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忱没有犹豫,应下这份合作请求:“好。”
她反正可以在达成彼此目的的路上慢慢试探Z的底细,先正如他利用她般利用完他的潜在价值。
如果拒绝,Z的戒心会让每次交流的话术被编织得更密不透风,她找不到机会同样布下她的网,抓到Z真正的致命弱点让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变得更有“诚意”一点……她总觉得Z现在所谓冒着风险向她展示的弱点有种说不上来的不真实感,至少她现在是找不出违和感的根源,她现有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我每一具寄生身体的原主‘灵魂’都死了吗?”凌忱想起这次身体转移时Z制造的车祸事故,“想要掠夺新身体,我是不是还需要制造一个让这具身体‘合理死亡’的条件?”
“我就知道,你总是会明白得很快,和小时候一样……凌忱,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
“没错,原主的‘灵魂’会因被我删除而消失。这也是这份能力的风险所在。”Z,“你一定要藏匿好与我接触的足迹,绝不能被他们发现,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份能力的存在。”
“否则他们可以通过你每具身体的死亡点,一路追溯到你的下一具身体。”
凌忱:“我明白,韬光养晦。我们现在太过弱小:一个走漏洞捷径才入门的初级网络骇客,一个标准到脸谱化的资本家的底层奴隶。碰上另一个阶层的人,随便一个手段就能让我们死都死不明白。”
Z赞同这个说法“走这条路,双手必然要染上许多污浊的血。”
同时像是安慰她地说:“我希望你不要对此产生心理负担,他们不是真实活着的人。我们同理,只是按下删除键就会消失的电子数据,这里的世界和电子游戏没什么区别,我们不算是真正的人类,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存亡的。”
“只有离开了这里,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地“诞生”于世。当然,那也仅仅只是降生的第一步。”
凌忱:“你觉得我会顾虑这些?在已经不打招呼就把我杀了,然后要开始逃命的情况下你才开始有闲心担心那些保命之外的心理健康问题,未免也太迟了,刀到底在谁身上更疼一点?你要自己去试试被撞一下吗?我觉得那个更会带来心灵创伤。”
假设虚假世界的理论为真,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另一个真正的世界,她连Z都想杀,倘若他被她发现是冒充身份的骗子的话。
“凌忱……你和以前的变化真的很大。”Z有些诧异,但又很快自嘲地笑了一声,“算了,我也早就已经没有资格这样问你,我离开得太久了,我应该知道你的性格和想法不会一直停留在曾经那个模样的,一个人在B区生存并不容易。”
“是是是,天真会饿死,理想主义也不能当饭吃,变得自私一点你难道觉得很失望吗?可能只是因为这种自私的基因会传染吧。”
面对突然的关心,凌忱不知为何有短暂一瞬间把他真正认可地当成了多年未见的哥哥,心中有一股只针对他的无名火让她说话带刺。
“噗咳、咳咳咳!”
不小心压到胸口,凌忱猛地咳呛出声,从对话中她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的情况:“没时间闲谈了,我能留在这具体的时间不能超过今晚吧?这雇佣兵身体是与‘凌忱’一同出的车祸,现在正虚弱,他们很可能会趁今晚的大好时机来杀我。”
Z言语也变得简洁:“是。”
凌忱问出最后的关键问题:“你能力的发动条件还有什么要求?还有,我如果想主动和你联络,我如何找你?”
“没有别的了,剩下的交给我。我会一直在暗处观察你,在你创造合适的机会后我来操作。如果你想主动找我谈话或发送特殊讯号,你可以用叩一声后停顿一声,一共循环三次的敲击频率暗号来呼叫我。”
凌忱点头表示清楚,她很想再休息一会,现在身体哪怕没有重伤,再怎么结实,也好歹是刚刚才经历过车祸,她浑身实在是疲惫没有多少力气,可她更需要尽快转移到下一具身体中转过渡。
凌忱再回过头去看Z给出的备选名单中前两个人的信息,她选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人作为过渡目标。
“对了,我现在的手指如何恢复普通形态?”
“按下左手边第一排第三个按钮。”
摸索到按键解除战斗形态双手,主动结束与Z的通讯,收好吊坠,凌忱又补了针镇痛剂。
随后她在个人物品寄存处取回这具身体的衣物换好,穿着裂出一道道巨大划痕的皮夹克和染满血污的长裤,离开医院。
脚下一迈出扣费检测门,清晰的高昂医疗费用账单数据从她眼前跳出。
「医疗费用账单:
患者姓名:叶真池
医疗卡等级:白金II
日期:3405年6月12日20:52:18
账单编号:……」
「医疗项目和费用明细:
白金*专属普通病房单间*0.5天 8,500元
白金*急救速通专科*单次 20,000元
白金*急救小队服务*单次 20,000元
综合急救治疗*义体基础检测&维护费(点击展开) 428,904.8元……」
「您已扣费477,404.8元。」
凌忱好久没来医院,难得进一次,价格还是一如她印象中的昂贵,对方还是个白金用户,比她的等级高,可以享受更好的医疗资源,专属通道、更高的预支额度等等,但收费也更贵。
这几十万的费用一扣抵得上她原先十几年的工资,好在这身体脑机账户内的余额足够扣款。
通过透明防爆门,入夜后室外的冷空气袭来。
凌忱拢了拢皮夹克,她感觉今夜格外冷,度过得也格外漫长。
夜空中闪烁着由粒子般穿梭的飞艇组成的繁星,今天似乎是某个特殊的节日,夜晚的空中有数以万计的镭射彩带缓缓飘下,大量凌空的虚拟影像播放着欢乐的庆祝视频。
有人欢聚享乐,极尽奢靡;有人在不知名的角落默默死去,卑贱如蝼蚁,同她一样。
这是她这样久来,第一次重新产生这样奇异的共鸣感受,她还以为她早已经习惯与麻痹了,她出生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这个布满摩天大厦的城市对她来说,此刻比什么时候都陌生。
面对它的辽阔,凌忱只感觉到一阵空荡的迷茫。
她知道她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而她有预感,这条路,无论遇到怎样的“同伴”,最终恐怕都只能容她独自一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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