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了，琴语生必须马上拿兵符去豫州，不放心将青藿一个人留在这儿，毕竟她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不太乐观。
青藿：“为什么……为什么……”
暮尘华叹了口气，道：“失礼了。”
然后青藿就变成了一本折子，至于为什么是折子而不是其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折子可以反映出被施法者内心的想法，就同之前琴语生不小心将自己变成折子一样。
琴语生捧着变成折子的青藿，打开一看，本以为上面会写着什么，但令琴语生惊讶的是，什么都没有，这证明青藿已经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说一句话了。
他把折子合起来放进袖子里，心道：“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下吧。”
至于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琴语生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若是等他们回来再处理，想必早就腐烂了，但他们现在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办丧事。
而此时，一股震动从琴语生的袖子传来，琴语生将青藿拿出来，打开看，上面写着“埋了吧。”
直接埋了吗……
暮尘华也看到了，低头沉思。
没过多久，他就做出了决定。暮尘华用仙术挖了个坑，又做了个略显简陋的棺材，将青葵放进去，又埋了起来。
与其同时，琴语生也做好了个木碑，写上“青葵之墓”，又在旁边加了个“妹，青藿”。
弄好后，琴语生正准备离开，却看见暮尘华走到那名男尸旁，先是用刀划烂了他的脸，再将手脚筋骨挑断，最后一把火全烧了。
连灰都没剩下。
他抬起头，看向琴语生，问道：“怎么了？”
琴语生沉吟片刻，道：“没什么，做得好。”
琴父昨日便收到御诏，先一步知道了琴语生的想法，所以今日他回家拜访时，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兵符给他了。
琴语生怔愣，道：“父亲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问了也没用，你已经这么做了。”
“……”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好。”
琴父常年在外征战，琴语生自小同父亲交流甚少，与母亲关系更好些。
而此刻，琴语生却无比愧疚，此去必将舍弃很多，但他不会后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选择这条路，即使琴家会因此受难。
“理想总比现实美好，希望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一样。”
这是父亲给他最后的忠告。
·
蓬莱到豫州坐马车得要一天时间，但好在有暮尘华，用仙法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
他现在需得找到山匪头目，那人见过虽没见过他，但与父亲交情匪浅，此次征兵必得他的援助。
去的路上，琴语生还是有些踌躇，万一交涉不慎，那真的是血本无归。
所以他必须提前想好对策，以防万一。
崤山。
琴语生：“请通传一声，我要见你们首领。”
“来者何人，我们首领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蓬莱琴语生。”
“不认识，谁啊？”
“不认识我没关系，但想必家父各位都有所耳闻。”
“你爹是谁？”
“蓬莱琴岩。”
“琴岩？姓琴……不会是那个吧……”
他们几个土匪叽里呱啦讨论了半天，最后得出一句：“我们要请示一下首领，尔等稍等片刻。”
“啊……来个人，带他们去喝茶水。”
“是！”
琴语生和暮尘华被领到里面其中一个帐篷里，过了一会儿，有女使端上来一壶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
琴语生盯着茶杯，缄默不语，看了眼暮尘华，发现对方亦是如此。
琴语生：“我喜欢喝酒，有酒吗？”
女使：“没有呢，公子，我们这里只提供茶水。”
琴语生：“是吗。”
暮尘华轻哼一声，道：“只喝茶不喝酒的山匪吗？到真是少见。”
女使将琴语生的茶杯拿起来，端到他面前，笑容刚好，道：“琴公子，请喝茶。”
琴语生：“一定要喝吗？”
女使：“是的呢。”
琴语生嘲讽似的笑了一下，随即迅速拍开了她的手，茶杯落下，碎了一地。
女使还没反应过来，剑就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了，双腿发软，冷汗涔涔。
“我问过了，这茶一定要喝吗？”
“公子……您在说什么啊……茶里什么都没有啊。”
见女使还在狡辩，暮尘华当即笑了出来，拿起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女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但又不敢挣扎，只慌乱地说道：“你看，公子……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刚才喝了……”
琴语生看了眼暮尘华，叹了口气。
暮尘华则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笑了下。
“这样吧，壶里还有很多，你把他们都喝了，我就信你说的话。”
“这……”
“怎么，不敢吗？”
琴语生说完就要将壶嘴对准她的嘴巴倒水，把她吓得连忙跪下说道：“错了公子，我喝不了，我喝不了……”
琴语生：“水里放了什么？”
女使：“……鸩毒。”
暮尘华：“那还真是好茶呢。”
琴语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只见她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他将剑撤了，说道：“行了，你走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说罢立刻跑了出去。
暮尘华：“……不杀了她吗？”
琴语生：“她也是替人办事，况且今日我是来找人帮忙的，将她杀了不免落人话柄。”
“……”
还没等他们说完话，一众人就冲进了帐篷，为首者嚷道：“给我杀了他们！”
琴语生一看，刚才的女使就站在后面，目光躲闪，似怕似恨。
琴语生：“……奉劝你们一句，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吧，毕竟，你们打不过我的，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你们。”
“臭小子还敢小看我们，兄弟们，给我杀！”
刚刚琴语生已经将剑收回鞘中，此刻也并未拿出来，他迎面击退几个大汉，又用脉语敲晕了另外几个，霎时间，局面反转，对方损兵折将，这边毫发无伤。
琴语生：“我说了，不要打……”
“谁允许你们擅自杀了他们的？”从帐篷外传来一声怒吼，听上去官级比他们高上许多。
琴语生心道：“首领吗？”
果真，那人一进来，琴语生便确定了。因为在来之前，琴父曾告诉他，首领瞎了一只眼，且上面有一条大疤痕。
面前这个人，着装华贵，盛气凌人，又有相同特征，是首领无疑。
琴语生收起剑，行了一礼，道：“首领。”
暮尘华则站在一旁无所动作，丝毫不以为意。
首领刚刚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见到琴语生后，大笑着用豫州话说道：“不必拘谨，贤侄！我与你父亲是拜把子兄弟，他是我大哥，你叫我叔就行。”
“……叔？”
“诶！我姓田，叫我崖叔就行。”
“崖叔。”
“好好好，快坐。”
琴语生被田崖拉着坐下，又听他说道：“我这部下不懂事，平时野惯了，见到来历不明的人就想杀。”
琴语生：“没事。”
田崖：“话说贤侄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父亲呢？”
琴语生拿出兵符，道：“崖叔不必怀疑我的身份，我父亲确实是您认识的那位，不信可以看这个。”
田崖瞥了眼兵符，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是琴岩的儿子没错，但：“你同你父亲长得很像。”
琴语生没说话，但他想说，其实自己与父亲长得并不像，他的长相其实更像母亲。
“来这里找我想必有什么要紧事吧。”
“是的，在下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还是不得不开口。”
“请讲。”
“希望首领可以暂借兵马一用，琴某感激不尽。”
“好说，需要多少人？”
“……二十万。”
“……”
“……”
“贤侄，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要这么多兵马做什么用？”
“崖叔应该不知道，荆今同陈宁已经开战了。”
“……那跟我们这些乡野匹夫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琴语生知道田崖的意思，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正是因为如此，因为阁下与父亲的交情，在下才敢来此借兵，恳请首领。”
田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手指敲打着桌面，似是在努力思考，过了一会儿，他道：“其实想要我借兵，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琴语生喜出望外，道：“请讲。”
“第一，兵我可以借你，但我只借十五万，多的没有。”
“……可以。”
“第二，我的兵随时可以撤退，在最后时刻，若是你撑不住，别让我的兵全军覆没，我希望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可以。”
“第三，在你把兵还回来之前……他，必须留在这里。”
“？”
田崖指着琴语生后方的暮尘华，说道。
琴语生：“……那个，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他……”
暮尘华打断他，“嗬”可了一声，道：“没问题，我同意。”
琴语生：“喂，你……”
田崖：“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随我去拿兵符。”
琴语生：“……”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就敢随意往家里领……
可暮尘华对自己一点意识都没有，只是笑，不知道是在笑他们无知，还是不自量力。
想拿他当人质，也不知道最后是谁牵制谁。
但好在是目的达成了，只能稍微委屈一下仙子了。
琴语生跟着田崖去拿兵符，期间不少人朝他投来不善的目光，但他并不在意，毕竟借人家的兵，多少理亏，还是不要不识抬举了。
拿人手短，妥善做人。
田崖最后提醒了琴语生一句，“虽说我知道我这十五万兵是有借无还了，但凭你父亲当年救了老子一命，这十五万兵我也给了，无论最后还剩几个人，回来通传一声，那小子你就可以领回去了。”
琴语生听后百感交集，道：“多谢。”
走之前，实在耐不住好奇，琴语生问道：“请问……家父当年是怎么救您的。”
田崖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父亲可不是一般人，当年他剿匪，我视他为仇敌，他却一直劝我投降，正打得火热，从另一边冒出一伙人，将我全部部下都杀了，就剩几个人垂死挣扎。这时候你父亲却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我们击退了敌军，将我救了出来，但老子还是瞎了一只眼睛。这个都不算什么，主要是我当时身中数箭，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当时也没有医师，你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药，硬是一天天喂药给我喂好了。”
琴语生点头道：“家父确实是略懂医术。”
“所以说啊，你父亲真是救了我一命啊。这十五万兵，就当报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再三思索，琴语生还是又鞠了一躬，道：“……多谢。”
“谢什么谢啊，别谢了，快去吧。”
最后看了一眼暮尘华，琴语生转身离去，没有停留片刻。
一天后，回到蓬莱。
“陛下，臣已借到十五万大军，随时可以向边境支援，请陛下下诏。”
“啊……十五万兵，爱卿还真的借到了，看来那流氓与你父亲还真是交情匪浅啊，朕真是小看你了。”
琴语生皱眉，却依然道：“陛下，请下诏。”
“好好好，你去吧。但在这儿之前，爱卿还要同朕说道说道。”
“陛下……要说什么？”
“我再借你五万兵，若是此次不能一举歼灭荆今，你该当如何。”
“……”
“既然爱卿不说话，朕就当你无话可说，那既然没把握，为何还要去，何不将这十五万大军收归皇城，为朕所用，也好挡一挡敌军。”
琴语生听不下去了：“没有把握就不打了吗，那跟放弃抵抗有什么区别？”
“为何要打，再说你能打过吗？就凭你那十五万兵？还不如为我所用……”
“臣这是借的兵，恐怕没办法如陛下的愿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本来就应该是朕的兵！要不是因为你父亲之前迟迟不肯收复豫州，谈什么共治，这早就是朕的兵了。”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无论这场仗胜利与否，这十五万兵都不能还回去了？”
“不仅如此，我还要你写军令状，若是无法歼灭敌军，琴氏全族都要被贬！”
“你！”琴语生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道：“陛下，臣可以写，但兵不能不还，若是不守信诺，就算击退了荆今，豫州的山匪也会打过来。”
“难不成朕还怕几个匹夫流氓不成？！”
琴语生已无心再辩，他道：“无论如何，兵符在臣的手上，臣都是要还的。至于军令状，臣会写好亲自呈上来给陛下。”
座上的人轻蔑道：“爱卿还真是好骨气。”
“臣先行告退。”
出了宫殿，琴语生突然想起了父亲的话。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强撑着精神，琴语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暮尘华：“抓我做人质，你是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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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宁昔已过难今今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