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靠着墙壁,咬唇仰望天空,眼里溢出泪花。
两年前,姜珃查出姜云清母亲李氏之死,正是李家为了送小李氏进燕王府的手笔。
小李氏进燕王府后,人前是贤惠的继王妃,人后却在燕王耳边吹枕头风。燕王又是个常年混迹在军营的大老粗,不懂内宅的弯弯绕绕的。
姜云清又不愿与燕王多交流,心中一直认为燕王背叛了李氏,这才导致小李氏有可乘之机。
当时姜珃作为监国公主,彻查江南盐税一事,扯出李氏一族与江淮一袋盐官有所勾结,因为念着姜云清的身份,惩治这群蠹虫时,姜珃有所收敛。
姜珃担心姜云清心软,便自作主张与查了当初李氏去世一事,等到证据放在姜云清面前时,姜云清却认为姜珃是要赶尽杀绝,便于姜珃发生争执。
姜珃一直站在理性的角度劝说姜云清,但姜云清满脑子都是外祖母洗脑的言论。
诸如什么陛下让姜珃监国,是为了借姜珃之手铲除世家大族,我们李家百年世家,忠君爱国,如果真的要除掉我们,那必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类的论断。
导致姜云清在姜珃拿出这些证据时,姜云清一再认为姜珃是借机铲除李家,收拢权力。
为了李家,姜云清与姜珃发生争执,后来姜珃因为政务繁忙,并未过多关注,只是按照律法,处理了李家涉案的相关人员。
后来,叛军攻入皇城时,姜云清才看清李家众人的面目。
他们把她推出去挡在身前,嘴里念叨着,你娘是白眼狼,你也是白眼狼,连为我们挡一下都不愿意。
姜云清当时就在想,不愿意吗,这要命的事情,换谁也会不愿意吧。
那天开始,姜云清就在想两年前姜珃跟她说的话。
她说,我们是姐妹,我不可能害你。
她说,如果我要收拢权力,第一个收回来的便是燕王叔的兵权,而不是任由他执掌四十万大军。
她还说过,我们是姐妹,姐妹本就是同盟。
……
“你这小贱蹄子在这偷懒是吗!”
姜云清还沉浸在会议中,耳边就响起小李氏的斥责声。
原本平复的情绪,对上小李氏尖酸刻薄的神色时,姜云清顿时沉了脸,一双杏眸死死瞪着她。
小李氏许是第一次看到姜云清露出这样的神情,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但输人不输阵,小李氏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色厉内荏,“瞪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做活,还有两大桶衣服等着你去清洗!”
“别以为你如今还是郡主,在这掖幽庭里,大家都是罪奴,”小李氏意有所指,“除非你有本事让贵人看上。”
“你——”
“哟,婶母这念头还未打消啊。”姜珃扶着姜初,借力走出来。
方才两人在屋内说话,姜珃已经发现门外有人,大概率是姜云清。
根据她的初步判断,姜云清为人正直,有脑子,敢想敢干,先前因为李家人的洗脑才和姜珃闹掰,现在看来姜云清应该是看清李家的面目。
若是能重修旧好,对她来说,不失为一大助力。
小李氏看到姜珃,虽然姜珃现在面色苍白,身子虚弱,但小李氏总觉得头皮发麻,腿脚疼痛。
“怎么不说话了?方才我可是为了大家是不是想要做什么一本万利的生意呢。”
“怎么方才不说,现在又在背后谋算呢。”
姜珃含笑挑了挑眉,“还是说,我方才太收敛了?”
“婶母觉得我还是当初那般好欺负?”
先前的姜珃会顾及脸面,端着皇家公主未来天子的姿态,面对小李氏这种泼皮无赖多少有些束手无策,不过如今穿越过来的姜珃看来,倒是没这个必要。
在掖幽庭里,适者生存,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脸面。
如果抛开脸面能办成事,那又何惧。
小李氏还沉浸在被姜珃折磨的恐惧中,双脚发软,但又碍于面子,啐了一口,恨恨离开。
姜珃歪着脑袋看着落荒而逃的小李氏,嘴角勾了勾。
“聊聊?”
姜珃看着姜云清,姜云清垂眸应了声好,跟着姜珃姐妹进屋。
“阿初,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云清堂姐有些私密话要说。”
姜初懵懂点头,离开时还贴心给两人关上门。
“你想聊什么?”姜云清有些坐立不安。
“聊什么,你不是门儿清吗?”
姜珃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忽然又想起,他们两人都睡在这个大通铺,便也没有拘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如果是问我当初有没有后悔,我承认,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我确实是后悔了。”
姜珃嗤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当年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如果仅因为你我争执,便记恨朋友,叛军入宫那日,我也不会为了救你而伤了自己。”
姜云清眸子一动,那日李家众人把她推出来抵挡叛军,是姜珃杀出重围,在叛军手下救下她,后来在掖幽庭也是她帮忙包扎。
从前两人一起读书练武,师傅老是说她的武学造诣比姜珃高,却不曾想到有一天居然是姜珃救下她。
“那日,谢谢你。”
姜云清声音闷闷。
她以为她已经过得很惨了,却不想姜珃还愿意当她朋友。
“姜云清,我找你聊,并不是想听你忏悔,当初那个明媚张扬、有勇有谋的姜云清哪去了!”
“就这点小事,就把志气给磨灭了?”
“不过是灭国罢了,我都没有消沉,反倒是你,整天死气沉沉,阴恻恻的。”
姜珃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向姜云清,破开她心中的阴霾。
“我还是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句玩笑话,当年国师还说我是帝星,我还活着,你在怕什么?”
姜云清猛地抬头看姜珃,对上她带笑的眸子。
原来,这段时间姜珃偷偷摸摸东奔西跑是这个打算。
姜云清喉咙发干,“那,需要我做什么?”
姜珃见她斗志起来了,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现在的你只需要好好调整,把以前的姜云清给我找回来就行。”
“谋算一切有我。”
“等等,”姜云清拽住要离开的姜珃,“你就不怕暴露么?”
姜珃回身,冬日不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姜珃身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
就像朝堂上睥睨天下的君王。
“暴露,当然怕,但是云清,我们前朝余孽,不管我们做什么,怎么做,都会惹人怀疑的。”
“既然都怀疑了,那我何不将计就计。”
“况且,这大晟朝,也未必像我们想的那样,内外皆安。”
至少在她打探到的消息来看,景德帝得位不正,加上登基没几日便昏迷至今,朝堂内外,前朝后宫不安分的人比比皆是,监国太子又是个没能力的草包,这不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不过,她现在势单力薄,离不开皇宫,也联系不上外面的人,只能从后宫入手。
皇后,便是一个很好的傀儡。
“云清,今日我找你,本想邀你入局,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能成,必定青史留名,若是不成——”
“我答应。”
姜珃还未说完,姜云清就急匆匆打断她。
“此行艰难,危险重重,你不怕吗?”
姜云清站起来,与姜珃平视,目光坚定,“父王经常说,女子应是展翅翱翔的猎鹰,而非是被观赏凝视的笼中雀,我愿意与你赌一场。”
“好。”
姜珃笑着与她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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