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起的是一支小小的白蜡烛,在义庄一侧的一个破旧木桌上放着一个铜制的灯台,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说话的人。
林雪痕睁大眼睛,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斜靠在墙角,手中点燃烛台的火折子还没有熄灭。
这情景有些诡异,诡异的林雪痕也有些心头发紧,但她还是堪堪避过地上被踩碎的尸体骨头往前走,直到能看清楚那人为止。
烛光映照出一张精致的脸,细眉弯目,薄唇挺鼻,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只是那面容虽然生的好看精致,却处处透着怪异,至于哪里不同,林雪痕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是谁?”还没等林雪痕发问,那人倒是先开了口。
只是这开口的声音,细润温柔,分明和刚才那声惊呵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下林雪痕,敢问姑娘这义庄可有人看守?”
那人有些不耐烦的撩起鬓边的一缕碎发束到耳后,斜眉道:“难不成我不是人?”
“难道姑娘是这个义庄的看守人?”林雪痕有些吃惊的望了那个人一眼,更是觉得她怪异。但凡看守义庄的,无不是一些胆大心粗的单身汉子,他们通常都长得凶神恶煞的,据说这样的人身上阳气旺,能够镇住义庄的邪气,相比而言,这女子独自一人出现在义庄里,还真的是奇怪。
“老是姑娘姑娘的,烦不烦?我叫白泽。”
叫白泽的女子着一身白衣,腰束玄色缎带,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很不搭调,幽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隐隐泛出青色、
林雪痕只觉得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厚重,却不知这感觉如何而来,似乎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怪异的漩涡,能将别人硬生生的撕扯进黑暗里。
“白姑娘,请问。。”话还没问完,林雪痕抬头的那一瞬间终于发现了怪异的所在。
眼睛!是白泽的那一双眼睛。
在她那张本来很精致的脸庞上竟然长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幽绿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应下发出狼眼一样极具穿透力的光芒。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林雪痕转身欲走,腰带上的环佩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愤怒的回头,却发现白泽依然端着烛台站着,神情满是淡漠,似乎没有移动过分毫。那么,抓住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林雪痕低了低头,借着那星星点点的烛光照耀,依稀看见抓住自己腰带的是一双枯槁的手。
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乌黑的皮肤包裹着青森的白骨,仅剩的一点皮肉腐烂的不成样子,偶能见到白色的蛆虫从肉里翻出,肥胖柔软的身体在皮肉间很是活跃,随着它的涌动,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冲入口鼻。
林雪痕强忍住内心翻涌的恶心感,硬生生用手打开了那截腐烂的手臂,却在下一秒之后整个人弹跳而起。
那双烂手的主人从地上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很明显是一名男子。破烂的衣衫随意的挂在腰间,露出大片腐烂掉渣的皮肉,大量的蛆虫在他的腰间穿梭,他的内脏已经被侵蚀的差
不多了,胸口露出一个大洞,腥臭的气味伴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扩散。
林雪痕捏紧了拳头,正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那具死尸的动作却在白泽的呼声中停止了。
“张大元,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这一声喊叫,死尸停止了动作,只剩两个空洞的眼睛盯着白泽的方向,身上的蛆虫因为这一震荡纷纷掉在地上,但又不屈不饶的想往那男人身上爬去。
“死了就给我安静点,你知道我喜欢安静的,别吵!”
似乎是听懂了什么,死尸慢慢低下头,随即又举起自己的右手掌伸向白泽的方向,开合的嘴骨一上一下,好像在控诉什么。
林雪痕望着他的右手掌,发现有两根指骨断掉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明白断掉的指骨就是刚才被自己不小心踩断的。
“被踩断了手指而已,人家一个姑娘,你就要打要杀的。你被人砍死在街头,肚肠横流都没有想过要去报复,一个大男人,竟然是要欺负人家一个大姑娘?”
白泽将大姑娘这三个字咬的很重,重的林雪痕耳膜都有点微微作响。奇怪的是,那尸体在听到这些话之后似乎也被说动了,不再有任何动作,乖乖的躺回地上保持原来的样子,又死过去了。
见尸体对白泽如此顺服,林雪痕心下也有些激荡,似乎已经很确定这人就是广南陌生堂一族,正不知道怎么询问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异常。
外面很吵,人声鼎沸的样子。林雪痕心下有些讶异,她朝门口的方面走去,冷不防被一个人影撞倒。
猛冲进来的人林雪痕也认识,是前禁卫军总领薛磨。
“薛总领?你怎么在这儿?”被薛磨从地上拉起来,林雪痕有些奇怪的看着一身平民装扮的他,眼睛里满是疑惑。
薛磨脸色有些发紫,刚才的那一撞,他将原本捂住口鼻浸过洗米水的棉布弄丢了。林雪痕见他脸色不对,慌忙将他往门外推,可还没等使上力,这个满脸胡茬的粗壮大汗就仰身倒了下去,整个身体狠狠撞在门槛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白姑娘,能帮帮我吗?”望着薛磨倒在地上的身体,林雪痕望向身后的一片黑暗,无奈的求助。
“如果他是死人,我就可以帮你,这里是义庄,不欢迎活人。”
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林雪痕知道没有希望,索性不再说话,而是暗中提劲,将这个比龙灏壮硕许多的男人艰难的扯了出去。
适应了黑暗,甫一见到光明竟是这样的天旋地转。林雪痕捂住还没适应光线的眼睛,身边忽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林雪痕,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循声而望,那人自坐在一片阴凉的树影里。身着白色花纹锦袍,腰缠狷纹金丝带,白皙如玉的手掌执一柄小巧的糜尾折扇,一双明眸顾盼流萤,薄唇轻抿,脸上分明挂着恼怒的神色。
“陛。。陛下。。”林雪痕平静的心脏忽然慌不择路的跳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倾倒,双膝重重跪在地上。
“见了朕不先行礼,林雪痕,是朕这些年太宠你了么?”
宫千落倚树而坐,身下铺着一张完整的虎皮。见到一身男装完好无损的林雪痕,虽然说出的话里含着恼怒,但眉眼里却有一丝欣喜和如释重负闪过。
“属下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
“罢了,还活着就好,朕有些担心才让薛磨进去看看的。”制止了林雪痕又要磕头的动作,宫千落站起身,走到林雪痕身前,挑起她纤瘦的下巴俯身说:“你记住,在救回皇夫之前,你不能死。”
在救回皇夫以前,你不能死。
这句话像从天而降的炸雷,生生将林雪痕还在思考的神经炸断了。她只觉得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好像自己在宿湖时练就的对瘴气的免疫在这一刻全部失效了。呼吸越来越困难,林雪痕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紧牙关道:“属下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一定会救回皇夫。”
听到她以贱命自嘲,宫千落心里不悦的感觉逐渐加重。本来也没想说就算死也要救回皇夫这句话,只是看见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是有些恼。
或许连宫千落自己都不知道,她星夜兼程从帝都赶来,潜意识里,或许就是为了见林雪痕一面。
“陛下,老臣扶林大人下去休息一下,她刚从里面出来,应该是累了。”见气氛有些僵持,李樾放下已经醒转的龙灏,上前给林雪痕解围。
“不劳烦李将军了,我还要再进去一趟,劳烦将军带陛下去客栈歇息吧。”冲李樾一抱拳,林雪痕头也没回的就往义庄走,留下宫千落等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李樾还准备说些什么来引开女皇的注意力,却忽然被打断。
“李樾。”唤了欲言又止的李樾一声,宫千落转身:“带朕去你们暂住的客栈,朕累了。”
已经很努力的在更了的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尸语者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