏的音箱。他拍了拍钟琦琦的肩膀,走向幕后。
四十五分钟的模演,宋星意和搭档的小提琴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精准而富有情感。负责人满意地拍手示意结束后,宋星意站起身,安静地收拾琴谱。
搭档是一位性格活泼的小提琴手姑娘,她一边给琴弓擦拭松香,一边笑着凑过来:“小红毛,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不了,”宋星意婉拒,合上琴盖,“今天有事。”
女生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笑容:“行吧,那下次再约。你今天弹得真不错,很喜欢和你合作。”
“我也是,期待下次合作。”宋星意礼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女生目送他离开,她和这位钢琴手在这个剧院合作快五年了,但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最初系统自动生成的好友验证通过提示。
他有几次甚至不得不发短信联系他,而他居然回复了。
他顶着一头时髦耀眼的红发,却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社交圈小得可怜。除了钟琦琦,他似乎与整个剧院的人都保持着一种礼貌而疏远的距离。
表面上温和得体,实则不回消息,性情难以捉摸,像个藏着许多心事的、古怪的人。
钟琦琦看见他出来,赶紧上前帮他整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宋星意正望着某处出神,被她一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蹲下来点,”钟琦琦命令道,“刚才忙中出错,给你系了人家吹小号的领带颜色!幸好剧院的领带都是统一送洗的。”
宋星意顺从地弯腰,心想,这倒省事了。
钟琦琦一边重新系着领带,一边打量他:“长得跟个竹节虫成精似的。你到底多高?”
“净身高一米八一。”宋星意回答。
“嗯,倒是标准。晚上回去多吃点,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跑。”钟琦琦叮嘱。
宋星意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已是初秋,窗外树木被风一吹,叶片便簌簌落下,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打着旋,带着几分萧瑟的破败感,最终归于地面,被环卫工人扫起,再次隐匿于同类之中。
Lisa没有给他补妆,他需要保持这个状态参加下一个节目的彩排——一首名为《太阳》的曲子。
巧合的是,他此刻的火红发色,与曲名意外地相配。
他再次坐到钢琴前,调整好呼吸。当第一个音符从他指尖迸发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有些萎靡、疏离的青年。
他的背脊挺直,肩颈线条流畅而稳定。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盈地跳跃、抚触,仿佛不是敲击,而是与它们进行一场亲密无间的共舞。
旋律时而如晨曦微露,温柔缱绻;时而如烈日当空,炽热奔放。
他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起伏自然而然地微微晃动,沉浸在音符构筑的世界里,整个人仿佛在发光,与那首《太阳》融为了一体。
原本两个小时的曲目,负责人为了节省彩排时间,只要求演奏了第一部分。
曲子停下,余音仿佛还在空旷的剧场内缭绕。负责人拿着喇叭在台下喊:“宋星意,三天后的正式演出,就保持这个状态,非常出色!”宋星意对他露出了一个短暂的、符合职业要求的微笑,点了点头。
负责人又开始指挥工作人员调整钢琴位置。宋星意默默走下台。
彩排全部结束,已是华灯初上。
宋星意和钟琦琦打了辆车,回到他们位于城市一角的合租房。
下车时,一阵凛冽的秋风猛地灌来,那件薄薄的黑色卫衣根本无法抵御这份寒意,宋星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用力吸了吸鼻子。
他忽然想起,当初租下这个房子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初秋。
那时,他刚从戒毒所出来。
八年前,那管注入他体内的透明液体,像一道恶毒的诅咒,瞬间改写了他人生的轨迹。醒来时,全身的骨头仿佛被抽走,只剩下无处着力的绵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名状的痛苦与焦渴,像有无数蚂蚁在血管里啃噬、爬行。
世界变得扭曲而嘈杂,又时而陷入死寂,只有对那极致虚妄快感的渴望,如同最灼热的火焰,焚烧着他的理智与尊严。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踉跄着走进卫生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脸颊,试图唤醒麻木的神经。
他换上一件能遮盖住手臂血迹和可能出现的狼狈痕迹的长款大衣,然后,凭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他去找了南斯——他曾经的、也是唯一信得过的心理医生。
那是走投无路下的选择,他不能以一个“瘾君子”的形象出现在公共视野,那会引来无法控制的骚动和关注,将他和他可能牵连的人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一见到南斯,所有强撑的壁垒瞬间崩塌。父母的惨死、月月被虐杀的景象、自己被强行注射毒品的恐怖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语无伦次,泪水混着绝望倾泻而下,反复喃喃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要……不能再这样……”
南斯作为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崩溃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慌了手脚。
她尽力安抚他,为他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紧急的心理疏导。
宋星意毫无保留地诉说了刚刚经历的一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南斯听着,只有无边的心痛。
她看到宋星意那双曾经弹奏出美妙乐章、如今却不受控制剧烈颤抖的手,让助手阿牙递给他一杯热水。
他却连杯子都握不稳,滚烫的水尽数泼洒在裤子上,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那点皮肉之苦,与内心和身体正在承受的炼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目光空洞地站起来,眨了眨眼,试图甩掉睫毛上凝挂的泪珠,却只是徒劳。
身体内部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只有腿上被烫到的那一小块皮肤,传递着真实的、滚烫的痛感。
这痛感,反而让他混乱的思维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明。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南斯,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泪水和绝望的空气。
窗外,黄昏的落日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孤寂的影子。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仔细涂抹防晒霜,这点光线,与他正坠入的深渊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那一刻,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在他破碎的心底悄然滋生。
手机屏幕显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二十。他转过身,声音嘶哑而决绝:“我得去戒毒所。”
“戒毒所”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里汇聚着被毒品摧毁的灵魂,是常人避之不及的所在。
南斯看着他单薄而决绝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担忧。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朵骤然开在悬崖边缘的花,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破碎的过往,而他,选择迎着呼啸的、足以将他撕碎的风,艰难地、也要向着渺茫的、可能存在的新生,探出枝叶。
这不是简单的逃避,而是一场向死而生的自我审判与救赎。
他知道,踏进那里,意味着将与过去的一切——荣耀、痛苦、依赖、乃至那个他深爱也深爱他的人——做一次彻底的切割。
他将独自面对生理上的剥离之苦与心理上的巨大空洞,那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
但他更知道,如果沉沦,便真的万劫不复,对不起惨死的父母,对不起无辜丧命的小狗,也对不起……那个曾在他生命中投下最温暖光亮的少年。
他必须实现这场自我治疗,哪怕过程如同刮骨疗毒。
他张口,还想对南斯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已被情绪堵死。很久,他才听到南斯轻柔而坚定的声音:“我送你。”
宋星意从喉间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声音轻飘,带着耗尽全部力气的虚弱。从那个噩梦般的清晨到现在,他只机械地吞下过一盒蓝莓。
南斯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惜与担忧:“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她拿起车钥匙,声音放得极柔。
宋星意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坐进了汽车后座。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他想了想,轻声说:“不要让他们找到我。”
南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所指何人——是那些制造了这场悲剧的、身份不明的威胁者?还是他那些关心他的朋友,比如那位姓江的少年?或者,两者皆是。
她应承下来。
车内,手机导航开启,冰冷的电子女声报出目的地——“前往市强制隔离戒毒所”。
“不要连累他们了……”宋星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阿姐。”
这声“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对可能因他而陷入危险的所有人,对无法继续的未来,对不得不斩断的羁绊。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思绪飘远,到最后,他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样颤抖着手,将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一个一个、决绝地删除;也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在警察面前,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复述那场惨剧的经过。
他只是想着,他必须学会冷静地处理事情了。
不能再是那个被惹毛了就冲动挥拳、不管不顾的少年;不能再是那个心情低落,就敢跨越万里、只为一刻温存的任性小孩了。
过去的宋星意,仿佛已经随着那个充斥着血腥与绝望的黄昏,一同死去了。
出租车在合租房的楼下停稳。
宋星意推开车门,初秋的凉风再次扑面而来,他裹紧了单薄的卫衣,与钟琦琦一同走进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灭,映照着他沉默的侧脸和那头依旧耀眼的红发。
这里,是他选择的新起点。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背负着沉重的过去,但他知道,活下去,并且努力活得像个人样,是他对自己,也是对那些逝去之人的,唯一交代。
好了,很可怜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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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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