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怎会。”

——“这里是封魔域，我都懂的，人族在封魔域能活下来，就已经十分不易，你又苦衷和不得已，我明白。”

他还记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眸像璀璨的星子，那些星星，第一次点亮了他荒芜的天空。

而现在，他却说，他下贱。

暮行风的指尖很放肆地在叶涟绯的肩颈游走，动作随意，仿佛在对待一个廉价的物件。

“……那是封魔域十族的首领之一吧，我认得那个魔纹，果然是封魔域的低贱物种，长得真恶心。”

“你是怎么找上他的？怎么勾引他的？像勾引我一样吗？怪不得那么熟练，我都被你骗过去了，呵……”

“为什么勾引了他，又来勾引我？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一个他根本满足不了你了？这点你没看错，我可比他强太多……”

叶涟绯咬着下唇，忍受着他一句又一句羞辱的话语，曾经照进他心里的阳光一寸寸被吞噬殆尽，终于，所有的光都湮灭了。

原来，他以为的光，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可笑他竟然还为他，背叛了弟弟。

暮行风越说就越是愤怒，他没有因为发泄而痛快，心中那股妒火反而越发燎原，叶涟绯起先还十分难过地看着他，后来就不再看他，他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股火蓦的又窜起来，暮行风一只手掰过他的脸，冷冷道，“你在想什么？”

叶涟绯低声笑了，似讽似嘲，眼里的泪已经干了，就像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也已经彻底干涸。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以为真的有人能理解他，不嫌弃他，以为他会是他的星光。叶涟绯道，“我笑你，自以为是，你觉得你比那个魔人强？错了，在我心里，你比他，差的太多。”

无上灵力的威压刹那放开，方圆十里的魔物都伏倒在地，瑟瑟发抖，惧怕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神族灵力。

“你说，什么？”

叶涟绯也在发抖，却并不害怕，反而只觉得快意，“我说，他比你，强得多。”

有一瞬间，叶涟绯觉得，他会被他杀掉。

阳光般璀璨，象征神族正统之后的金眸中涌动着不祥的黑气，犹如即将入魔的巨兽。

叶涟绯好笑地想，自己竟然会觉得他无害又可爱，这样出身的人，又怎么会无害？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让他万劫不复。他们从来不平等，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根本不会理解他。从一开始，他们的相识，就是一个错误。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理解一只渺小无力的蝼蚁。

他不再伤心，也不再难过，那些所有弱小的情绪都被藏在了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琥珀色的瞳孔仿佛凝固起一层隔绝他与他的透明壁垒。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他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暮行风捏住他下巴的手。

他不再为自己的衣衫而羞耻，旁若无人地整理自己有点乱了的头发，“虽然一开始是……可是，它为我带来了安稳的生活。自从有了它，我和弟弟都不再需要惧怕每夜的魔兽侵袭，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猎，还可以养一片漂亮的山茶花……”

盛怒之中，暮行风根本没听出他话中难言的隐情。

“所以后来，我已经不再抗拒它，和它在一起，我，我并不难过……”他说“并不难过”，语气却压抑着难以言说的痛，可暮行风却只听到了他说，即使这样，他也不难过。

“住口！”

“我很感激它，它对我真的很好，每次来，它都会给我带一朵远山上的红山茶……”

暮行风劈手夺过叶涟绯手里正要收起的红山茶，一下碾碎在手中，鲜红的花汁从他指间滴落，犹如鲜血，装着山茶花的盒子也被掀翻，干枯的花一朵朵滚落下来。

叶涟绯看着地上的花，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接着说，“我需要它，所以，请你不要伤害它。”

暮行风冷笑，“凭什么？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叶涟绯看着镜子里斑驳狼狈的自己，凭什么呢？他这种人，也就只能凭……

他缓缓回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也失去了所有神采，就像一朵凋零枯萎的山茶花。

暮行风的心难以遏制地感到抽痛，像是预感到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到单薄素色的外裳被缓缓剥落，就像是眼前人仅有的自尊，也随着这件衣裳，一起滑落下来。那些勉强藏住的痕迹再无遮掩，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他面前。

暮行风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叶涟绯以为他是嫌弃，嘴角勉强弯起，“你觉得恶心？不好意思，我这种下贱的人，也只有用这样的手段，才能苟延残喘了，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肯定是无法理解的。但是，我也只有这个了……”

暮行风的脑子嗡嗡作响，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叶涟绯还在接着说，“请你不要杀它，我可以陪你，一次，十次，或者一百次？随便你，只要你——”

“不要再说了！”暮行风终于受不了了，把他的衣服重新披上，紧紧包住，阻止他还要接着脱掉自己仅剩的衣服。

“够了……”曾经，他是有幻想过这个画面，可是，却从来不是今天这样。整个屋子都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他曾经给他梳头的妆台，他们一起坐过的小桌，也断成了碎木块，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忽然就成了这样……

他的拒绝更加让叶涟绯难堪万分，原来他已经嫌弃他到这个地步，就连看一眼他的身体，都觉得恶心吗？他垂下眼帘，木然地想，这样……也好。

暮行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这个屋子的，离开之前，叶涟绯对他说，“多谢仙长手下留情。我是淤泥里的人，本就不配与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封魔域的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而他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没有阳光眷顾之地，是这样的阴寒刺骨。

叶涟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呆呆的像失去了魂魄。虽然他叫他走，和他说永远不要再见，可暮行风只要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其实他有多么言不由衷，可他就是一次也没有回头。

·

叶涟绯：“真纯洁，这就跑了，也不趁机小发一下兽性。”

648：“……主人，你想……”

叶涟绯：“不太想，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虽然他也不是很介意。

648：“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叶涟绯：“仙一点，不像人一点的吧。”

648选择无视那个“不像人”的形容：“……所以暂时结束了吗？”

叶涟绯：“还有一个小变态呢。好不容易徒手拆cp，怎么可能不好好回到作案地点回味成功的果实？”

648：“主人很懂的样子。”

叶涟绯：“是的，因为我也是变态。”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叶涟绯以为是暮行风，眼里滑过一丝喜悦，然而，这点喜悦很快就变为了失望。

叶惜的脚踩过那些满地的杂乱，他很惊讶似的，“哎呀，这是怎么回事？行风呢？”

来的路上，他心情颇好地采了一束山茶花，绚烂的山茶花映着俊俏少年的面容，显得格外烂漫，犹如邻家少年。

然而，他却策划了这恶毒诛心的一切，让自己的哥哥在喜欢的人面前尊严尽失，还来装模作样地悠然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