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打断一下!”一颗圆脑袋,从坛外的石墙后探了出来,乐衍举手,“我有话说!”
鼎前对峙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胖妞恼道:“你谁啊?”
乐衍拍拍衣摆走进来,走到青鸾歌身边,对面前凶狠的紫脸女子礼貌抬手,示意她站远点,而后才笑盈盈道:“这位小娘子听我说,首先呢,我敢保证,她绝对是有心的!”
胖妞怒笑,“你放什么屁呢!”
乐衍微笑,说话间抓起青鸾歌的手腕,四指捏在青鸾歌的脉上,“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心会死啊!听,她脉搏强劲,绝对是活人,放心,我是有名的医师,绝不会把错脉。”
胖妞嘴角抽动,“你有病吧?”
乐衍笑容可掬,“没病,健康,倒是你,脸色欠佳,身体有恙哦。”
乐衍这才抬眼打量胖妞,凶神恶煞,粗布衣,软布裹发,五官算端正,但肤色发紫,皮肤皱巴着像树皮,一看就是中毒导致现在这般模样,再看她一脸凶横,自然算不得好看了。
胖妞对着青鸾歌骂道:“她什么人啊!”
乐衍抢先一步回答,“我是好人。”
青鸾歌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嗯。”
嗯?嗯?嗯?胖妞横眉倒竖,怒视青鸾歌,“嗯?”
你俩别对视!乐衍伸长了脖子,拿脑袋堵在胖妞和青鸾歌中间,与胖妞的怒目对上,心想瞪什么瞪,我眼大,来瞪我!瞪她算什么英雄好女!
胖妞咬牙切齿,收回发酸的眼珠子,“她谁啊!”
败将!乐衍也收回瞪的发酸的眼珠子。
青鸾歌扫了眼后脑勺都在用力的乐衍,道:“她名乐衍。”
胖妞气道:“姓乐的,我记住你了!”
乐衍笑道:“荣幸。”
胖妞没乐衍厚脸皮,气哼哼喷火,对青鸾歌道:“我不能久留,只告诉你一声,他们一直在拉拢林墨。”说罢,瞪了眼乐衍,乐衍回以真诚微笑。
青鸾歌有些生气,蹙眉道:“胖妞,跟我回宫。”
“住嘴!”胖妞大吼一声,踩着怒气,哼哧哼哧的往外走,头也不回的喊道:“我不要你管!”
乐衍抱臂送客,转眼见青鸾歌眉头紧锁,酸溜溜道:“你对我那么厉害,她这么欺负你,你都不回句嘴的?”
青鸾歌好笑,松了眉头道:“有你伶牙俐齿,我何须与她争辩。””
“哼~”乐衍嘴角压不住,脑袋一甩,“我可舌战群儒!”
青鸾歌又看向石坛,神色添了点抑郁。
乐衍看出青鸾歌难过,小心开口道:“她是你什么人?”
青鸾歌答道:“一个妹妹。”
乐衍惊道:“你有妹妹?”
“如何,我不能有?”
“那倒不是。”
乐衍小眼睛转了转圈,“听你意思,你想带她回宫?”
“是,”青鸾歌摇头,苦恼道:“她所处之地太过危险,我不忍她步步险境,只是不管我如何劝说,她总不听我一言。”
乐衍见青鸾歌无奈苦恼,一副束手无策的呆模样,竟笑她起来。
青鸾歌不解,“你笑我作甚?”
“她不听劝,你就来硬的啊!我看她那脾气,横的很,你来软的肯定不行。”
“来硬的?”青鸾歌摇头,“之前一次强行拉她回宫,她便绝食于我看,我无法。”
“天!”乐衍一拍脑门,“直接锁了使劲灌呐,别让她死了不就行了。”
“你!”青鸾歌方要斥她胡言,转念又觉乐衍说得对,“可是,锁困不说,强行灌食,岂不是会伤了她人,伤她心?”
乐衍不可思议的瞅着青鸾歌,“天,我从未想过,你竟是个心软慈母。”
青鸾歌红面斥道:“胡言!”
“她不会,真是你女儿吧?”
“乐衍!”
“可叹惯子杀子啊!”
乐衍与青鸾歌拌嘴几句,便给昏迷的李夏鹭两人驱了毒,驱毒后,官兵正好寻来,青鸾歌便将李夏鹭两人交给了官兵。
回到归鸟城,夜幕升起,几户人家,点了灯火。
青鸾歌与乐衍并排,走在清冷的街上,凉风飞旋,但不冷,反倒是夹杂着清爽的秋天气息,沁人心脾。
乐衍察觉青鸾歌兴致不高,开口道:“我来之前,看到刑部来了人,接手林商祁的案子,封了林府。”
“嗯”
乐衍又道:“是你做的安排人?人来的可真快。”
“快不过林商祁往林子里扔人。”
乐衍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我来归鸟城,并非为了此案,与你知会几句,只是为了让你有数些,此案自有人查清,不用费太大的心思。”
乐衍想到那个叫胖妞的女子,难道青鸾歌来此的目的,与那个胖妞有关?“其实,我挺想做一次捕头的,查案子,想来便刺激。”
青鸾歌认真道:“安排个差事与你?”
乐衍瘪住嘴角,半拉着眼皮道:“你知道我在说笑。”
青鸾歌笑了笑。
回到小院,各自回屋休息了。
鸡鸣之声响起。
乐衍幽幽醒来,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打个哈欠,翻了个身。
“还不起身?”
乐衍半睁着眼,抱着被子迷糊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只见青鸾歌仪态端庄的坐在乐衍屋内,云薄紫衫蓝纱裙,发髻间一支紫珠钗,神色柔静温和。
“我备了早食。”青鸾歌坐在小桌旁,小桌摆了几样精致的早食。
乐衍沙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在我屋里?”
“等你吃早食,自然在你屋里。”
太理所当然了!乐衍竟不觉得哪里不对!
乐衍起身下床,穿上衣裳,“林商祁的事定了?”
“证据齐全。”
乐衍收拾妥当,一转头,见青鸾歌一直盯着自己。
随着视线。
天!乐衍小脸发烫!天!我竟是懵了,怎么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换衣裳!
青鸾歌蹙眉,“怎了?”
“没事。”乐衍强装镇定,走到席间坐下,“如何给林商祁定罪呀?”
“杖刑流放,其他渎职枉法的官员,全部处斩。”
“就如此?”乐衍气笑了,“那些个官员该死,林商祁也该死啊!我听李夏鹭讲了几句,林商祁的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旁的不说,多少人被他打死了?多少人被他糟蹋,死了疯了,多少人的尸骨还在乱坟岗上扔着呢,这不轻不重的惩罚,算什么?”
乐衍不等青鸾歌说,又接着道:“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因爹是大官立下战功,所以宽恕他罪大恶极命案累累的儿子?都说天盛朝不同于前朝,法制理政,如今不过天下稍定,便如此定罪,那和前朝又有何异?还谈什么盛世之始万物更新!”
最后一句话,在青鸾歌深黑的眸子注视下说完,乐衍真想咬自己舌头!
青鸾歌的身份成谜,这些话可真是胆大包天,乐衍不会轻易与旁人说,但在青鸾歌面前,竟没有任何顾虑的说了。
这样的不自觉,让乐衍有些慌。
青鸾歌若有所思,“你希望他重判?”
“不是希望!他罪有应得!死了才换好人清净!”
乐衍愤愤的起身走开,去外面洗漱,待乐衍回来,青鸾歌开口道:“乐典药可去做谏官。”
“你取笑我!”乐衍手里拿着洗漱的小包,转头向青鸾歌瞪眼,青鸾歌道:“法不阿贵,林墨的确为天盛立下汗马功劳,但他犯了大忌。”
乐衍赶紧坐回去,“啥意思?”
“青龙左中台乃是直达天听之机要,他一个知州,与青龙左中台数名官员私交甚密,多有以权谋私之事,更有结党营私蒙蔽圣听之嫌,再者。”
乐衍早已入座吃饭,边吃边点头。
青鸾歌见她吃着香,转话道:“再者再说。”
“哎?”乐衍不满道:“你故意的。”
青鸾歌卖关子,“要看林墨会如何做。”
乐衍呲呲喝粥,不再多问。
午后。
乐衍与青鸾歌倚躺在院中,神情悠闲,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过会儿,我们去林府那边瞧瞧如何?”
青鸾歌扫过凌乱的小桌,只有杏仁酥幸存,“我去取些蜜饯来。”
乐衍笑眯了眼,支起胳膊肘,怪气撒娇道:“好贴心的青鸾娘子,辛苦了哦。”
青鸾歌端起杏仁酥的碟,淡笑道:“我再去取些杏花山糕。”
乐衍啊的一声,生无可恋的躺回躺椅,“我不要~”
待青鸾歌离开小院去取吃食,乐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手心微抬,一只黄豆大的黑甲虫起飞,快速飞出了小院。
青鸾歌啊青鸾歌,你带我出宫,真的只为办事吗?为何师父在此时如此急的要找我呢?
乐衍躺在椅上,用小臂遮住了眼睛。
早早知道,不该靠她太近,但总是情不自禁,自见她第一眼,便生了亲近之意,她像平静无波的海,就算畏惧它的未知,却依然向往它的未知,尽管在探索的过程中,会有太多的恐惧去克服,甚至,会遇到危险。
青鸾歌取回吃食,乐衍已经入睡。
两人小憩后,出了小院。
到林府时,林府门外已经围了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
大多是些“活该”“老天开眼”的话。
乐衍塞在人群里,嘴里鼓囊,吃着菩萨果,对青鸾歌道:“这林商祁横行已久,早没了人心。”
林商祁穿着囚服,被押跪在林府门外,人早就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正一脸的惊恐的向旁边男子求救。
男子身着玄红官服,身材魁梧,已过天命之年,正是匆匆赶来的林墨,平日里沉稳威武一人,此刻已失了官威仪态,眼看府中又被搜出两具尸体,林墨彻底灰白了脸,佝偻了身子。
前些年,一直四处征战,家里的事很少管,对儿子心有愧疚,以至于每每儿子闯祸,都没有去责罚他,只是口上稍加训斥,谁曾想,这两年他越发的肆无忌惮,母亲也是糊涂,瞒下人命大事,让这逆子闯下了弥天大祸!
林墨如从前一般,找关系求情,怎知都没了回信,心知有了变数,彻底没了底。
“我的孙子啊!我苦命的孙儿啊!”一个身着华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被一个美妇搀扶着,两人鬓角纷乱,跪倒在林商祁身前,三人抱头痛哭。
乐衍站在人群里,远远瞧着林府一幕,高兴打饱嗝,“那个是林府主母?”
青鸾歌道:“徐州王贞。”
“她没耳朵啊?”
人群中,有人听到乐衍问,凑过来兴致勃勃道:“被林墨割了。”
乐衍嘶了声,嘴里的豆子不香了,“为何?”
那人被乐衍喷了满脸豆渣,抹了把脸,兴奋道:“那个王氏,带了老多嫁妆嫁给林墨,林墨从前是个武官,没啥家底,又怕战死了王氏改嫁,就把王氏耳朵割了。”
乐衍捏着豆饼,“守贞?”
“哎哟,”另个人凑过来,“是嫁妆哟!王氏改嫁,嫁妆不就带走了,割了耳朵谁还敢要啊,嫁妆不就留下了。”
“王氏家人不和林墨翻脸?”
“翻脸啥呀,也就闹了一段日子,王氏三个弟弟都考上了官,林墨那时正风光,为王氏弟弟多有疏通!”
乐衍吃不进去了。
官兵抬着从林府搜出来的证据,押着林商祁及其亲眷,哭的喊的,沸沸扬扬一群人,押往府衙。
百姓拍手叫好,迟迟不肯散去,跟着一起去瞧热闹。
林府门口一片散乱,府门大闭,只留两个官兵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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