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过。
英国伦敦天气阴郁的仿佛令人喘不过气,傍晚的湿冷更是刺骨,每到这个时候就难免感觉严寒难捱。
西部的希思罗机场。
彼时冀尔入学理工大学没有两年,正处在扒皮抽筋的拼命阶段,纵使连睡觉时间都少得可怜,但也得亲自驱车前往希思罗机场接人。
在实验室里熬了几天几宿,冷不丁被这嘈杂至极的枢纽环境吵嚷声震的脑袋直疼。
裹紧身上的衣服,还有些后悔临行前没抓上件更厚实的来御寒。
站在国际航班到达口有一会了,她时不时就确认下那个航班号信息。
“这该死的鬼天气,都耽误航班起降了。”冀尔似乎不耐烦的嘟囔,机场显示的大屏上,红了一片。
铃铃铃——
施晋也踩着时间打来电话关心一下双方的会晤情况。
“接到了吗?”一接通,那边算是等不及的先问了。
“还没,伦敦这边天气不好,寒流劲强,航班晚点了。”冀尔给哥哥解释。
“是吗,还没降落啊?那难为你要在机场多等一会了。”晋也还算贴心,关心妹子。
“那个,我给你卡上打了两千英磅,到账会有些延时,你拿这些钱买点好吃的,别委屈自己。”
“哥,我有钱,不用你的。”
晋也只比冀尔大了四岁,施家孩子全都理科学的好,晋也更是一路靠着数学天赋上到了少年班,原本按照父母期望,将来晋也会是投身科研事业的,但他偏偏在大学选择计算机专业,并且很快退学创业,这事情在当年闹得可不算小,他事业上自然也没得到来自家庭的帮助。
冀尔也担心亲哥发展情况,鲜少接受他的零花钱。
“哎呀,哥给你的就放心花!”晋也自然明白妹子体谅,“我现在情况挺好,公司规模扩大了,第一轮投资已经推下来,成果不错,你哥我现在大小也算一个科技新贵”
这话听起来还挺爽,她想,自己以后也是科技新贵的妹妹了。
“那,这钱也…”
冀尔还打算和以前一样,另找明目退回去,还未说完就被晋也打断。
“别退啊,转来转去全便宜手续费了,再说,易隽淮那小子可能得打扰你好多日,他们家现在情况特殊,吃喝用的你就先别收他钱了,权当招待他。”
冀尔微怔。
“我还没仔细问呢,易隽淮到底怎回事啊?”问出了她这几天的疑惑。
“怎么别人家孩子硕士留英大小也算光宗耀祖的事,而他偏偏搞的跟出国渡劫一样?”
“你也感觉出来啦!那小子活该,都是自己作的。”
冀尔当然感觉出来了,晋也给她的航班号属于某廉价航空,行李托运额度少得可怜不说,往往是被安排到最偏僻的登机口上下,易家如今的财力,难道困难到让独子易隽淮挤一趟这样的飞机开启留学生生涯。
“那小子的熊样你也知道,高中文理分科就跟家里闹的死去活来,非要学文,高考完了又非要去二流大学学习艺术专业,气的易叔想一脚踹死他。”
“哦,想起来了。”熬夜搞的冀尔脑子都不大灵光,才想起来这茬。
“他为了谈恋爱吗?他女朋友也一起来啦?”
“谈恋爱?应该也不全是,他还是为了长远规划,这小子留学费用大部分都是兼职挣得,他家里没添多少。”
“本来隽淮本科毕业他叔叔安排他进自己公司实习,后来他不愿意,背地里偷偷攒钱申请国外学校,订了机票才跟家里说,结果就是他爸妈认定是他不懂事,然后就闹得挺不愉快。”
晋也话说一大段,似乎口渴,停下来端杯润润嗓子。
“不愉快?”冀尔只觉得哥哥调人胃口,忍不住追问。
“听说他女朋友非要他陪着一起留学,可到头来她自己申请没过,隽淮那小子稀里糊涂拿到了offer,呵~”
冀尔光听着就觉得荒唐。
“那,易隽淮就先来了?”
“其实那小子我了解,他对人生有规划的,绝不可能只为谈恋爱来英国读书。”
“可…他家经济情况不乐观吗?”冀尔问。
“确实不乐观,刘姨这些年,投啥赔啥,偏她不甘心还瞎折腾,他们家房产全卖了,现在老两口搬回老房子住。”晋也道。
他口中的刘姨便是易隽淮那心比天高的老妈。
“嗯,知道了。”冀尔算是把这事来龙去脉弄明白了。
“所以隽淮这次留英,我想让你多照应照应。”
晋也将这事讲的明白,也算是给妹子个合理解释。
“好,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在这边我肯定会照应好易隽淮。”冀尔听个大概,然后收线。
踱步到大屏幕之前,看着等待的那个航班降落时间又在原基础上加了四十分钟,她决定去楼上找个咖啡店坐一会。
无聊的等待令人头脑发懵,冀尔晃着喝剩的半杯拿铁,眼神涣散望向远方,等的时间到底还是太长了,令她格外难受。
选了个机场中位置最偏的咖啡座,冀尔心中暗想,一会又得多走不少路才能回到接机口等人。
注意力正在分散的档口,桌面上的手机刺刺不休的震动而起,回神乍一听,才发觉是自己的手机发出的声响,便放下凉透的咖啡,接起来。
“hello~冀尔的声音夹杂着慵懒,
“冀尔吗?我是易隽淮啊!”
磁声依托电话线传来,之前都是靠着社交软件打字联系,电话还是头一遭。
“你下飞机了吗?”冀尔本来就是专程接他的,“我在二楼,马上下来。”
“不着急哈,我这边刚过海关,人有些多,走出去可能还有不少时间。”易隽淮把话讲的稀疏平常,语气漫不经心到仿佛会见一位交情深厚的老友。
“知道了,出来联系。”冀尔尽可能的言简意赅。
深呼吸一下,尽量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施冀尔,招待客人得热情周到。”她自嘲般提醒自己要保持一贯的礼貌风度。
直接干了剩下的咖啡,到底是凉透了,满口的冷意。
易隽淮这边跟着人流龟速往出口移动,实在太慢,给了他边走边耍手机的工夫,点开了冀尔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森气十足的随拍照,具体看不出来拍摄时间点。
上面只有一个女孩子背影站在苍松翠柏的林间,光线透过枝叶的交错映在她身上,意境十足。女孩的头发微微自然卷曲,看起来蓬松又顺滑,虽然全不见眉眼,但就是透着主人公的机灵和可爱。
英国海关效率依旧不怎样,总是聚集很多旅客的不满,或许是因为延误缘故,这个点到达的人数非常多,冀尔站在外围栏杆后,等着他。
机场灯光很足,照亮了夜晚的天空,易隽淮独自造访异国他乡,心中难免夹杂着异样情绪,一出到达口,他就将人造彩灯映衬的夜晚当作了黄昏,直觉暮色昏黄中浸润着斑斓的嫣红。
他有些焦急,后悔刚才没问清冀尔穿的什么样式衣裳,只先入为主的去找寻等待人中那些黑长直的姑娘。
“易隽淮,这里!”倒是冀尔先瞅见了他,也不是说他身影已经出色到鹤立鸡群的程度,而是因为他那轻装简行,与周边旅客累赘满满行程鲜明对比。
嘈杂彩色的半壁大厅,整个环境皆是迎来送往的人间烟火,公告喇叭里还时不时响起婉转悠扬音乐,有些醉人。
冀尔莹莹而立在如此似幻的环境里,素着一张脸,面带微笑,温暖而柔和。
冀尔到底接受了这么多年的西方教育,行为举止受到不少影响,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Wlcome to London!”尽足了地主风度。
易隽淮回抱她,在背上拍了两下。
“你头发呢?怎么剪了?”这是易隽淮见面之后同她讲的第一句话,是关心她怎么改了造型。
记忆中的冀尔,永远都是乌黑亮丽的一头长发造型,从小到大未曾变过。
“剪了,上大学之后时间少,长头发打理起来麻烦。”冀尔后退两步,不自然的拢了拢自己齐肩发。
“赶紧走吧,折腾十几个小时,肯定累了。”冀尔说着就要帮忙分担他的行李。
“哎,不用了,这种活得男人干。”易隽淮拒绝了她的好意,开玩笑婉拒道。
他们其实好几年未见,其间从没有过联系,连朋友圈点赞的关系都不是,但易隽淮是知道的,施家两兄妹,都是实诚人。
冀尔并不虚套,并肩带着易隽淮往停车场走,边走两人边唠家常。
“易隽淮,你现在好高啊。”
“没有吧,还跟以前一样。”
“我哥早就交代好了,说一定要招待好他的铁瓷,所以你不必拘谨,一切都记在我哥人情账上。”冀尔怕他不自在,半打趣的开起了玩笑。
“哎……你这样说我可要多想了啊,你哥我俩的交情那是我们的,咱俩的可是咱俩的,另当别论啊!”易隽淮答对如宜,“你可别不记得,小时候我辅导过你多少功课,又替你写过多少篇少儿作文、做过多少假期作业了,别耍赖,以这交情,麻烦你我可一点都不讨亏。”
“哈哈哈……记得记得。”冀尔被他逗笑了。
真好,并未有想象中不舒服的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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