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听着春杏绘声绘色地和自己讲述前厅的闹剧,笑的前仰后合。
这位黄老夫人出生寒微,乃妾室抬妻,毫无大家风范,学的尽是市井泼妇习气。
黄显忠乃原配夫人所生,若是死在谢府,如此一来便无人再和他儿子争夺家产,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怎会拿钱来赎人,不过装模作样上门讨人,做做贤妻良母的样子,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定黄显忠就可以早日去见自家祖先了。
陆璋原本在路上已经劝服自己,万一谢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想自己解释清楚,他也就不再计较了。
结果,自己靠近房门不远处,便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哈哈哈哈,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别人将茶杯扔到脸上呢?也不知道躲,哈哈哈。”
这开心的样子,哪里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呀!郎君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一块淤青?”
门口传来脚步声,见陆璋冷脸站在门前逆光凝着自己,青梧止住笑声,有些心虚地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橘子,迎上前去。
陆璋没说话,绕过一脸殷勤的青梧,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圆凳上,冷着脸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茶。
青梧亦步亦趋地跟上,见陆璋拿起茶杯就喝,刚要制止,告诉他那是自己喝过的,陆璋就已经“咕嘟咕嘟”喝光茶水了,然后还“砰”的将茶杯放在桌上。
青梧被吓得耸了耸肩,朝立在旁边的丫鬟们厉声道:“还不快去库房拿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春杏答应着出了厢房,青梧笑着给陆璋有倒了一杯茶:“郎君生气了?”
陆璋背过身不看青梧。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连郎君这样英明神武的人都被黄老夫人打了这么大一块淤青不是吗?”青梧低头绞了绞自己的手指。
陆璋刚想反驳自己使没反应过来才被砸中,结果一转身小姑娘就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声音略带哽咽:“是我对不住郎君,连累郎君受伤,这块淤青本应该出现在我脸上的。”
看着小姑娘白生生的一张脸,这要是被砸一下,留了疤痕,可怎么得了?自己皮糙肉厚,被砸一下也没什么,几天就好了。
陆璋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在为眼前这个小骗子辩驳,更是咬牙切齿:“那你扣押黄家儿子,索要巨额赎金之事为何不说?”
青梧闻言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黄老夫人岂可如此颠倒黑白?!”
“黄公子欺我孤女,无人帮扶,找上门来意欲轻薄,方被我扣留,我只不过想要他们上门道歉便放人。”青梧说着说着佯装生气,“既如此,那就让他们拿钱来赎,我也好做实了这个恶名。”
陆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点了点头。
恰好春杏取了药膏回来,青梧借口有事要办,让陆璋好好养伤就离开了。
“务必将此书快马加鞭亲自送至兄长手中。”
“是!”
符诀结果青梧手中的木匣,在夜色中上马,快马加鞭离去。
黄家与曹知州关系密切,今日之事,黄家必不会善罢甘休,且陆怀瑾来路不明,需多加防备,早做准备。
陆璋怕暴露身份,用了自己的字——怀瑾,充作名。
“没用的东西,八百人围攻一个陆璋居然还让他跑了!”
曹敢于三日前收到密信,称吴越王将在第二日酉时一刻随从数名自虎峡关出发,沿小路去往幽州会见幽州知州。
曹敢本就无意归降,奈何吴越王势大难挡,故假意归降以图后策,若能在此将陆璋除去,岂不美哉?
于是他派人星夜前往埋伏,不曾想还是让陆璋逃脱。
“大人,陆璋现已身负重伤,走不远,想来就在城中,当务之急乃是速速将人找到,斩草除根。”罗仁走近曹敢,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如若不然,等他回过神来,我们可就大祸临头了。”
曹敢心下一惊,忙道:“先生所说有理。”
随后快速吩咐手下人去办事:“来人,速速派人挨家挨户搜查,务必将人给我找出来。”
离陆璋所说的毒发之日还有三日,阳光明媚,青梧搬了躺椅出来懒洋洋地在院子里小憩。
“小姐,曹知州正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好像再找什么重要人物。”
听着红玉的话,青梧停下了扇扇子的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符诀送信未归,兄长那边还没有回信。想到昨日在陆怀瑾身上所见玉佩,分明是青玉龙纹佩,绝非一般人可用,还姓陆……
看来十有**要找的人就是他。
“现在人到哪里了?”
“西城街道,眼看就要到我们这里了,到时候若是发现黄……”
青梧打断了红玉:“他不重要,你拿上一套丫鬟服饰跟我去一趟厢房。”说完提步就要朝门外走。
忽然又想了想陆璋的身高,哪有这么高的丫鬟?
女装反而使人生疑,青梧叫住了正要去准备衣服的红玉:“不必了。”
不能练功习武,陆璋只好在屋内看书打发时间,结果谢家这个小姑娘火急火燎地进来二话不说,就让他跟她走。
紧赶慢赶到了一处种满桂花的院子,额匾上书蘅苑三字,正值桂花花季,香气袭人。
一进屋子,青梧关上房门,领着陆璋绕过屏风来到一张拔步床前。
陆璋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女子闺房。
青梧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掀开床帏,按动拔步床左侧的一处桂花纹饰,床下漏出来一个黑黢黢的柜子。
她推了推站在旁边的陆璋:“进去。”
陆璋看看床下一小块空间:“谢小姐觉得这么小一块柜子我藏的进去吗?”
“曹敢的人马上就到了,你想死可别连累我。”青梧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一听到曹敢的名字,陆璋的眼神眯了眯眼睛,周身气场都变得凌厉起来。
他现在伤势未愈,谢家就算护院暗卫良多,但硬碰硬是最坏的计策。
“好。”陆璋稍作思索,钻进了床底。
“一会儿不管什么情况,千万不要出声。”青梧再三叮嘱,再次按下桂花纹饰,合上柜门。
“小姐,药和艾草都端来了。”红玉指挥着小丫鬟们四处熏艾,自己也将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青梧点点头,迅速脱去外衣,上了拔步床:“记住了,我感染风寒多日,一直卧床修养不见客。”
红玉点点头,帮着青梧散了发髻,拉上床帏;“小姐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黄显忠他们要带走的话,推阻一二便松口。春杏留在门口侍奉,去吧。”青梧说罢,挥了挥手让红玉出去。
“谢家?”在城中搜寻半日无果,曹敢多少还是有些着急,来回踱步。
方才有人来报,说谢家毕竟在青州扎根多年,他们不敢冒进,特来请示。
“大人,这谢家才是最有能力藏匿陆璋的地方。”罗仁见曹敢也有些犹豫,上前劝道:“谢氏夫妇早亡,现在谢家仅一小女主事,不足为惧。”
曹敢摆了摆手,“不可不可,谢氏夫妇虽死,但留下的势力和影响绝对不可小觑。”
“不如先礼后兵,到时若是不肯,必然有鬼。大人此时犹豫,是在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做担保啊!”罗仁也很着急,埋伏偷袭之计策出自他手,若陆璋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好!就依先生的,谢家,我亲自带人去搜。”曹敢终于下定决心,穿上铠甲,带好兵器出了门。
红玉并没有阻拦来人,很快他们就在柴房找到了被关押的黄显忠。
“曹叔救我,谢青梧这毒妇害我。”谢府只是负责给黄显忠吊着性命,不死就行,他现在已经是面黄肌瘦,声嘶力竭,看上去随时可能晕倒昏死过去。
“我们姑娘说了,这盗贼欺人太甚,青天白日行窃,不可随意放走。”红玉哭丧着脸委屈地朝曹敢解释,“知州大人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曹敢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呻吟的黄显忠,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顾他的呼喊,转身离开。
直到搜完整个谢府,连马厩茅房也没有放过,毫无收获,曹敢才带着人才直奔青梧住处。
“这是我们姑娘闺房,不可私闯!”春杏拦住了企图破门而入的曹敢及其随从。
“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曹敢厉声呵斥,四周的守卫闻言做进攻准备状。
谢府的护院们也拔刀相向。
房里传来了绵绵的询问声:“春杏,出什么事了吗?”
“谢姑娘,今日州内来了一采花大盗,我们府衙正在搜查。唯恐他伤及姑娘,还请开门让我们检查一二。”曹敢听见声音,出言解释。
“不曾见过什么采花大盗,大人请回吧。”
曹敢听着青梧的解释,自然不信,他冷笑一声:“姑娘如此推托,怕不是窝藏嫌犯吧。”
“若是大人冤枉好人当如何?”
“不当如何!”
见春杏和护院已经被控制住,曹敢懒得在虚与委蛇,示意手下破门而入。
“砰”的一声,门开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给我搜!”曹敢一声令下,手下诸人随即开始翻箱倒柜,噼里啪啦的,吵的人心烦。
青梧没有说话,靠坐在床头,冷眼看着他们搜屋。
意料之中,一无所获。
“搜仔细了?”
“ 大人,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听着曹敢和手下人的对话,青梧冷笑一声,拉了拉被子看着面色难堪的曹敢:“府衙好大的本事,公然强闯民宅,知道的是抓捕采花大盗,不知道的还以为抄家呢。”
曹敢没有理会青梧的冷嘲热讽,他环顾四周,想到什么忽然转头,朝青梧露出一个奸笑:“这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搜?麻烦谢姑娘下床。”
“曹敢!你不要欺人太甚!”青梧咳嗽两声,直呼曹敢名讳。
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头:“大胆!知州大人名讳其实你一女流之辈可以称呼的。”
曹敢倒没有生气,直勾勾地盯着青梧:“谢姑娘,请吧。”
青梧又咳了几声,脸颊都涨红了,她没有动,但很快就被曹敢手下的人,连人带被一起扔到了地上。
“小姐!”春杏着急的不得了,自家小姐身子骨弱,这一摔可别摔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被人控制住,甚至没有办法去扶一把,只能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这一摔直接把青梧摔得疼出了眼泪,她在心里又给陆璋记了一笔。
陆璋躲在床底,将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现在头顶上是刀剑撞击床板的刺耳的摩擦声。
曹敢老匹夫简直嚣张至极!陆璋觉得自己现在窝囊极了,还要靠一个小姑娘牺牲自己来保全他。
若不是为了不前功尽弃,让青梧白费力气,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一刀斩了老贼!
床上自然也没有人,曹敢怒气冲冲地走了。
红玉在柴房外守着黄显忠,着急的不得了,姑娘不许她前去帮忙,也不许暗卫出手,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半个时辰的样子,曹敢的手下闯进来,强行带走了黄显忠,红玉拦不住,就随他们去了。
见人一走,她便按自家小姐吩咐紧锁大门,拿着在就准备好的衣服赶去了蘅梧苑。
曹敢回到府上,罗仁一听情况,拍了拍桌子:“大人中计矣!大人只见谢家护院不见暗卫,就不觉得蹊跷吗?这几番周折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曹敢一听,脑子里闪过在青梧闺房里看见的那张拔步床:“先生觉得,拔步床底可藏人否?”
一旦产生怀疑,答案就不那么重要了。
曹敢即刻起身,召集人手,再次朝着谢家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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