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涟绯坐在空旷的寝殿内，所有的热闹都远去了，他心静如死水，等待着自己已知的命运。

据说魔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而且并不吝啬与父母子女或手下分享伴侣。魔人好战，若是打了胜仗，就会大摆宴席，盛会之上，甚至会把自己正宠幸的情人当众分与下属烹食。

叶涟绯揪紧自己鲜红的嫁衣，滚烫的红色鲜艳刺目，似乎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变成他的鲜血。他微微发抖，忍不住害怕，却毫无办法，只能等待着他的魔人夫君来掀开他的盖头，做他不知道第几个伴侣，又不知会在哪个庆功宴莫名死去。

“咯吱”一声，门开了。

叶涟绯紧张地屏住呼吸，风吹进门里，裹挟着阵阵魔人特有的腥气。他一步一步靠近，直到停留在他跟前。

叶涟绯闭上眼睛，等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本已经伸到他盖头底下的丑陋魔手却忽地停住。他听到利刃切开血肉骨骼的声音，快如风，但依然让人头皮发麻。

紧跟着，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落在地上，魔人巨大的、不可撼动的、如山一般的身躯轰然落地。

叶涟绯猛地睁开眼睛，怔怔看着盖头底下的方寸之地，鲜红的血液沿着地板的纹路四处流淌开来，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他听到一个人剧烈的喘息。

他的心骤然一停，紧跟着又疯狂地跳动起来，无数情绪涌上心头，竟然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慢慢地走近，黑色长靴上不知沐浴了多少鲜血，连上面的金线都已经浸没不见。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带着深深血印的足迹。

他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他伸手想来揭他的盖头，但那只手上沾满了血，他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他听到手掌在衣物上不住摩擦的声音，好一会儿，那只手才又伸了出来，上面的血迹没了，变得干干净净的。

在这个房间内，此时此刻，最干净的唯有这只手，和坐在床边的他。他没有把一点点血迹溅到他的身上。

金殿地上是魔人死不瞑目的头颅，鲜血染红了半个婚房，到处都是狰狞的血腥味，少年唯一干净的手轻轻掀开了他的红盖头，无比温柔而珍惜。

“阿叶，我来救你了。”红衣少年浑身浴血，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宛如浴血的杀神，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金色瞳孔的边沿泛起红色不祥的轮廓，脸庞犹如用鲜血画了凶神的面妆。

因为杀得太多，他的眼底还残留着未曾完全压下的亢奋和嗜血，整个人张扬又妖异，但当目光落到他身上时，他的眼中却只剩下他的倒影，见他一声不吭，还有点慌乱起来，“啊！难道我刚刚的血溅到你了？对不起，我已经很小心了，你是不是很害怕——”

他懊恼又后悔，一个劲责怪自己，甚至牵动了伤口，叶涟绯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哎呀，我身上都是怪物的血呢！”他要把他推开，不想让他沾上乱七八糟的腌臜东西，可叶涟绯一点也不顾，紧紧地抱着他，眼泪一颗颗地落下，好像要诉进这些日子心中所有的委屈与害怕，以及见到他时的喜悦，他声音哽咽，“没关系，我不介意。”

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脖颈间，暮行风心里也一酸，眼眶发热，这些时日，他也多么想念他，想和他解释，想让他相信他。得知他要嫁给魔人的消息时，他又是多么心急如焚，心痛难过。

但是，已经有一个人在哭了，他再哭可没完没了。想到这里，暮行风把眼泪忍了回去，语调很轻松，但很温柔地安慰他，“没事了，有我在呢。我说了，可以相信我的，刚刚你是不是被我帅哭了……”

他插科打诨，是为了逗他笑，并没有指望他回应。可叶涟绯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眸里还挂着泪珠，他看着他，很认真地说，“很帅很帅很帅。”

暮行风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叶涟绯不明所以，但乖乖的不动，任他作为。

暮行风咬着牙，脸不争气地红起来。真是的，随随便便说这种话，又用那么漂亮的眼睛这么专注地看他，他轻轻抚摸自己的心口，害他的心跳得好快。

叶涟绯被捂着眼睛，不明所以，很是无辜的样子。

暮行风莫名有点憋闷，他仔细端详着他此刻的模样，想到是为了那个怪物穿的，他难免有点酸溜溜的，可是，真的很美。

火红的嫁衣衬得他的皮肤更白，像雪一样，他的睫毛在他掌心眨动，让他的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他的唇色嫣红，不知道是否涂了唇脂，饱满漂亮，像一颗诱人的樱桃……

“阿叶，我想……”他轻声呢喃，缓缓俯下身，接近他即使在梦中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唇瓣。

叶涟绯的睫毛颤了颤，预感到什么，但这一次，他没有避开。

然而，在真正触碰到之前，暮行风却忽然感觉脖子一痛，一条蛇窜了出去，他头晕目眩，往后两步，跌在桌边，把桌上的酒水都撒了一地。

他转头吐出一口黑血，看到那条熟悉的叶涟绯的蛇，他难以置信，“阿叶，你给我下毒？”

他怔怔的看向叶涟绯，“你，你还是恨我么？你没有原谅我？”

叶涟绯也大惊失色，不知道袖中的蛇怎么没有指令自己跑出来了。

“我没——”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把拽进另一个怀抱。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着。”叶惜居高临下地看着暮行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难杀啊。”

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七八个魔人跳出来，他微笑，“不过，现在应该不难了。”

叶涟绯一口咬住他捂住他嘴的手掌，叶惜吃痛松手，他立刻大声说，“我没有下毒！”

叶惜漫不经心地用舌头舔舐了几下伤口，“哥哥咬人好狠，这个力气不如留着在晚上‘咬’。”

他说得暧昧，完全没有掩盖的意思，叶涟绯的身体不由一僵。

又见下毒，这次是臭弟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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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修罗场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