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嘶嘶声打破沉寂,本在清氛肩头的小重此刻急速往空中腾飞,扑腾着它的小翅膀,满是敌意的一直朝着它原先站立的地方啾啾啾。
众人被小重的动静吸引过去,目光流转间,见到了清氛左肩上露出的一个红色蛇头,毛笔粗的小赤蛇不断吞吐着它的蛇信子,摇曳的尾巴上系着长长的流苏,左右摇摆,好不快哉。
众人见了那艳丽到极点的颜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剧毒之物,竟悄无声息的出现,正疑惑间,众人却明白了蛇从何处来。
只见清氛右耳挂着的碧绿玉环,一晃眼,便也化为一碧绿青蛇,搭在他右肩上。
长剑入鞘,清氛便伸出手,小重也旋即落在他手心,朝着他啾啾啾的表示不满,清氛摸了摸它的头,虽是灵力化形,摸上去却有如实感:“好了,真要打起来,你们三个都赢不了,你们两个,春日已来,也该醒了。”
时虞在一旁,听到清氛这句没忍住,直接笑出声,这一笑,可把三只小家伙惹毛了,小重全身的羽毛竖起,一脸的敌意,两只小蛇也是,吐着蛇信子,一脸不善的盯着他。
三只小家伙正冒火,清氛却将三只小家伙都放出去:“小重,你往城池北边,小赤,城西,竹叶,城东,天黑后,一路的亡魂都往南边赶,子时前回来,去吧。”
扬起手,手心的小重立刻向着北边飞去,两只小蛇拿着蛇头往清氛脸颊上蹭,有些不舍,冬眠了一阵,好久没有出来玩了。
两条小蛇正欲再留会儿,却被时虞一手一个,毫不客气的往东西两个方向丢去。
他说之前帮清氛选耳饰的流苏时,怎么老是松掉,稍微有点不一样时,两边还都一起掉,当时只以为是自己不熟练,没成想是这两只小东西搞的鬼。
“大人,我同你往南边。”
“好,这里便交由你等了,即刻领众人退去吧。”后半句,清氛特意对着宗政时许和秋明梧叮嘱道。
两人行礼,立刻招呼所有人,通过传送阵退离此城。
察觉到时虞对小赤和竹叶的怨念,清氛有些好笑的牵起他的手:“那两小家伙,别扭的很,看似互相嫌弃,却总是喜欢一模一样的物件,稍有不同便闹脾气,莫要同它们计较。”
踏空往城南去,而原地的亡魂也早被清氛收入袖中。
清氛二人在城南做了一番准备,清氛不仅和时虞临时糊了个白灯笼,挂上铜铃,为顺利将附近的亡魂引来,还布置了一道阴灵阵。
即便此时仍是青天白日,阵法处散发出的阴气也向四周扩散,不过清氛为确保这临时阵法的威力,还特地隔绝了阴气往更南边走,只让阴气往城池里窜,加上小重他们的驱赶,确保城中亡魂都往此处聚集。
只是白日间,要让亡魂在日光下行走,属实是有些难为。
于是便一直等到了日落,待到完全没有日光时,小重他们便从城池的最边缘开始,将那些亡魂往南边赶,一直近子时,三千有余的亡魂尽皆被赶到阴灵阵内。
小重他们各守一方,时虞也在南方严阵以待。
眼见子时已到,清氛便提剑飞入阵法中心,阵心阴气最盛,此前往外冒的阴气此时紧忙慢赶的汇聚阵中,霎时间阴气大盛。
清氛也顺势举起手中剑,引亡魂归去:“此即归去之时,去。”
少数亡魂化为稀稀落落的蓝色星点,飘向剑尖,随后顺着剑指的方向,汇入那若隐若现却浩瀚无垠的幽蓝黄泉星海。
三千有余的亡魂中只有寥寥几十数被引入黄泉星海,余下的,尽皆无可归去者。
“另,非我子民者,无可归去,吾代行天地,为尔等引路。”
手中剑往前一挥,剑尖所过,便浮现一条匿于混沌的朦胧道路,浓郁到极点的雾气布满周遭。
将那盏燃着幽幽灯火的白灯笼递到最早被捉来的亡魂手里,清氛叮嘱了一句,便让他带着身后三千多亡魂踏上归途。
这些亡魂被留在这所谓客乡,又被业力蚕食,目前留存的,也只有一丝本能了,就连临时被拉来当引领者的亡魂,也是在清氛二人的一番操作下才堪堪寻回了更多过去,再多久留于此,都逃不过消散的命运。
清氛能做的,也只是为他们打开这条归乡路,最多再为他们做个照亮前路的灯笼,在灯笼上系上一个铜铃驱散雾气,除此以外,便爱莫能助了。
提着灯笼的亡魂,在踏上归途那一刻,铜铃开始响起来,本就不怎么稳定的残魂震了震,随后朝着清氛行了一个重重的礼,引着身后一众同族消失在迷雾中。
近一个时辰过去,撤去阴灵阵,属于此地的平静才终于是回归了。
早春的夜风亦是冷冽的,可此刻,时虞感受着这熟悉的夜风,不再是那漫漫的阴寒,心中也是安定下来,宗政主城终于是看到了恢复的希望。
这一放松,眼前便一阵晃动,再睁眼,他已被清氛抱在怀中:“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安心睡吧。”
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时虞便随着清氛的话语陷入沉睡。
再醒来,时虞便察觉屋外此刻已是天光大盛,缓缓起身,一番洗漱后,打开窗台,便被那高挂空中的明日晃了眼,一时闭眼,这时忽地有手覆于眼前,被那双冰手触碰,时虞下意识后退,紧接着便撞在清氛怀中。
“来,该用午食了。”把人从怀中捞出,牵着时虞往桌边去。
满满一桌的菜,在清氛不断往他碗里夹菜情况下,时虞成功的把他自己给喂撑了。
正欲出门走几步消消食,有争吵声入耳。
“哼,澹台清焱,我不管你们澹台到底安的什么心,此次宗政主城的修建,我们最多接受你们的财物,其余的都退走吧,我绝不会让你们的任何人插手此事。”一声重重的拍案声落下,秋明梧满是怒气的哼了一句。
“承蒙澹台家主厚爱,可惜,正如秋家主所言,我宗政一族,难以消瘦。”
宗政时许虽然很感谢澹台家主亲自前来,甚至还带了几百号人前来帮忙,但是相比之下,他对秋 明梧更加的信任,再言他对十年前亓官旧事并非毫无所知,自然更倾向于秋明梧的做法。
澹台家愿意出资,宗政一族自无不可,但是让他们的人加入修建,就算没有秋明梧的反对,作为宗政一族的族长,宗政时许也绝对不会允许,若是他们在修建中动了什么手脚,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家族怕是再遭劫难。
如今已然奄奄一息的宗政氏族,任何较大的劫难都不能再承受住,否则,亡族也只在眼前了。
从楼上往下看,时虞自然是将堂中众人的神情一一览尽。
澹台清焱那张线条十分柔和的脸上,挂满难堪,秋明梧脸上自始自终挂着警惕与愤怒,就连在时虞印象中一直保持平和的宗政时许,脸上也是挂满了排斥之色,只是没有秋明梧这么毫不掩饰。
在这其中,表现得最为平淡的,是一旁摸着下巴胡茬,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北野连,有巫十大氏族之一,御兽一族,北野的族长。
除了想看明白各氏族的态度,时虞没有着急下楼的原因还有一个,现场唯一一个站着的,澹台清焱带来的,澹台一族的大长老澹台流明,这发须黑白交错的老者身上,有隐而又隐的异族气息。
夺舍?抑或是傀儡?还是背叛呢。
有巫国,十族各分十方,一族的大长老,地位可想而知,那有巫的一切动作,只要异族有心,有何不可得知。
一想到人族的一切动作皆在异族眼皮子底下,时虞心里便五味杂陈。
巫术的出现,巫咸大人不可能不知晓,方才也不同他出门,难道是作别的打算?
平复了杂乱思绪,时虞便沿着阶梯往下,毫不顾忌的闯入他们的交谈中,还顺势坐在了宗政时许身旁:“时许兄长,你等在谈论何事,我在二楼被吵得不行。”
宗政时许听着时虞那略带责怪的语气,还算聪慧的他转了转眼珠子,想到十年以来时虞那生人莫近的模样,当即用极为宠溺的语气回道:“都怪兄长,明知你昨日外出晚归,累得被……被人抬着回来的,没能好生休息,这一早就吵到你,是兄长不对,走,兄长带你去个安静的房间。”
说罢,也不管在场众人的诧异,拉着时虞径直出门,只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秋明梧看他们两个那奇怪的举动,坐在原位若有所思,他看了一眼澹台清焱二人,然后便转头回应北野连那停不下来的一连串问题。
“啥,宗政有两兄弟?我怎不知?”
“明梧,你知不知道?”
“喂,快回答我。”
……
回答了北野连这憨汉子近十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秋明梧强忍着把手中捏得死死的折扇乎到他脸上的冲动,别过脸去不再理会北野连的叫唤。
澹台清焱在时虞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警觉起来,没有任何动静,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他的实力绝不弱于在场众人。但看到那张七分相熟的脸时,他猛地怔住了,亓官无忧?怎会如此相似。
澹台清焱愣神之时,在他身后的澹台流明眼中幽红闪烁,只是一瞬便消失无踪。
时虞见无人跟来,便同宗政时许告诫道:“时许兄长,澹台有异,不可尽信。”
察觉时虞口中的郑重,宗政时许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后便转身回到了大堂。
一进门,宗政时许便朝着澹台清焱说道:“承蒙澹台宗主厚爱,可惜,我主城修复之事,便不劳了,若是澹台有心,送些财物便可,来人,送客。”
话落,宗政时许便到秋明梧跟前,同他小声说了什么,后者也是当即起身,对北野连点了点头,旋即便立刻同宗政时许离开了。
昨夜他们便已得知,宗政主城的修葺可大规模开始了,可没空在这唧唧歪歪。
澹台清焱看着二人匆忙离去,想到那张同亓官无忧相似的脸,对宗政时许的态度转变心下了然,没有过多纠缠,对着还坐在一旁的北野连拱了拱手,也带着人走了。
北野连刚刚说了太多话,口干得紧,忙拿起一旁的茶壶直接灌起来,堂中无人,觉着没意思,然后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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