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尘华：“别担心，没事的。”

琴语生没有回答他。

真的没事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同于昨日见到的的破败，皇城周围还是一派阖家团圆，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琴语生却没有心情欣赏，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很快这一切都要破灭了。他觉得他现在应该什么都不想，直接就去找父亲要兵符，再前往豫州调兵。

暮尘华却不这么想，他直视着琴语生，说道：“今日先好好休息吧，你现在这个状态，去了也没用。”

“……”

最终琴语生还是妥协了。

琴语生：“那天界那边怎么办？你帮我，这样算违背天条吗？”

暮尘华：“算。”

“……都怪我。”

“但也可以不算。你虽有神位，说到底也还是个凡人，介于人仙之间，他们就算真的想治你的罪也没用。”

“那你？”

暮尘华轻蔑一笑，道：“嗬。他们要是敢治我的罪，尽管来。”

琴语生歪着头问：“可你之前不是还提醒我不能参与凡间之事吗？怎么这会儿变卦了？”

“提醒了有用吗？拦又拦不住。但既然做了，那就做到底。”

“……”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没人会为难你。”

琴语生快被他这一番话感动死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暮尘华怎么这么可爱。

见他笑，暮尘华不解，只当他是笑点低，转身走了。

琴语生跟上他，却还在笑。

“……别笑了。”

“不好笑吗？”

“好笑吗？”

“很好笑啊。”

然后暮尘华就只能听见琴语生的“哈哈哈哈哈哈”，他说了一句：“好笑就笑吧。”

笑过之后，琴语生觉得自己没像之前那么压抑了，恢复了常态。

他拉着暮尘华游于肆，东看看西瞅瞅，暮尘华跟在他身旁，十分冷静，弄得像是他才是被带出来玩的那个似的，明明什么都没见过的是他暮尘华。

琴语生：“喏，看那个。”

暮尘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个面具摊。琴语生挑了一个白色的半面猫面具，说是白猫，倒是更像白虎，只不过没有王字。他戴上后问暮尘华：“怎么样？戴上之后还认得出我吗？”

暮尘华：“……”

琴语生：“怎么不说话？”

暮尘华：“失忆了才认不出吧。”

琴语生：“……这么明显吗？”

暮尘华：“……嗯。”

觉得无趣，琴语生叹了口气，将面具摘了下来，但还是决定将面具买下来。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暮尘华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

暮尘华没回他，指着其中一个面具道：“我要买这个。”

看着那个面具，琴语生震惊道：“……啊？！”

离开面具摊很久了，琴语生还是无法理解，暮尘华为什么挑了一个那样的面具。

实在是……非常地丑啊！！！

正常人都不会买那样的吧，而且面具上还有一层灰，肯定是放了很久没人要才会这样，结果被他收入囊中了。

要是没有其他目的，就只能是他有什么喜欢丑丑的东西的癖好了。

“去哪儿？”暮尘华问。

“……不知道。”

刚好看到附近有间餐馆开着，琴语生笑问：“你饿吗？”

“我不吃也不会死。”

“那就是饿了。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

走近一看，原来是“雪梅阁”，曾经，琴语生可是这里的老顾客。

“啊……原来是琴公子，还是老样子吗？”

琴语生笑着点头道：“老样子，麻烦了。”

“哪里的话？琴公子赏光，本店蓬荜生辉。两位贵客稍等，马上就好。”

琴语生：“不问我请你吃什么？”

暮尘华喝了一口茶，还算醇厚，到：“不问，总不可能把我毒死。”

“那可不一定哦。”

“……”

“哈哈，虽然不会毒死，但可能会贯穿你的喉咙。”

“……”

等菜上来。

“客官！您的鱼来了！”

果然，是鱼。

暮尘华：“……当我不会吐刺吗？”

琴语生：“你觉得猫会吐刺吗？”

“猫天生就会吐刺。”

“不是哦。”

“？”

“没有什么是天生就会的，事在人为，猫也一样。”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就养猫啊。”

暮尘华：“……啊？”

“因为人神的缘故，一年前我就已经把猫托付给别人帮忙养了，并没有带走，所以你才没见过。”

琴语生继续道：“你不知道吧，猫并不是天生就会吐刺的，那只是生存的手段。我的猫就不会吐刺……因为我只给它吃挑过刺的鱼肉。”

“直到有一天，在我还没挑完刺时，它就把肉吃了，甚至想都没想一下，就这么直接咽下去了。”

暮尘华：“……所以呢。”

琴语生：“所以毫不意外，卡刺了。”

“费了我好大力气才取出来……所以后来无论它卡多少次刺，我都没有再给它挑过刺。卡一次取一次，直到它学会吐刺为止。”

“所以为什么要从一开始就让它放弃天性。”

“好罢，是我错了。所以我改正了。”

“……”

“所以呢，是谁让你放弃了天性？”

“你想说什么。”

琴语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道：“没什么。”

·

仿佛之前的对话没发生过一般，吃完饭后琴语生和暮尘华又在街上逛了逛，直到傍晚才找了间客栈住下。

琴语生买了很多东西，他问道：“明天去找父亲之前，把这些东西给他们拿过去吧。”

暮尘华点点头，道：“好。”

他知道琴语生指的是谁，是昨晚那对姐妹。

一夜无事，第二日。

琴语生怕青葵青藿可能还没起床，便晚了一点去，走之前对暮尘华说：“这些东西，青藿应该会喜欢吧。”

暮尘华没说话。

到了姐妹俩屋子附近，暮尘华面色突然变得很差，琴语生问他：“怎么了？”

“……不好。”

闻言，琴语生脸色骤变，奔向前方的屋子。

本应该有少女欢快的笑声的屋子，此时却寂静一片，门敞开着，从屋子里淌出的红色液体染红了地面，门上也溅到了一些，就像无枝的梅花，一点一点，无比妖冶。

琴语生颤抖道：“这是……怎么了。”

暮尘华握紧右拳，死死拧住。

两人走到门口。

“……”

“……”

“……”

只见正对着门的地面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女的是青葵，男的不认识，只是和前天晚上的男人穿得同样的衣服。

不同寻常的是，此时，不止站在门口的暮琴二人，在尸体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目光空洞，神情呆滞。

“青藿！”

琴语生喊了她一声，立刻冲上前，想要抱住她。

“别过来。”

青藿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处，颤抖道：“别过来……别过来，求你了……别过来……”

那把匕首正是前天琴语生给青葵的，此时，匕首上满是干涸的血，可青藿分明没受伤。

琴语生看了眼尸体，瞬间明白了。

又有人来烦扰青葵，甚至试图用强，但她记得琴语生给她的匕首，想要还击，确实削铁如泥，但可能没刺中要害，被反击了。即使那把匕首再如何神奇，青葵毕竟是个弱女子，根本无法同战场上的士兵对抗，于是交战中，两人失血过多，同归于尽了。

可这一切，都被回来的青藿给看见了。

可能她回来的时候，青葵还没断气，她把匕首交给青藿，也许叫她跑，也许叫她来找琴语生。

但，她哪也没去。

只是拿着刀，静静地看着面前两个倒在血泊中的人，站了一夜。

琴语生：“我不过来……你先把刀放下。”

青藿：“为什么……为什么！我姐姐从没害过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好人要死得这么惨呢。”

青藿：“我只是想和姐姐一起好好生活，我们什么也不要，可为什么他们要一个一个来找我们！”

说罢，她突然将刀举起，用力划向自己的脸，琴语生来不及阻止，只能尽快夺下她的刀。

“都怪这张脸！都怪它！毁了就没人想要了……我要毁了它……”一切都太晚了，匕首已经在少女稚嫩的面庞上留下两条深深的伤口，血淋淋地，弄了琴语生满手。

琴语生崩溃了：“不要……”

暮尘华飞快接过青藿，用仙术将她脸上的伤治愈，但这匕首也是仙家法器，威力巨大，尽管暮尘华救治的速度十分快，也无法完全治愈。

望着少女的脸上的伤，琴语生第一次感到无力。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谁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