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劝服阿飞后，皇后没有再找她。
太后这几日也心情大好。
宫中几位新进的妃子都怀孕了。
太后马上就能抱上亲孙子了。
杏儿带着太后的赏赐，去了各位妃子处，表达太后的关怀。
几位嫔妃中，柳君仪的位份最高，杏儿自然是第一个去的。
来到柳君仪的宫殿，杏儿笑着奉上赏赐。
柳君仪说不出个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挥手。
身后的宫女上前接过了赏赐，柳君仪才开口：“替我谢谢太后，我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杏儿看柳君仪不似预想的高兴，开口道：“娘娘这几日可是疲累？瞧着没什么精神啊。”
柳君仪瞥了杏儿一眼，对身后的宫女道：“你们下去歇歇吧，公主是我好友，我们聊聊。”
宫女听命下去了。
柳君仪才坐直身子，一脸严肃道：“你是故意不告诉我，报复我吗？”
“啊？”杏儿一头雾水。
柳君仪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一无所知。
面上终于不再冷若冰霜，哀戚道：“乔青杏，我若早知道进宫是这样，就是一根绳子吊死，也绝不进宫！”
说罢，捂脸呜呜哭起来。
杏儿听这话不对，问道：“你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很高兴进宫吗？”
“高兴？”柳君仪抬起头冷笑：“我若早知道进宫是在个没有礼义廉耻的妃子，早早就寻个人嫁了！贩夫走卒也好，樵夫农人也好，起码还给自己留些体面！总好过来着宫里，为了往上爬，受着违背道德的煎熬，忍着恶心，伺候他们！”
申玉皱眉：“你堂堂千金贵女，莫非不知道人要高升需得先抛弃了仁义道德？这世上，老实本分的人，如何配得什么好东西？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才能踩着累累白骨站在高处！你的父兄祖辈，不都是如此？我想，柳小姐的身体里，流的也是这样的血！”
柳君仪冷眼：“你们这些泥腿子才可以这样，我熟读圣贤书，最是闺阁女子的典范，如何堪受此辱？”
受辱？
杏儿想不通。
她个高位妃子，谁能让她受辱？
“你到底怎么了？”杏儿问柳君仪。
柳君仪羞于启齿，可深宫之中，实在无人诉说她的委屈！
“你们可知，皇上......皇上他......不能人道？”
“啊？”杏儿吃惊道。
杏儿后背生寒。
她一天比一天更感觉，这皇宫不是个好待处！
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到底藏着多少阴私啊！
申玉倒是一脸淡然：“知道。”
“你知道？”杏儿更吃惊了，惊恐地看向申玉。
“嗯，知道，”申玉道：“七年前？也可能是八年前。皇上遇刺，伤了根本。当时林帅和我奋力杀敌，还是我一剑杀了刺伤皇上的刺客。此事除了我和林帅，再无人知道。”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柳君仪愤恨道。
申玉一脸冷漠：“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我要告诉你？”
“你！”柳君仪气急：“你知道多少少女因此断送了一辈子！我......她们......她们原本可以找一个如意郎君......琴瑟和鸣......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不是守活寡......就是......”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申玉不在乎道：“再说了，几个月前不是你主动进宫的吗？她们不也是为了家族，笑着进宫的吗？便是不愿意，送她们进来的也不是我！彼时，你不也是志得意满？怎么？你柳大小姐便不能受一点儿委屈？”
“你管这叫一点儿委屈？”柳君仪暴怒。
杏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你这孩子......”
柳君仪目眦欲裂：“这孩子是皇上身边的人......每日......我们都不知道是和谁......”
作为一个高门贵女，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杏儿惊讶的几乎忘了呼吸。
申玉安抚杏儿：“别管她！这会儿嫌羞耻了？当时怎么不拒绝？”
“拒绝？”柳君仪咬牙道：“拒绝我还有命活吗？”
“所以呀，”申玉丝毫不用情她：“你为了家族，自己选的入宫，为了活命，愿意配合皇上。如今你好好活着，你的父兄好好做着官，不都是应了你的所求？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柳君仪气的说不出话来。
杏儿心软，难免露出同情之色。
申玉拍了拍杏儿：“她可不用你同情！等她生出皇子，你看她还抱怨不抱怨？到时候，她定会用手里的儿子，跟皇后打擂台。”
柳君仪的心思被说中，怒瞪申玉。
申玉才不怕她，原样瞪了回去。
杏儿左右摇摆了一瞬。
还是在同情柳君仪和相信申玉之间选择了申玉。
申玉说得对。
将来她生下皇子，为了自己和家族，少不得与皇后为敌。
自己作为皇后的人，与她天然对立。
“娘娘，你可记得我刚来京城的时候？”
柳君仪不明白杏儿为什么要说这个，狐疑地看着她。
杏儿继续道：“当年，我是来历不明的女子，你是高贵的柳小姐。你先是故意羞辱我，后又让你的兄长害我，之后甚至利用三公主欺辱我。我当年的遭遇虽不及你今日。可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我没死在你手里，不是你仁慈，而是我幸运。”
“所以你现在高兴了是吗？看我笑话？”柳君仪强压怒火。
她原本是想引出杏儿的同情心，让她今后帮一帮自己。
没想到被那个申玉三言两语带偏了！
如今，自己除了自揭伤疤，受人嘲笑，再的不了一点点好处！
杏儿摇头：“我只是想到，当年的我过得也不太好，可还是过来了。事在人为，你既然选择了进宫，选择了怀这个孩子，就做好你该做的事。自怨自艾也没什么用。世事多变，将来有什么转机，谁也说不好。就如我一般，从当年一个贫家女，到如今的公主，不也是自己挺过来的吗？对你这遭遇，我很可惜，却也无能为力，你自己选了进宫，就自己闯一番天地吧！就如我当年进京，你那么害我，我也还是活到现在。”
柳君仪明白了杏儿的意思，立刻冷脸道：“哼！做了个名义上的公主，倒是学会冠冕堂皇了！我和你说这些，不过是想你能认清这些人的嘴脸，想不到你如今也学的没有人情味了！罢了罢了！只是来日我得了势，你莫要来求我！”
不等杏儿开口，申玉就笑答：“放心吧！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说罢，领着杏儿离开。
杏儿去其他宫送了太后的赏赐，那些妃子都是笑吟吟的，看不出一丝异样。
杏儿不禁感叹：“皇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申玉想了想：“有什么问题？太后逼的紧，皇上又不能说出真相。”
“可是......到底是皇家血脉......”
“哼！什么皇家血脉？”申玉嘲讽道：“皇家血脉不纯怎么了？只要是爱国爱民的皇帝，谁做不一样？”
杏儿觉得自己相比申玉，还是会时时陷入从前的旧思想。
“你说得对。是我太执着于无关紧要的事了。”
申玉点头：“你这也正常，多学一学就好了。往后我多教教你。”
可不等申玉多教教她，两个人就要分开了。
一个月后，申玉主动开口道：“我有新的任务了，今后不能待在你身边了。”
杏儿和胡云都惊讶道：“什么任务？”
申玉摇头：“具体我也不知，左不过还是那些刺探情报之类的事。”
杏儿不想与申玉分开：“你如今的身份，还需要做那些普通细作做的事吗？”
申玉自嘲：“我什么身份？什么身份也得干活呀！唉，我其实也不放心你。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若是你出个纰漏，我脸上也不好看。”
“那你就别去了，让别人去不也一样？”杏儿不高兴。
申玉叹气：“我也不想走呀，咱们几个在一起，日子也挺不错。可是这是林帅开口，我拒绝不得。等一等吧，等我办好了这件差事，再回来陪你们。”
杏儿依依不舍：“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
申玉安慰杏儿：“这不是还有胡云？她功夫也不错，保护你，绰绰有余了。我已经和林帅通过气了，往后胡云负责你们的联系。”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令牌：“这是暗卫令牌，紧急的时候，你用它可以号令宫中暗卫。”
胡云接过令牌：“领命。”
杏儿拉着申玉不撒手：“你这去多长时间呀？可要离开京城？此行危险不危险？”
申玉掰不开杏儿的手：“我也不知道啊！大姐，你撒手吧！我只知道出宫找接头的人，其余我也一概不知。你放心，我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不危险！”
杏儿流出泪来：“我......我舍不得你！没你在我身边......我......我害怕！”
申玉戳她痛处：“快松手！你说你对上我倒是什么都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你之前怎么不对陈知彦说？要不你二人此时孩子都满地跑了！”
杏儿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软了下来：“你......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我现下是真的难过！”
申玉看杏儿果真有些难过，难得温柔道：“我明白，我也不想与你们分开。可咱们是什么人？做的那都是要紧事，容不得咱们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杏儿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好放了申玉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