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城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动了动,头痛欲裂。
“操!”他用内手腕狠狠地压了几下太阳穴,神色才清明了些。
黍离个王八玩意儿,问他个屁大一点事还得跟他拼酒,一点也不靠谱!
整整一个晚上都坐在地上靠着桌子腿睡了。
站起来时,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杯子掉到地上,碎了。
碎片和茶水一起溅到他脚上。他也不躲,只是看着。
这情景有一丝眼熟。
他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久,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捡的很仔细,捡完之后随手扔在了桌上。
推开门,刺眼的光照进来,他没有躲,就直直地睁眼迎着。刺的眼睛酸痛,有种想流眼泪的感觉。
踏出门后,看到了桌子上的茶具和那个碎在地上的熟盂。他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树下。
随后,施琅赶过来,对越城说:“长泽不见了。”
越城什么话也没说,去屋里拿了贮灵瓶,往里叶村方向去了。
村里二十几个人,尸体都还没有安葬。
他是施法去的,还未落地,便感觉有凡人的气息,所以立即隐去了身形。
里叶村的村口果然跪了一个少年男子。一身粗布素衣,在村口哭哭啼啼地烧纸钱。
越城走到他对面,才认出了是二麻子常追的那个邻村的公子。
里叶村发生这样的事,邻村的人也都吓得不轻,能跑的拖家带口都跑了,怕这祸事落到自己头上。
此情此景,二麻子这些年费的心血,也算是得到了回应。
越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自知。
里叶村,二十八个人,九户人家,人数不多,村子很小,但足够温暖,像一个小小的人间。
凡人皆信仰入土为安,越城不知道入土能不能安,但是,也得依了他们的心愿。
整整半天的时间,八个土坑,有大有小,在那片他们唱过歌的空地上。
越城将铲子丢在一边,把每个人的尸体搬进坑里,一言不发地埋上了土。
郭婶,周叔,……妞子。
他手里抱着那个小小的又冷又硬的尸体,站起来时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前栽了一下,半跪在了那堆黄土里。但手臂里的东西还是护的严严实实的。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黄土,他没在意,只顾将那个小丫头的身体放到郭婶和周叔中间。他半跪着俯下身子,轻轻的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抚了抚她脸上的灰,“晚安,我的小姑娘。”
虹皁整整一天一夜没找到人,不免有些着急了,她问旁边的施琅:“长泽是跟主上一起离开的吗?”
“好像不是啊。”施琅也有些不知所措,“主上应该是找他去了。”
“那这也一天一夜了,找人也该回来了吧?我给他传音他也不回,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他身上有伤,而且这指示疫鬼的幕后之人也没有抓到……”虹皁越说越担心,“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大人!”施琅忽然想到了什么,“主上早上走的时候,好像拿上了贮灵瓶!”
“啊?!”这下虹皁更担心了,“我算了时日,离反噬还有十天啊,他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施琅也摇头!
“这征兆不好啊!怪不得传音他也不回,对了!你知道长泽在哪儿吗?”
施琅摇摇头,“哦,不过我可以给长泽传音,问他一下。”
虹皁点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施琅。
施琅头一回这么受重视,被虹皁的目光看的有些紧张。
传音发出去那个时刻,立即就收到了长泽的回音:他不在我这里,出什么事了?
“不在!”虹皁一听就站不住了,“我出去看看!”
还没迈出脚就看见越城往这边过来了!施琅惊喜得连给长泽回音都忘了。
“主上!”虹皁赶紧小跑过去,“你反噬是不是要提前?”
越城一言不发地越过她,回了自己的院子,将两个人都关在了外面。
虹皁拽过施琅,小声地问他:“反噬提前可不是小事,我们要不要去找渊神医?”
“渊神医他昨天晚上不是来过吗?说不定主上的事他已经知道了,而且,他不来,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吧?”
虹皁一脸发愁,施琅说的不无道理,上次找到渊兮是她运气好,这次他刚来过水宫,怕是真的不好找,“那还是让他自己静静吧,反正出事了还有闻竹上神罩着呢。”
整整一天时间,虹皁都没等来越城开门,说不担心是假的,她已经第三次偷偷跑到越城的院子外面转圈了,趴在门缝处往里面看,什么也看不清,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其实越城并没有干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在院子里的树下休息。
他靠在树根下,闭着眼,万年来所有的记忆都在眼前。
罗更,里叶村,还有青要山……
若是罗更的事情跟这次里叶村事件的幕后之人有关联,那这个幕后之人的目标就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要么是为了寻仇让他痛苦,要么……是想利用伽蓝封印做些什么。
那日去找黍离,他说:“虽然这幕后之人杀你亲近之人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东海那片碎了的封印,怕是大有问题。伽蓝封印有破损,你都不知道他却知道,说明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既然在青要山内部设下了结界,想必就是为了挡住地魔不让你发现,但现在却故意放出地魔引起你的注意力,说明他等待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是应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就我现在问你,你知道了封印破损,破损的碎片又丢失,又有人在内部设下了结界,然后恰在这时,里叶村的人又无辜被杀,你会怎么想?”
“是一人所为。”越城当时回答。
“然后怎么做?”
“找到那个人。”
“对。”黍离继续道,“但是在疫鬼这件事情上找不到漏洞,所以你得目标应该会转移到青要山那处,若是想找到在青要山内部设结界之人,你会先从哪里找?”
“青要山,内部。”
黍离笑着点头,“这就是那背后之人的目的。他既然能在青要山内部设结界,说明他能进青要山,引你进去,虽不知道目的为何,但看他杀你亲近之人的态度,要么是和你有仇,但又杀不了你,想把你一辈子关进去,要么,就是青要山里有什么他想让你看见的东西。”
越城道:“你这么一说,这个人想必是知道所谓神的事情了,所以才不直接对我动手,让疫鬼杀了那么多人才动里叶村,说明他想引起的不仅是我的注意,还有上天庭的那位。”
“所以这个幕后的人,是要和三界做对啊,有意思。”黍离没心没肺的笑了。
越城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树叶,此时已是傍晚,他已经在院子里坐了一天,腿脚早就麻木的没有知觉了,但他还是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
他等待的时机已经成熟……
这个时机成熟,指的是什么呢?
到底,长泽还是没忍住,来了这水宫。
施琅的传音只有一句,他始终放心不下,但又不想直接去找他,所以便化了原型,偷偷的潜进了越城的院子,就是想看一眼他回来了没有。
渊兮的话让他对越城的状态有些担心,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为何总是不放心。
但他想,越城应该只觉得他是个麻烦,顺手帮了一把,还赖着不走了。
他也不想这么没有尊严,
但他始终忍不住。
长泽是在天暗下来后才偷偷潜进水宫的,不被发现,这不算什么难事,其实这三界能拦住他的东西不多,除了越城这个水神他摸不透,其余的应该没有什么了。
但到了越城院子的那棵树上后,他实在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余的。
那个躺在树下喝酒的男人,身上没有一丝灵力,跟当初在贾府时没什么两样。
男人不知道有多大的酒量,地上的空酒坛摆了三四个,他还是神色清明,没有一丝醉态。
那那次跟那个叫黍离的究竟喝了多少,才醉成那样?!
长泽就在那颗树上看着他,看他的头靠在树干上,看他闭上了眼,看酒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襟里……
长泽注意到,越城忽然皱起了眉头,但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了一段时间,他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十一月的天气,额头上竟然爬满了汗珠。
他终于动了动,一手按在腹部处,蜷起双腿,额头抵在了腿上。
随着他的动作,长泽的手也不住握紧,这么过了一炷香,越城还是保持这个姿势没动,长泽却是忍不了了!
他出了越城的院子化成人形,把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越城院门口的虹皁吓了一跳!
长泽拉起虹皁就往外走:“去找渊兮!他身体不对劲!”
“主上?!”虹皁一听就急了,没顾上问长泽他为什么在这里,就立即出了水宫!
到了一个小竹林深处,面前有一个小木屋。虹皁立即推开门,没有人!
“不在!”
“他还去哪里?你就没有能联络到他的办法?传音呢?!”
“渊神医怕人打扰,除了主上,没人能给他传音!”
“没有其他医仙了吗?!这三界之中只有他一个医仙不成?!”长泽袖中的手就没有松开过,他一咬牙,“我去上天庭找那个上神!”
“不是。”虹皁立即拉住他,“闻竹上神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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