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氛看着北野连离开,站在楼上,沉思片刻。
垂眼时,正撞上从门外回来的时虞,脸上泛起笑意:“还撑吗?”
时虞轻咳了一声,飞身往上,落在他身前,带着点不好意思道:“不撑了。”
冰凉的手牵上暖和的手,二人回到房中,时虞坐在桌前看清氛拿笔在照着地图画着什么,许是午食过量,时虞没一会儿便困得眼都睁不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将他扶到床榻上,为他盖被,清氛又回到桌前,笔墨挥洒间,几个时辰便也过去了。
日暮时分,清氛手中的笔才停下,旋即将其几一张收起,轻阖房门,房中便再无动静了。
时虞醒来时,晃着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看了眼天色,不见一点日光,忙翻身起来,在漆黑里唤了声:“巫咸大人。”
房中回荡着他的呼唤,没得到回应,夜里的寂静与孤寂袭来,让时虞有些慌了神,赤脚着地,凭借着印象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而去,夺门而出。
冲破黑暗的房间,入眼便是大堂亮堂的火光直冲高楼,望着这耀眼的灯火,时虞反倒是安静下来了,凭栏下望,紧促的呼吸逐渐平缓,先前冒出来的细密冷汗也渐渐挥散。
大堂中,一众侍者在摆弄桌椅,动作轻和,仿若是怕惊动了何人般,就连催促声也特意压低了声音:“快,几位族长和贵客就要进门了。”
在短短几道催促声中,楼下众人竟无人吭声,但迅速的将一切备好。
不多时,一排端着佳肴的侍女进门,依次摆上,一轮下去后,紧接着又是第二轮,第三轮,最后将酒水送上,堂中留了几人,左右对称,恭敬站立。
看来是要来人了,时虞站在栏杆边上,这般想着。
正想回屋整理,门外便进来几人,清氛走在最前边,一进门便抬头,正对上时虞有些慌乱的眼,心中便不由生出担忧。
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堂中摆放的酒菜,不宜飞身而上。于是快步顺着木梯往上,待到近前,便看清时虞如今的模样,因睡觉导致的头发散乱,外衣没穿,就连脚上的鞋也不见踪影。
见他头垂着,似是心虚,但清氛感受到,更多的是不安。
微微叹了口气,温和牵过他的手,将他往房间引,看到半开的房门,清氛眼色又暗了暗。
透过房门,只见房中一片漆黑。
清氛一挥袖子,房中一只只蜡烛燃起亮光,这才将时虞带进门。
时虞低着头默不作声,在清氛为他梳理的同时,他也默默的将衣物穿戴整齐。
察觉时虞的手微微颤抖,清氛覆手而上,带着安抚意味道:“时虞,你曾说过,此行,你会陪在我身侧,我记在心里了,可不能不作数。”
“大人,我……时虞绝不食言。”时虞耳尖微红,不敢看他。
清氛轻轻拍了他的手:“你的话,我可记在心里了。”
宗政时许作为家主,在楼下堂中,一直同秋明梧和北野连站在桌前聊着天,原本是想就着宗政主城的修复聊,但经过一下午的交谈,都定的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在聊着点无关紧要的打发时间。
三人站着,也不敢上座。
其实在巫咸进门抬头的时候,三人余光自然是瞥到点什么,只是宗政时许和秋明梧很默契的没有吭声。
北野连本来好奇的要抬头,秋明梧见状,直接就把他的头给往下摁,还死死扣住那种,北野连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熊熊怒火挤掉了原本不多的好奇心。
他也不想看了,而是死死瞪着秋明梧,秋明梧见他注意力转移了,当时也松了一口气,也将扣住他的手收了回来,然后顶着北野连要吃人的眼神悠悠的扇着扇子。
宗政时许见到两人的举动,在一旁憋笑,秋明梧见他整张脸都要憋红了,啪,折扇一收,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大没小。”
“哼,要不是看在你还是这副十六岁模样的份上,我决计要让我的爱宠大黑追着你咬。”北野连看秋明梧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在一旁生气道。不过他可不屑于欺负后辈,所以丝毫不在意宗政时许的笑话。
“就算我仍是十年前的模样,依旧不惧你那劳什子黑狼,倒是你,十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一股野狼味。”秋明梧晃着手里的扇子,举到鼻前,半遮着嫌弃道。
“野狼怎么了,莫说狼,我北野一族还有虎与豹呢。”北野连满脸的骄傲。
又一声扑哧,宗政时许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位斗嘴,实在是忍不住啊。
一声轻咳传来,三人连忙转身行礼。
清氛点头,牵着时虞就近落座,三人待他落座后,宗政时许和北野连同时看向秋明梧,求救般望着他,这该坐哪啊?
秋明梧站在原地,一时也是有些懵。
好在清氛察觉了几人的为难,于是随和道:“就近落座便是。”
三人应是,落座后,众人便开始用晚食,只是秋明梧三人无人胆敢造次,都是默默夹菜吃饭,不敢吭声。
一桌五人,这顿饭吃得静悄悄的,只有清氛时不时为时虞添菜。
饶是桌上备了好酒,只是北野连虽然眼巴巴的看着,也根本不敢去斟酒。
待到清氛和时虞用完饭,在桌上只敢扒饭然后不小心吃撑了的三人也连忙离桌。
宗政时许吩咐侍者收拾后,别过二人便连忙前往议事堂了。
北野连眼看着有人要把酒撤走,他上前抢先一步,连壶带坛将酒顺走了。
“明梧,走,跟我喝酒去,你我今夜不醉不归。”
“别拉我,就这一坛,哪来的不醉不归。”话是这么说,秋明梧倒是毫不反抗的任他拉着。
“今夜后院雨亭中,会摆满各类好酒,二位可随时取用。”在一旁指挥人收拾的中年管家,听到二人的对话,忙说道。
“时许那臭小子,还真是知人善用呢。”北野连把酒坛塞进秋明梧怀里,对着那人就是一个大拇指。
管家忙行礼,后亲自带人将一坛坛酒摆到亭中,差不多后,也不停留,立刻就带人离开了,还吩咐了人看顾后远大门,防止有人打搅。
夜半时,两道身影出现在后园屋顶,抬头,是不算明朗的夜空,低头,满亭子的酒映入眼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北野连一直在说,从他们初遇时讲,从一切未开始前讲,浓浓的思念与不甘,在一坛接着一坛酒里,顺着喉咙往下灌,秋明梧看他这么不要命的喝法,蹙眉看他。
“明梧,你说,亓官的覆灭,怎会使我等走到这一步呢?”
“你醉了。”秋明梧抿着壶中酒,根本无法回答。
“那么爱笑爱闹的无忧没了,打小身子弱,要当女儿来养的清焱也不得不背负诸多骂名,钟离、莳萝他们也心怀愧疚,几不肯言及半句,就连你也,十年光阴沉没……”
“死醉鬼,你乱讲什么!”秋明梧手中酒壶直直往北野连砸去。
重重一声咚,北野连额头被砸中,酒壶落下时,被他接在手中,将壶灌满酒,递到秋明梧面前。
秋明梧看了他一眼,一把夺过酒壶,毫不客气的一口干完,然后又朝北野连砸去。
一样的位置,额头的包带着疼痛凸起,北野连毫不在乎,将壶接住,又用酒把壶灌满,还是递到他面前。
三次下去后,北野连将满满一壶酒递到他面前,道:“可别砸了,就这一个壶。
秋明梧一把夺过,直接就砸了过去,酒壶应声而碎。
酒水顺着房檐向下流,滴答滴答声隐在秋明梧压得低低啜泣声里。
听不得这隐忍而又伤人的哭声,北野连忙出声安慰:“别……算了,还是哭吧,哭了睡上一觉,明天就会好些了。”
北野连又是几坛酒下肚,远远的就看到宗政时许往这来,念了句:“这孩子,也是不容易啊。”
于是在第二日一早的早宴上,清氛和时虞就看到,额头顶着红肿大包的糙汉北野连,他身边坐着双眼红肿的秋明梧,以及盯着他俩一脸惊愕的宗政时许。
“这,是何故?”宗政时许还是没忍住。
昨夜议事后,听管家说,二人在后院亭中品酒,他便往那边走,只是方步入院中,北野连便挟着秋明梧从天而降,把人推到他面前后,便离开了。
昨夜月光黯淡,他自然没看清,吩咐人把秋明梧送回房,他也便歇下了,怎知这一早,便见这副惨状。
“摔的。”北野连脸不红心不跳,头也不抬的吃早饭。
宗政时许把头转向秋明梧,明显是不信。
“他活该。”秋明梧恨恨的咬了一口包子。
宗政时许不敢问了,匆匆吃过早饭,他连忙叫人,然后一侍者端着盆冰水上来,让人给秋明梧二人敷上,又拿来消瘀的药物,递给北野连。
忙完这些,他便吩咐下去,两位贵客将在此多留几日,让他们不可怠慢,二位家主在今日会各自离去,帮他们收拾好衣物,以便他们行事。
用过午饭,北野连和秋明梧一同前往传送阵,宗政时许亦是相送至此。
“时许,我会让大黑带队,送来你们需要的东西,走了。”北野连率先进入阵中,消失不见。
“时许,今日傍晚前,我会让人带来一千壮年以及各样财物,不要担忧,有何事,及时传讯。”
“多谢您了,时许谨记。”宗政时许弓身作揖,拜别两人。
晚霞来时,不仅北野两家的诸多物件及人力到了,澹台家的好几大车财物也到了,没让宗政时许有任何的推辞,来人放下东西后便踏入传送阵离开了。
宗政时许倒是诧异澹台一族此次的利落,不过不收白不收,宗政正是需要大笔钱财的时候,你情我愿的,有何不可。
搁置修复事宜几个月的宗政主城,终于叮呤哐啷的开始动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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