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落被李樾扶下楼来,两人刚一站定,赫然看见店小二正和楼下一个人在争执些什么。
那被店小二拽住的人宫千落认得,之前在客栈和他见过一面。
刚来客栈那天,就是这男人形色诡异的坐在角落里喝酒。他还是那身装扮,依旧一身黑衣,头戴斗笠,腰间束着一条做工颇为精细的腰带,黑色锦缎上绣着两只白色的蝴蝶。那蝴蝶和一般绣画不同,一般人绣蝴蝶,都是极尽手中之力,心中之想,用各色绣线展现出蝴蝶轻盈翩跹的姿态,翅膀翻腾间宛若精灵上下飞舞。但这人腰带上绣着的蝴蝶,虽然也是栩栩如生,但却翅膀坚硬,触角平伸,怎么看都是一副等死的形态。
店小二还在拉扯着那人,此刻他已经急的满脸通红,却还是勉力拉着不让那人走。
“小二。”宫千落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见人终于下来了,店小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松开手中还拽着的那人的衣角,走到宫千落身前,作了一揖道:“您可算是下来了,人我给您拦住了,剩下的,您自个儿和他说吧。”说完,已是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到客栈后面的院子里去了。
宫千落没说话,她放了被李樾扶着的手,缓步走到身旁一张凳子上坐下。
“你们找我?”
见对方先开了口,李樾赶紧上前恭敬的一抱拳,道:“实在是对不住阁下,因为实在是有紧急的事情,所以才让店小二将阁下留住。”见对方根本没在听,李樾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听闻阁下医术了得,老夫有个朋友得了奇怪的病症,想请您给看看。”
“听闻?”那人听到李樾的话冷笑了一声:“我根本不常在镇上走动,你是如何听闻的?”
“这。。”李樾一时被问哑了嘴,焦急间向女皇投去求救的目光。
“几日前,我在这客栈见过先生的。”坐在一旁的宫千落开口,她裹着狐裘的身子斜靠着桌角,眼睛只是平望着前方,出口的语气很是平静,却自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严。
“我们见过?”那人犹疑着,斗笠的边沿在微风的吹风中微微颤动:“看姑娘这气色,似乎是寒邪入侵啊?”
明明是问诊的话,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戏谑。宫千落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开门见山道:“我已在这地方等了先生四日了,确实是有要事相求。”
突然从女皇嘴中听到要事相求四个字,李樾心里咯噔一下。作为一名老臣,他几乎是看着女皇长大,她无论从相貌、品行还是脾气上都像极了她的父皇,这样骄傲的人,是不会对一般的人说出有事相求这几个字的,由此看来,林雪痕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见已到了十分重要的地步。
“哦?等了四日,很久吗?”一点都不买女皇的账,黑衣男子自顾自选了个位子坐下。
“放肆。”没等女皇再开口,李樾出于本能怒喝了男人一声,却被女皇用手势截停,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放肆?是啊。。对当朝的皇帝陛下来说,等一个贱民四日,确实是了不起的大事了。”
见身份已被识破,宫千落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的讲话,她站起来,目光直逼男人的脸。“既然已被先生识破了身份,不如大家坦诚相见如何?”
“我倒是无所谓。”话音一落,男人取下头上戴着的斗笠,露出一张堪比女子的年轻脸庞。
他皮肤很白皙,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白色,小巧的脸庞上长者一双丹凤眼,瞳仁是很淡的琥珀色,嘴唇薄而红润,天生带着一种诱人的光泽。那人眼角纹了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眉目流转间堪堪开放,绽放出璀璨的绝色。
宫千落有些呆怔,实在不敢相信这样妖媚的脸居然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下意识的往下看,终于在寻找到那枚突起的喉结后停住。
“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骆绝霜。”似乎一点不为自己的名字和容貌惊讶,男人施施然的坐着,目光很是随意的四处打量着。
“骆先生,我有一个朋友患了急症,还想请您给瞧瞧。”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大夫了?”骆绝霜哑然失笑,一脸不解的看着宫千落。
见那人没个正经,宫千落原本有些担忧的心反而放下了。
“如果先生不是大夫,刚才如何一眼看出我是寒邪入侵呢?如果先生不是大夫,又怎么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和我说话?”
骆绝霜显然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问住,他点了点头,满是赞赏的看了宫千落一眼:“好个邻牙俐齿的丫头。”
宫千落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笑着,但一旁的李樾早已经是怒火攻心,如果不是因为女皇下了命令,他此刻只想将这无理的妖人丢到油锅中狠狠炸个几十遍。
“说说你那个朋友。”无视于李樾的目光,骆绝霜转头看着宫千落。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请先生上去看看吧。”说完,也不容他拒绝,宫千落拉了男子就往楼上走去。
几人上得楼来,还没开门便被迫人的寒气冻的一哆嗦。
骆绝霜站在门口,望着不断从门缝下涌出来的寒气,有些讶异的问宫千落:“你搬了冰来?人已经死了吗?那还叫我来看什么?”
没有回话,宫千落推开门。李樾见状,也连忙将骆绝霜一把推进屋内。
林雪痕躺在病床上,漂腾的寒气四溢,将她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雾色里,看不能很清楚。
骆绝霜走进了,伸出双指在林雪痕咽喉旁两指处一探,又翻开她的下眼脸,拨开的眼睑内能很清楚的看到密布的黑色小点。
“你们真是可笑,为了个死人这么大动干戈的。”根本不想再看下去,骆绝霜愤然站起。
猛一听到死人两个字,宫千落的心脏猛跳了一下,长久来一直支持着她的信念在骆绝霜的这句话开口之后土崩瓦解。
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宫千落扑到林雪痕身上,望着她逐渐青紫消瘦的面颊,一时间悲从心来,眼泪不可遏制的流了下来。
看着女皇如此伤心,李樾也很不好受,他轻扭过头却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既然已死,为什么尸身未腐?”
“你们拿冰块镇着,能腐才怪。”
“不是这样的,林大人死后2日尸体都没有腐烂,冰块是这几天才搬来的。”
“哦,有这事?”骆绝霜又伸手拨开林雪痕的眼睛,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黑点问宫千落:“她这样有几天了?”
“今天已是第六日了。”擦了擦眼泪,宫千落回答却并不看他。
“没救了。”又是断然决然的开口,骆绝霜拍了拍手,转身就想离开却被李樾拉住。
“为什么?你似乎话还没说完?”
“魂魄离开身体,最多不过七日,今天已经第六天了,她眼底黑点密布,已是死气缠绕之像,这还有救吗?”
“今天才第六日而已啊!”不得不加重了力道,李樾怒吼。
“我知道,可有一样东西,在一日之内,你们也拿不到的。”像是故意卖关子的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之后又闭口不言。骆绝霜走到林雪痕身前,食指和中指捏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在她手腕上留下两个青紫的指印。过没多久,那指印慢慢由青紫转为暗灰色,最后和皮肤的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你们看,她的身体被冻的太厉害,就算有我的指引,她的魂魄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骆先生,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刚才说还查一样东西,只要你说的出来,朕一定能办到。”
女皇悲痛的样子任谁都无法拒绝。良久,骆绝霜叹了口气:“罢了,原本我是来寻找那东西的,先让给你们吧。”
“不知道骆先生说的到底是什么?”李樾听了半天还是没听出个所以然,只好发问。
“禘蛇。”
“何谓禘蛇?”
“是用来祭祀的一种蛇,身体巨大,它的血和蛇胆都是宝贝,能够保住人的心脉,只要让她服下禘蛇的蛇胆和蛇血,就能够延缓魂魄归位的时间,接下来再用药酒浸泡她的身体,施以银针扎穴,应该可以诱使她的魂魄归位。”
“骆先生,有几层把握?”宫千落红着眼睛,开口的声音已然嘶哑。
“几层的把握说不好,不过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你们还有的选吗?”
“先生说的是。李樾,赶快让人去找禘蛇,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镇找到。”不再纠缠任何问题,宫千落低头思索了一会,下了命令。
“是。”老将军领了命令正准备走,却被骆绝霜拦住。
“慌什么?禘蛇只有在午夜才会出来觅食,现在出去,什么都找不到的。”
听到骆绝霜的描述,李樾忽然眼睛一亮,问道:“这禘蛇是不是爱吃珍珠鸡?”
“嗯?你怎么知道?禘蛇很狡猾,唯一的死门就是食物,因为它身体庞大需要不停的进食来维持身体所需,但又特别挑食,唯一比较喜欢的就是从外邦引进的珍珠鸡。”
得到确切的答案,李樾已然胸有成竹的对宫千落道:“陛下请好生休息,老臣一定有法子抓到禘蛇给林大人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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