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

今天难得没下雨，只有簌簌的风刮过，带着一股潮湿的阴冷，无孔不入的往人身体里钻。

南方的冬天总是有一种猥琐的刺客精神，走位风骚，叫人防不胜防。

厨房的锅里油噼里啪啦响，引得阵阵鸡蛋香，微波炉叮叮响了几声，被伸手拉开，端出了里面热好的牛奶。

周恬关了火，把鸡蛋铲进堆好菜和酱料的吐司里，盖上另外的面包片，对角切开。

“我靠啊啊啊啊啊！”

房间门砰的一声推响，顶着鸡窝头的人从屋子里冲出来，往洗手间跑：“你是不是又把我闹钟关了？！”

“嗯。”周恬把三明治和那碗牛奶端上桌，又回冰箱拿了杯冰牛奶，“你闹钟太吵。”

“你大爷的！”危霜一边梳头一边哔哔赖赖，“我十点的课啊草，那男模只来今天一天了，我那泥塑还没调完细节呢。”

周恬拆了吸管，嗤声：“这不还有半小时呢？叽歪个屁啊。”

“化妆都得半小时。”危霜飞快洗漱完，又绕过来坐下吃饭，看着那碗热牛奶，瞬间变脸，“哎呀你还给人家热了牛奶。”

周恬白了她一眼。

吃完饭，周恬端着盘子去洗，危霜则赶去化妆。

她们俩合租的时候就分配，公共卫生两天一次，自己房间自己负责。洗衣服也是一人洗一天，包括第二天的晾晒。

至于做饭，周恬本来确实试图逼迫危霜学会做饭，然而仅仅让她上手一次就彻底断绝了这想法。

无他，实在是还想继续在这破房子里安稳住段时间。

后来周恬再也没允许危霜踏进厨房半步，连微波炉都没敢让她用，生怕这小废物点心一个操作不当把厨房炸了。

平常一般也只有早餐有机会在家里吃，周恬偶尔下厨，不下厨的时候两人就去外面买，中午晚上就是各自应付。

家里也没正儿八经炒过几次菜，主要是周恬懒，她能做菜但不喜欢洗锅，讨厌油腻粘在手上的那种感觉。

洗了碗盘，周恬不紧不慢的去晒衣服。

等差不多晒好，危霜也风风火火的出来换鞋。她一边拉着长筒靴把脚塞进去，一边扭头问周恬：“我记得你今天也有课吧？怎么还不走？”

“是有。”周恬转身回房间去拿了相机和镜头。

一出来，想起什么，眉头皱起，冷声警告：“我跟你说危小姐，你要再敢把你那破袜子和我衣服搅一起，我连你带洗衣机一起丢出去。”

周恬这人很矛盾，挑剔讲究的点格外奇怪。

比如她可以接受把各种面料的衣服一起洗，懒得分类不担心混色，但是绝不能接受袜子丢进去。

像是无论加了多少洗衣液，无论袜子脏不脏，都会害衣服变臭，害洗衣机损坏。

两人贴身衣物和袜子一般都是自己洗自己的。

又比如她可以几个月不买新衣服，但是有些衣服穿一两次脏了她只要看着不顺眼就会丢掉，不分价位。

你说她不节约吧？她确实穿的衣服也不贵，住的并不好。但是你说她节约吧，很多事情上真看不出来她有多节约。

危霜曾经问过这位大小姐，她的回答是：我这是把钱花在刀刃上。

危霜想到她屋子里跟宝贝似的各种相机和镜头，沉默。

确实，价位是把无情大砍刀。

危霜见她表情不太好，赶紧抓上了她放在桌上的书，一把把人拉着出门：“哎呀，我这不是昨天太困了，无意识行为，下次一定改。”

周恬看着她锁门，冷呵一声：“你还想有下次？”

“不敢，没有了。”她嘟嘟囔囔，“哎呀你快点，再不快点就真要迟到了。一天天的别大早上就挂脸嘛，路过条狗都得被你骂几句。”

两人下了楼梯，拐角还真冲出来一条狗，把危霜吓的连连尖叫，扯着周恬衣服拼命的躲。

“又是谁这么没素质？把狗看好不知道啊？”周恬果然骂了，冷眼扫着空荡荡的四周，做出踹狗的姿势，嘴里驱赶，“去去去。”

那狗看到她的动作，慌里慌张跑了。

危霜这才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把这姐的衣服抓皱了，赶紧抚平：“好了好了，走吧。”

危霜怕狗怕到不行，属于那种刚出生的小狗崽她都看着害怕的那种，一害怕就声音抬高八个度，滋哇乱叫往人身后躲。

周恬不怕狗，但她确实烦透了老有人喜欢遛狗不栓绳，害得危霜老是因为这事儿叫得她烦上加烦。

有些养宠物的人喜欢放养，就总是觉得自己不怕全天下都不会怕。

那狗都到人腿边嗅来嗅去了，别人吓得不敢动，主人还轻描淡写来句“它不会咬你”。

丁点儿大的小狗就算了，那种拉布拉多金毛一类大型犬，危霜可以吓到脸色瞬间卡白。

她遇到过好几次这种情况，尤其是老人，特爱这么说。

周恬多次想骂，但到底是老人，还是压下了情绪。

最好不要被她逮到这样的年轻人。

不然她真的会好好问候对方。

—

到了学校，两人分道扬镳。

期末大部分课都结的差不多了，她今天就上午一节商业摄影课，上完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想起来林砚寒似乎还没有通过她好友，周恬后知后觉去看微信。

这人确实还没通过她好友，但是已经在好友验证处给她留了留言：【有事？】

上面一条就是她发的好友验证，说明了自己是昨天那个蹭伞的人。

她确实遇到过几个加好友不说清来由就不轻易同意的，也没恼，毕竟现在还得用他。

周恬如果看上了一个人，正巧对方满足她所有要求，又有时间的话，那其他问题都不算问题。

她还是愿意暂时好好说话的。

这会儿也不拖沓，直接把来由简单的说了一下。

课已经正式开始，这节是化妆品的产品拍摄，老师先给他们展示，后面他们还得自己练习。

周恬去年开始陆陆续续拍过几条广告，广告商那边反馈挺不错的，今年时间空闲的多了点，但她挺挑，接的也没比去年多多少。

她有一个摄影师账号，没有公开过私人信息的那种，学校里没人知道，叫Zeem。

她去年暑假飞了趟非洲，赶着拍了动物大迁徙，不仅有图片，还有视频。

成千上万只角马和羚羊从塞伦盖蒂草原横渡马拉河，卷起尘埃，黄烟漫天。

拍摄的照片她选了几张去参选了国际摄影大赛，最后成功获得了野生动物与自然类的第一名。

后来她也陆陆续续凭借着「孤海」「雪岭」以及「民族风貌」系列的照片斩获国内各种奖项。

她的作品一直都有争议性，有人觉得她还不足以获得那么高的名次荣耀，有人则觉得她实力与野心齐平，二者兼备。

反正无论如何，她陆续得奖还是收获了不少目光，也进行了摄影师认证，通过这一年的阅读量加互动，已经升上了红v，是摄影领域博主影响力第一。

一直有策展人试图联系她举办摄影展，但周恬追求新鲜，没兴趣把已经公布过的照片再展览一次。

她有在考虑新的主题，也答应了伏城当地的艺术馆，如果决定办展会与他们进行联系。

直到今年六月，她才正式的定下来摄影展的主题，叫「手」。展览办在十一月二十五号那天，当天是国际反家庭暴力日。

但周恬并没有只局限于“家庭暴力”这一个主题，而是又增加了校园暴力和社会暴力，以及网络暴力的内容。

一张张照片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被困在不见天日的昏暗房间，有的被逼到泥泞角落，无数只手出现在他们周围，指指点点的批判。

不同的是他们身上外露伤口的数量及程度，而相同的是他们内心的重创，以及被捂住无法发声的嘴。

暴力多出于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不分性别年龄，不分地区种族，它始终存在着。

周恬之所以出这个主题的契机，也是因为今年年中时频频爆出的暴力事件，有男伤女，有女伤男。有同性相残，异性相害。

以及因为网络的发达，一群自诩正义的人操持着键盘，躲在电脑后面，对网络上的事情及人出现无差别的攻击，并称之为合理猜忌评判。

而这些事情，有时能撑上一周，有时三五天，有时甚至白天发了，晚上就彻底消失。

许多人看了，愤怒一时，却因为热度褪去，逐渐忘却。

这导致资本操控更加自如，加害者变本加厉逍遥法外，受害者被迫捂嘴惶惶度日。

露出獠牙的丑陋怪物只是安稳躲在某个角落，荆棘依然丛生，经过者或躲过伤害，或鲜血淋漓。

周恬自知在这一切前也很渺小，或许她举办这么一场展压根不会引起什么重视，但她仍然想去做。

做一些自认为喜欢且有意义的事情。

而这场摄影展，确实在网上掀起了一阵讨论热潮。有人觉得她了不起，敢于在这种时候重新翻出旧账，引来热度探讨聚焦，把已经尘封被视为过去的事件重新调出。

她展出的主题里其中一句话就是：如果人人都选择暂时遗忘，你又是否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他/她。

确实，如果都不把这当一回事，不引起重视，自己又能保证未来某一天真的不会遇到这种事吗？

风险是无处不在的。

但也有人认为她是哗众取宠，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太平盛世，光明永远会比黑暗多，她不过是为了涨热度涨人气引起噱头。

最后两方争论，也并没有争论出个具体结果。

想要重视的人会放在心上，不想重视的人怎样劝告也不会当一回事。

周恬自认为已经做过一些努力，每个人的路大多也只能靠自己走，至于后面会怎么样，其他人无从得知。

仅仅半个月的功夫，这件事也成过眼云烟。

她后面有发过其他微博，那条宣传被逐渐压下，除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仍然记得。

这种化妆品拍摄她勉强能算游刃有余，两节课上的轻轻松松。

直到下课，她才有时间看微信。

林砚寒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危公主：每天都在被骂和挨骂的路上QAQ

恬总：一大早就让人烦

小林：想加，又想装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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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敲重点：女主不喜欢狗，但是也没有要虐狗！这里是假动作，不是真的要踢！

今天也有三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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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讨厌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