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潜藏在陛下附近,陛下只需随身带着这指示针,就立刻能发现人在哪儿。到时候什么暗地里的刺杀都藏不住。”道士高高兴兴说。
“确实是个好东西,”当今把东西随手挂在腰上,对太监挥了挥手,说,“赏。”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道士兴高采烈,磕头谢恩,拿了赏赐走了。
当今站起身来洗漱一番之后又去了御书房。
他坐在书房的桌子边上,又想起来,向太监问:“那个谁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要换了别的太监肯定不知道。
不过他身边当职的一向是大太监。
这太监跟他去过半山别墅回来的,所以不仅知道,而且详细情况也略有了解。
大太监就弯腰低头,凑近了,在当今耳边不远处低声说:“马车已经停了。人已经醒了。洗漱后,就立刻上马带了干粮,星夜奔驰起来,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到地方了。”
当今点了点头:“也行吧。”
他不知不觉把腰间挂起来的指示针又拿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左右看了看,觉得这东西放在这儿当个摆设也不错,也免得带来带去的麻烦。
于是,当今把那个指示针随手摆放在了桌子旁边,靠着奏折的位置,茶碗放在指示针的旁边,要喝的时候随手拿,倒也不会被挡住。
他开始批他的今天的奏折。
执剑者已经赶到了边疆处,马将军的卧房内,本来是想在外面徘徊的,但外面有人容易被发现,所以就进来了。
幸好这里面只有马将军一个人。
听外面的人说,马将军是昨晚通宵熬夜,才睡下没多久,所以现在还在休息,卧房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点灯,模模糊糊的。
执剑者刚进去没多久,马将军就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刀问:“是谁?”
他心里想,不敲门就进来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连窗子都不翻,那肯定有点本事,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警惕,那就没命了。
所以他也没遮掩,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拿着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执剑者面前。
执剑者用还带着剑鞘的剑挡了他一记攻击,他一刀砍下去,没把剑鞘砍断,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那剑鞘。
那剑鞘通体是乌木质感,表面没有金银珠宝,却有钢铁,钢铁缠绕其中,仿佛数条银蛇环绕参天古木,淡淡萦绕的血腥味里,有泠泠如水的彻骨寒光,令人见之心惊,更不由为之胆战。
马将军眼前一亮,心中暗暗感慨,这东西真是好东西,可惜落入贼人手里,明珠蒙尘,要是能换在别人手里,只怕早就大放光芒了,怎么会如今都没有名头呢?
要是这东西是我的就好了。
这真是个好东西呀!
找遍我的营帐也找不出这样的东西。
今天我非要把这个偷偷摸入别人营帐的家伙,狠狠揍一顿,再叫他缴械,把这样的好东西收为己用!
战斗打赢了,拿战败者的东西当战利品是理所应当的!
想到这里,马将军握刀的手更加用力,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简直毫无顾忌,不过竟然没有打碎屋里的任何一个东西,可见,他下手其实还有分寸,而且十分爱惜屋里的摆设。
执剑者看他这么想打,只怕现在对他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又被他追得很紧,稍不注意便会受伤,一时兴起,便也与他打起来。
两个人从门口打到窗边,又从窗边打到床边,之后转到墙角房梁,就差跳到桌子上了,不过这么转了一圈,连个凳子也没被踢翻。
马将军此时倒也注意到,执剑者仿佛并没有故意找事,和他一样在谨慎避免破坏这里的东西。
他避免破坏这里的东西,是因为他要住在这儿,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财物,损毁了,他要花钱买新的,否则没什么可用的。
莫名其妙跑到这儿来的这个人,有什么必要像他一样避免损毁东西呢?这个人又不住在这儿。
难道他怕自己被抓住之后要求赔偿吗?
看他手里的东西,他倒确实有钱可以赔偿,但他武功上乘不落下风,一时之间游刃有余,一点不像是为自己失败做打算的样子。
那他难道不是敌方派来刺探的刺客?他下手十分有分寸,确实不像是要致人于死地的样子,甚至还有留手。
马将军心中有了主意就开始试探。
他先是卖了一个破绽给执剑者,只要现在执剑者往前一刺,马将军必定血溅五步,不能出门,不死也要受重伤。
执剑者看出他的意思,随着他的意思往前刺了一下,他瞪大眼睛,猛然一惊,心下暗道:看错人了!
马将军连忙躲避,但他这么一躲,反而正好落入了执剑者的圈套,执剑者并没真要刺他的意思,却真有要在他躲的时候控制他的意思。
剑鞘往前一拍,马将军眼前一黑,感觉被拍到了一根筋脉,浑身发麻,扑通一声坐了下去,定睛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执剑者已经把凳子踢到他旁边来了。
执剑者站在马将军身后,用剑鞘压着他的肩膀,不许他轻易站起来,整个人在马将军的视野里就是一团冷冰冰黑沉沉的影子。
那影子落在墙上,像是一团如墨的乌云,又像是报丧鸟的信号。
马将军难得有些紧张起来,坐直了身体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执剑者含笑道:“我奉前朝先帝之命,来给你传个消息。”
马将军浑身紧绷,如同一张即将被拉破的弓弦,面色冷硬,咬牙切齿,毫不犹豫否认说:“我和前朝先帝没有任何关系!”
执剑者用剑鞘敲敲他的肩膀,自顾自说:“他救了一个人,暂时没处安置,所以想送到你这儿来,让你帮忙照顾一下。”
马将军只觉得有一根针从肩膀扎了进去,扎得他猛然一痛,浑身颤抖起来,脸上迅速涨红了,呼吸急促问:“你给我下毒?”
“怎么会呢?”执剑者慢悠悠说:“只不过是想给你看个东西,怕你要跑,提前预防一下。”
马将军一皱眉头。
能有什么东西给我看?不会是他的剑吧?那看了不就死了?!他的剑没有出鞘的时候我都能被打败,他真要是出了鞘,我的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他把眼睛一闭,决心不看。
执剑者用剑鞘往他后颈上猛然一拍,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像是一块冰,顺着衣领溜进去了。
整个人猛然一冷,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执剑者在他面前把一件黑色的衣服抖开了。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只是看一件衣服,随后又定睛一看,发现这衣服,看材料是昂贵的东西,但是看上面没有一样装饰,又显得有些简陋。
正儿八经的贵人是不会穿这样的衣服的,因为穿这样的衣服,彰显不出他们的身份,也不合规矩,还显得他们很穷。
虽然这种衣服并不便宜,对普通人来说,更是可遇而不可求,街上偶尔看见一眼,都算是顶天了,但恐怕只有商人会喜欢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
有本事的商人都有钱,买这种东西不过是洒洒水,倒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特意拿出来给别人看。
难道这人居然不是来刺探情报,也不是来刺杀的,居然真是前朝先帝派出来的人吗?
可是,前朝先帝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复活了?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是一开始就没有死,一直活到今天的?
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马将军动了动鼻子,忽然闻到一股幽深的香气,猛然想起来,许多年前他见前朝先帝的时候,那人身上也有这股香气。
他倒不清楚是什么香气,只是想也许是宫里那些贵人们,闲来无事,拿贵重香料,随便调的玩意儿,肯定千金难求就是了。
他离开宫廷之后,也确实没有在其他地方再闻到那样的气味。
偶尔有一次见过当今,当今身上也并没这股味道。
可见这股香气是独属于前朝先帝的。
别人都没有。
这么一看,执剑者所说是前朝先帝派来给他递消息的,这话倒有几分可信之处。
但只凭一件衣服一点气味几句话,马将军还是不敢相信。
他犹豫半晌说:“衣服谁都能拿出来,我不信。除非你再给我一点别的证据。”
执剑者把衣服抖了抖又卷起来,裹在手上,如同一个身居高位已久的人,冬日里赏梅一般,带了个黑漆漆的暖手套子,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说:“数日之后,会有一个半山别墅附近山村犯了罪的年轻人带着伤,被抓住,按他的罪行,大约会被刺配充军,你要是在名单上看见了,想个办法把他捞到你这儿来。”
马将军听着听着皱起眉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很多年前,见前朝先帝的时候,那人说话,也是这么个平平淡淡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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