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识岁没说话，嗖得抓起放在桌前的卷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陆知年反应过来，苦笑出声。

和乔识岁一起来的女生在他身前坐下，搁下了自己的笔记本，页面上贴着她裁剪整齐的试卷题目，“陆学神，麻烦啦。”

“没事。”

今晚的自习就这么过去了。

他怕乔识岁等太久，十分钟后就收摊，委婉地遣散了身后还在排队的学生。几个老师那里早已没有学生，见状也都收拾东西欲走。

“小陆啊，真的优秀，已经可以给同龄人答疑解惑了。”隔壁班的历史老师拧紧桌前的保温杯，投来的目光是藏不住的赞许。

几个老师相应着给他打了声招呼，就结伴一并走出了自习室。

他摘了眼镜放回眼镜盒，收回书包时看见了桌子边沿落下了一张便利贴。

字迹圆润稚嫩，留着一串字母和数字组合，疑似微信号。他没有多看，随手撕下，团成一团扔进了身边的垃圾篓。

回教室的时候人意外的都没有走完，讲台上站着十几个人，住宿生走读生都有，陆知年把物理习题放进抽屉，挑了一套数学试卷往书包里塞。

讲台上的嬉笑打闹声比平时大得多，围着班上著名的活跃分子程实。

孙嘉杨看见他朝那边看，给他解释道，“程实喜欢二班一个女生很久了，今天酝酿表白呢。”

教室前的门被打开，因为一股蛮力在墙上撞出“嘭”的一声响，“程实你小子别再纠结组织你的告白宣言了，人还在，但在二班里站着，估计要走了。你再不来今天表白彻底泡汤!”

“二班人都走没了，她还站着呢，等什么？”

“不会哪个王八蛋泄露消息了，她等程实呢吧？”

教室起哄声吵翻了天，程实在中间没空回复这些调侃，嘴里念念有词，演练着什么的样子。

陆知年听见动静往人堆里看了一眼，问，“给谁表白?”

“那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二班的，上回还和我们一个考场，叫，乔……乔……乔什么来着，我忘了。”孙嘉杨想破脑袋没想出来完整的名字，索性放弃。

“乔识岁。”陆知年提醒他。

“对对对，就叫乔识岁。”他重重点头。

陆知年微微挑了挑眉，垂眼拉上书包的拉链。

“我先走了。”

“走吧你，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我还想跟着程实去二班看戏。”孙嘉杨压根没空搭理他，三步两步就钻进表白的气氛组里去了。

背着书包的陆知年慢悠悠走到三楼大厅，就在二班隔壁，能稍微听到一点那边的动静。

没过多久，二班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越来越哄闹的动静。

表白的主力军和气氛组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脚步声和欢呼声震得楼在抖。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爱凑这种热闹，二班门口不一会儿便里里外外围了很大一堆人，起哄声不绝于耳，吵得人脑袋嗡嗡响。陆知年没听清程实到底说了什么，人群爆发出一声“哇”的惊呼，便乍然安静。

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女主人公的回答。

接着是乔识岁的声音。

“不好意思，有点突然，我——”

陆知年没有出声吵亮头顶的声控灯，自动贩卖机的电子屏上有微弱的荧光，映着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百无聊赖，推开右手的袖子，低头看自己的腕表。

秒针的脚步笨拙而缓慢，一步步向前颤抖，走得很艰难。

三楼大厅光影昏暗，只有陆知年在，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等着乔识岁的回答。

“抱歉。”

陆知年神色一恸，心也跟着表盘里分针跳动了一下。

“我现在要去收拾东西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接着便是后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乔识岁进教室的脚步。

几声寥寥的安慰，告白失败，来的那群人热闹看够了，顾及程实的心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也不敢上去触他的霉头，四散离开。

陆知年鬼使神差地从大厅走了几步进走廊，正好看见了程实失魂落魄地往这边走。

他在程实面前站住。

程实抬头看见他，是本班人，路上直直遇到，平时可能会打招呼，但今天着实没心情，本来想装没注意到他，擦肩而过就算了。

却没有想到陆知年主动和他打了招呼，“程实。”

“嗯？好巧。”他受宠若惊地原地站住。

陆知年的脸上是罕见的愉悦和温和，嘴唇上翘，看起来心情很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人。”他单肩挎着包，校服外套了件黑色的夹克，高出同龄人一截的身高显得他很有压迫感，整个人的气场冷峻，偏偏表情又是从未有过的亲和。

向来清冷的陆知年此刻有点反常，这种反常让程实左右看了几眼，这边是一班和三班的位置，而以陆知年内敛的性格，基本上没和别的班的学生有过多的往来。

于是他又跟着提问，“你等谁啊?”

“乔识岁。”陆知年看了看程实没有来得及掩饰的诧异，上翘的嘴角弧度又增加了几分。

“等她一起回家。”他补充。

程实的表情白了青青了红精彩纷呈，哑口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看二班，又看看站在这里的陆知年，强撑的表情慢慢垮了下去。

“你们——”

陆知年抬起食指在嘴唇上拦了拦，示意程实不要多说。

又无所事事般地朝程实寒暄道，“那你来？来这边有事？”

程实转身就走，很毅然。已经是懒得搭理他。

陆知年没有去看程实的背影，因为乔识岁没过多久就从教室里出来了。

“走吧。”

“好。”

前几天下了一场大寒，今天出了一天太阳，但温度却并没有升高的趋势，乔识岁的大衣外面裹了一条围巾，寒意却依然裹挟了上来。

她把手揣进了上衣口袋里，还是觉得冷。

陆知年走在她的身边，没有像以往那样戴着耳机，两个人的脚步声落在安静的校园里，清晰错落。

“乔识岁，我们以后都一起回家。”陆知年这一次说话了，“行不行？”

乔识岁点点头，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行。”

回家的路上寂静无人，头顶的月亮是以前没有的清澈，安安静静地把光铺了一路。

乔识岁能感觉到她和陆知年之间，用了五年时间结成的冰，正在缓缓碎开。

翌日，高一一班的教室。

孙嘉杨在座位上补今天早自习要交的作业，自从陆知年养成了早睡的良好作息，他晚上写作业遇到难题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发参考答案。

昨天熬到十一点没忍住跑去打了两把游戏，打完游戏又困了，便一直拖到了今天早晨。

题目字数太多，绕的他思绪凌乱、十分烦躁，在座位上抓耳挠腮，无法入定。

所以在陆知年推门进教室的下一秒，他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朝陆知年的座位凑了过去。

陆知年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收拾桌子，耳朵上挂着那副常年可见的有线耳机。

“听什么呢，该不会听英语卷我们吧？”孙嘉杨伸手直接将陆知年右耳的耳机拽了出来。

陆知年早已习惯了孙嘉杨这副冒失又没边界感的样子。

“不是，是一首歌。”

“什么歌？”孙嘉杨实在不知道陆知年对于歌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张震岳的《再见》。”陆知年今天心情很好，对待孙嘉杨的耐心程度让他感动得想哭。

然而孙嘉杨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他只会蹬鼻子上脸。

“这歌都多久之前的了？你还听这种老歌？原来你爱听这一款？”他一边说一边扯着线，提线把陆知年兜里的MP4一并扯了出来，顺便把陆知年左耳剩的那一只也摘了。

屏幕上亮着，歌曲名前面跟了一串不知道有什么含义的日期，日期后是《再见》，没有署名歌手。

陆知年没理他，整理出今天早自习要交的作业，又把语文书从桌肚里拿了出来。

“我听听多好听。”孙嘉杨说着，把耳机戴上。

并不是预料之中的歌曲，是一段钢琴纯音乐，不像是从正规音源里下载的歌，反而更像是现场录的一段钢琴曲。

钢琴带着回音和嘈杂的人声，只能依稀地听出一些曲调。全损音质，甚至听不出弹琴的人水平到底有多好。

孙嘉杨觉得无趣，把MP4递回给了陆知年，兴致盎然地开始讲昨天自己亲眼见证的八卦。

“你知道昨天程实表白怎么样了吗？”

陆知年低头理好耳机线，仔仔细细地绕了几个整齐的圈，丝毫没有关心八卦的意思。

“你猜那个女生答应了没有。”

陆知年把他看了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

他话没说完，前排的物理课代表敲了敲讲台，开始催交昨天的数学作业。

孙嘉杨便无暇再顾及陆知年的MP4和程实的八卦，转身就走回了自己座位上继续补作业。

走之前顺便精准地从陆知年的桌面上顺走了作业。

还真是，蓄谋已久、眼疾手快。

陆知年低头看了看绕着耳机线的MP4，珍重地放回自己的书包夹层里。

陆知年表面淡定，实则os：吓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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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