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一直坐在门口也不知道进去,直到一阵凉风吹来,他回了意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几个时辰了。
发呆。
这是他在断崖时常常会做的事。但那时脑子里是空无一物的,就爱那么坐着什么也不想,心里清静。
但是现在,遇到越城之后,他就一直有很多要想的,而且大多数与越城都有关系。因为越城,他遇上了很多的情感和经历,经历还好说,在凡世间见过,但是有些情感,他真的分不清楚。
就比如,敖双的朋友和越城的朋友。
长泽将渊兮给的药交给了施琅,让他帮忙去煎,煎完之后他拿去越城的屋子里。
轻轻推开门,绕过屏风,越城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但眉头还皱着,额头上有汗珠。
长泽用手去探探他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
他从后面将越城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身上,然后舀起一勺药放到他嘴边,越城没有动静。
“越城,张嘴。”长泽将勺子伸进他唇缝中稍稍倾了一下,药汁都流到了外面。
长泽也不住皱起了眉,“越城,醒醒。”
躺着的人似乎尝到了药味的苦,眼睫毛颤了颤,轻微地张开了一条缝。
“越城。”长泽低头去叫他,还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越城费力地张开眼,扭着头去看身后抱着他的人,眸中还有些迷茫。
长泽见他醒来就松了一口气,他又拿起药勺吹吹,送到他嘴边,“先把药吃了。”
越城低头,用看屎一样的表情盯着勺子里的东西,末了,还凑近闻了闻。眼神更嫌弃了,直接撇过脸看都不想看了。
“怎么了?”长泽不明白怎么回事,见他扭过脸,又将勺子跟了过去,“这是药,渊兮说让吃的。”
越城见勺子里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又放到了他鼻子下面,他下意识地耸耸鼻子,立马把头又移开了!
这次长泽再直也发现不对了,他十分不解地看看药碗,又看看越城,自己小小地喝了一口,除了味道有些一言难尽,应该也没什么。
“你不想喝?”
越城立即点点头,像个孩子一样。
“可你的伤还没好,渊兮嘱咐了要喝的。”
越城干脆闭上了眼,假装睡觉听不见。
长泽手中的汤勺悬在空中,喂也不是,放也不是。
活这么久第一次第一次给别人喂药,那人竟然还像一个小孩一样不想吃,该怎么办?
长泽意识到这可能是渊兮所说的神志不清,不然以越城的性格,就是递给他一晚毒药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那为什么不想喝,你伤口不疼吗?”长泽只能慢慢地问。
越城低下头睁眼看了看伤口的位置,小声地说:“疼。”
见他这个样子,长泽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子有些干,“那……怎么不喝药,喝了就好了。”
越城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层薄雾,眉头还微微皱着,他耸了耸鼻子,“苦。”
长泽一愣,然后“噌”地站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冷静了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燥……
越城忽然失了背后的靠垫,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因为碰到了伤口,他轻哼了一声,埋怨的目光看向长泽。
长泽刚压下去的邪火又“噌”地上来了!
他端着碗就往外跑,药洒完了都不知道。他出了院子往前走了老远才停下来,胸膛里是如雷如鼓的跳声。
他按了按胸口。
……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空药碗,出了好一会儿神,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直到走到施琅煮药的地方,他才回过神来。
煮药的瓦罐里还剩下一些,他将剩下的药全倒进了碗里,也只凑了半碗。就剩这么点,一定得让他喝了。但是……
对越城,他始终会觉得这么下去,他有一天会失了理智,然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长泽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排除脑外。
这些每每想起来就让他心情不舒畅的事情,他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感觉,但从不敢往深了去想。
但是再次推开院门,看见越城一身单薄的里衣,光着脚站在那颗树下时,脑子里除了气愤和心疼,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大步过去将药碗放到石桌上,一只胳膊搂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操起他的腿弯就将人横抱了起来,一脚踢开屋子里的门将他放在了床上。直到那时越城还在笑,甚至都笑出了声。
长泽黑着脸看着他笑了一会,转身出去端药。
他将药碗递给越城,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喝了。”
越城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为所动,只能慢慢地接过,低着头尝了一小口,眉头就皱起来了,然后他偷偷抬起头看了长泽一眼,见他眼神坚决,只能皱着眉头,闭上眼将碗里的药大口喝了。喝完之后还捂着嘴干呕了一下,很是痛苦的模样。
长泽从后面帮他顺了顺,然后用手捂着他的脚用灵力暖了一会儿,才将人塞到被窝里。
“好了,睡觉吧。”
越城丝毫没有闭眼睡觉的意思,他睁着眼看着长泽。
越城的眼窝很深,显得眼睛深邃,他的眸子很黑,仔细看会让人忍不住溺进去,而他现在这样盯着长泽,目光却看起来有些纯粹。
长泽被他看得心跳都快了,他快速伸手捂住越城的眼,语气生硬地命令道:“快睡!”
越城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睑,睫毛轻轻地刷在长泽手心,酥酥痒痒的。
长泽立即收回手,握紧了。
这一晚上,直到越城睡熟了,长泽才悄悄离开。他其实不想离开,但他现在不能跟越城呆在一个地方,太奇怪了。
然而,长泽有这自觉,其他人可未必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不亮,有个人便悄悄地潜进了越城地屋里,蹲在越城地床前盯着他,然后缓缓伸出了手……
自他推门进来时,越城便醒了。他虽然没有灵力,但警觉还是有的。感觉到是熟悉的气息,他才松了一口气。但那口气还没有松完,那个人就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越城慢慢地睁开眼,目光丝毫不差地落在那个人身上,里面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那个人立即松手,对着越城嘿嘿一笑,“阿城这警觉还挺高的,没有灵力都能认出我。”
“我是没有灵力,不是没有呼吸。”越城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这么大清早的避着虹皁过来,准备走了?”
此人正是昨天晚上对虹皁吃干抹净准备跑路的黍离。
“还是阿城了解我,怕你伤心,过来跟你道个别。”
“我倒是不伤心,就是可怜人家虹皁了,你该跟她道个别。”
黍离起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笑了一声,“跟她说了还怎么走。”
不难看出,他的笑里有些发苦。
越城指指外面的桌子,毫不客气地吩咐道:“倒杯水去。”
黍离白了他一眼,还是出去给他倒了杯水回来。
越城在后面说:“你跟她说清楚,她未必不跟你走。而且你但凡告诉她个地方,她都可以没事去寻你。何必这样瞒着,倒像是我将你们拆散了一样。”
“就是你。”黍离把杯子递给他,哀怨地说。
越城不屑地摆摆手,“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本来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莫名奇妙被卷进来毁了清誉不说,到头来你们没法长相厮守还要怪到我头上,我冤。”
黍离笑笑,轻轻用拳头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贫了,走了。”
“黍离。”越城叫住即将离开的他,“过一段时间我们去西北,你跟她说清楚。”
黍离的脚步顿了顿,他扶额,“啊,残忍。”
“她一个姑娘家,你不能老是拖着。”
“知道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越城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虹皁来找黍离,而长泽来看越城,两人在门口遇见了,就一起进去了。推开门却发现,人不在。
“去哪里了?”虹皁叉腰,“大早上两人都不在,想干什么呀?!”
长泽一听黍离也不在,瞬间就不爽了,他对虹皁道:“给他传音。”
“哦对。”虹皁给越城传音,良久没有得到回答,而黍离,她根本无法联系到。
虹皁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瓷杯子,表情很是狰狞,这两个混蛋不会背着她……
呵,
呵呵!
虹皁手里的杯子碎了!
“你有病?”越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一来就看见虹皁把他的杯子捏碎了!
长泽看见越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还记不记得。
事实证明,某个神确实是睁眼不认人,睡一觉什么都不记得了。
越城指指点点地坐在了石凳上,翘个二郎腿倒了杯水,“我这杯子啊,是从一个老茶艺人手里淘到的,珍贵的很,你得赔我。”
长泽过去坐到他旁边,越城还冲他眨了眨眼。
虹皁翻了个白眼,那明明是她在凡间街市上捡便宜买的。但她也没在意,过去坐到越城旁边,“你都回来了,黍离呢?”
越城喝了口茶水,组织了一些好听的语言:“黍离啊……他又跑路了。”
嗯,干脆利落。
虹皁一开始就有预感,但真到这一步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越城喝茶的空隙抽了她一眼,见她握着一个杯子的手骨节泛白。
他将虹皁手中的杯子拿出来,“再捏碎一个就真要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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