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玉两根手指捏下杏儿手里的茶杯：“做正事吧。”
杏儿强压下心中酸楚，对阿飞道：“姐今天来，是有事找你。”
阿飞此时就怕杏儿姐生气，赶紧乖乖坐好：“姐你说！”
杏儿看着乖巧的阿飞道：“我来给你挑媳妇。”
说着，申玉抬手，十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里捧着一副卷轴。
阿飞哪里不明白？
他从凳子上弹起来：“姐！你也来逼我！”
说着气呼呼地出了屋。
杏儿跟上他：“这是你娘给我下的任务！”
“别跟我提她！”阿飞气道：“她不是我亲娘！”
杏儿拉住阿飞，在湖边站定：“我知道！皇后同我说了。她虽然没生你，却实实在在把你养大了呀！”
“我又没求她养我！”阿飞顺手将湖边的一块石头扔进湖里泄愤。
“你可别不知好歹！”申玉冷道：“能做林帅的儿子，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阿飞怒瞪申玉：“你喜欢？那你做她女儿去呀！你当她下属她还同你说几句话，你做她的孩子，她可没工夫理你！我从下到大，都是一个人长大！没人在乎我几岁了，该不该开蒙了。也没人在意我喜欢什么，求着他们给我找个武师傅，几年都找不来！什么儿子！我都不如她训的狗同她处的时间久！若不是有杏儿姐和天儿，我到现在都识不得几个字！还有！她不好好养我也就罢了，她还放任太后几次三番害我！敌军来了，她不带我，自己跑了。我从京城回军营，半路她还派人截杀我！若不是我命大，早死了！”
申玉心中一动：这些阿飞居然都知道？
她护送阿飞和杏儿离京遇刺，一回赤巾军就查出来是太后的手笔。
为了不让阿飞伤心，她一个字都没提。
没想到阿飞自己早知道了。
杏儿柔声劝阿飞：“可她到底还是养大了你呀！若不是她，你如何全须全尾地长这么大？”
“姐！”阿飞抱怨道：“我是她在善堂抱的，如果她不抱我出来，我如今便是比不上申玉，那也起码是战场上的一个好兵了吧？因为她养了我，我就要拿我这一辈子补报她吗？我的梦想是什么你知道的，因为她养了我，我就被迫做了这太子，我师父刚才说了，太子不能去战场。这不就相当于我拿理想换了活命？我一日是太子，就一日圈在这京城。给你，你愿意吗？”
“合着林帅抱你当儿子还抱错了？”申玉抱臂冷眼看阿飞。
阿飞理直气壮道：“就是错了！她抱而不养，任由我野草一般长大，全天下人都如你一般，要我感念她的恩情，听她的话！我已经屈就做这太子了，如今还要安排我的婚事。我是个什么？必须要配合她所有要求的傀儡吗？”
“话不能这么说......”杏儿安抚阿飞道：“你能长这么大，确实是该念你娘的好呀。不是她，你也许不知是在战场上还是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就没命了。”
阿飞反驳道：“所以我为了多活几日，只能做这傀儡？人活着莫非就是为了活着？”
“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下去，你真是吃饱喝足了在这儿说风凉话！”申玉鄙视阿飞。
阿飞坚持己见：“反正我不想这么活着任人摆布！你们今日别想逼我娶妻！”
杏儿一脸惆怅：“这......姐可怎么同你娘交代啊！”
“爱怎么交代怎么交代！姐，你也不能逼我！”阿飞坚持道。
杏儿无奈地向申玉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申玉回给形容一个放心的表情，踱步走到湖边的石桌边，撩袍坐在石凳上：“这人呀......该说不说......还是有些脑子的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阿飞瞪着申玉。
他怀疑申玉骂他脑子不好。
申玉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阿飞坐到申玉对面，攥拳锤桌道：“我脑子好得很！”
“哼！你若是脑子好，就应该欢欢喜喜地娶个太子妃！”申玉一脸轻松道。
“你这是激我？激将法，我才不会上你的当。”阿飞挑眉。
申玉看着杏儿：“你说说，林帅为什么要他娶妻？”
杏儿配合道：“为了早日培养未来的实权皇后。”
“对！”申玉道：“可不止如此。林帅做事，走一步看十步。咱们也得往前想。众所周知，阿飞是个不顶用的！可他如今还必须是太子。”
阿飞听见那句“不顶用”的时候，脸色甚是难看。
申玉看出来他不乐意听了，可才不管他，继续道：“为了大越，娶个好的太子妃是第一步，之后不只要培养能担得起重任的太子妃，还要有一个值得培养的太孙！”
“太孙？”杏儿没想到这一点。
“对！太孙！”申玉着重强调：“有了太孙，太子成不成器还重要吗？反正大越后继有人了，太子想做什么，做去好了，反正也不指望他。”
阿飞这会儿也不嫌申玉说话难听了。
他凑过去，好声好气道：“我娘真是这么想的？只要有了太孙就放了我？”
申玉老神在在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明说？给你颁道圣旨昭告天下？这得你自己品呀！聪明的阿飞！你想想，你娘用不着你的时候，你爱去哪儿她可管过你？如今是没办法用上你了。等她再不需要你的时候，你想去西北是什么难事吗？太子太子，你都是太子了，称个病难吗？只要你帮林帅渡过眼下的难处，她没有理由不顺你的意呀！”
阿飞听着十分有道理！
申玉跟着自己娘这么多年，对娘肯定比自己了解。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对杏儿道：“姐，展开画像，我这就挑一个！”
阿飞话音未落，内侍领着宫女们出来，十几个宫女一起展开了手中的画像。
内侍一个一个介绍着。
骠骑大将军长女。
阿飞摇头：“太丑了，下不去手！”
神策大将军次女。
阿飞摇头：“看着就不聪明，还不如我呢，我娘肯定不满意！”
辅国大将军妹妹。
阿飞和申玉一起摇头。
阿飞：“不聪明！”
申玉：“太瘦弱了，一看就不会武，难当大任。”
右卫上将军三女。
阿飞眼睛一亮：“这个不错，长得漂亮！”
申玉问内侍：“此女年几何？可通文墨？”
内侍恭敬地打开折子：“年十五，熟读《女戒》《女则》。”
杏儿摆手：“不行。皇后广开学堂，为的就是传播新思想，熟读《女戒》《女则》，那不都是腐朽？皇后不会喜欢她。”
阿飞以手撑头半靠在石桌边：“不会武不行，不认字不行，思想太迂腐了也不行......这怎么挑？让她自己挑去得了！”
申玉走到一副画像前：“此女姿容英朗，额头饱满，看着不错。”
内侍找出折子：“威卫大将军孙女，年十七，熟读兵法，曾帅军夺一十二州，军功赫赫......”
申玉打断道：“这个最好！”
阿飞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么勇猛！我还不想死！”
申玉不耐烦：“丑的不行，太勇猛的不行，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
杏儿也看向阿飞。
阿飞道：“我想要什么样的不重要，我娘要什么样的才是关键！”
申玉和阿飞又一起看向杏儿。
“你说说。”申玉道。
杏儿想了想：“首先，家世要好，需得有掌兵三品以上的父兄，这样根基稳，说话有人听；其次，聪明好学，于武学有长处，关键时候能自保。文学典籍也有涉猎，不容易被下面的人蒙骗；再有，就是得有一颗为民的心！愿意勤勤恳恳为百姓苍生谋福祉；当然了，身体得好，不说长命百岁，也得健健康康把持个几十年朝政吧？还有嘛......最重要的是：忠于皇后，愿意贯彻皇后的政见，保证往后几十年都按着皇后的路走。”
阿飞“哈”了一声：“这说的不是你吗？”
说着阿飞指着申玉：“你不就是我娘最忠实的走狗吗？”
申玉伸出手刀：“你是不是想死？”
十几个宫女吓得跪地。
阿飞如今才不怕申玉。
他知道只要娘用得上自己，申玉就不会动自己一根汗毛。
他故意露出欠揍的表情挑衅：“来呀，动手呀！”
看申玉不动，阿飞嚣张道：“不敢吧？哈哈哈，唉，你也只有最后一条符合，剩下的，有个三品以上父兄的条件你就不够格！你瞅瞅，你再看不惯我，我随随便便娶个媳妇，都不知比你厉害多少！而且......即便你完全符合标准......我也不回娶你！哈哈哈哈......”
阿飞笑够了，站起身，对杏儿道：“姐，这都不用看了，哪有那十全十美的？让我娘自己定吧！我保证大婚那天我出现就行。”
说罢，阿飞潇洒地走了。
杏儿让内侍把阿飞的话禀报皇后。
自己这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回宫的路上，杏儿一直在想阿飞的话。
她不自觉地跟申玉讲：“你别说，阿飞倒是没说错。”
“什么？”申玉想不出阿飞说了什么有道理的话。
“就你呀！”杏儿道：“按着皇后选太子妃的初衷和标准，你是最符合的了！要是再有个强势的父兄，你就是标准答案！”
申玉黑脸：“不会讲笑话也不用逼自己开口。”
杏儿看着申玉：“你就甘愿一直做细作啊？”
“为何不甘愿？”
杏儿想了想：“就......千辛万苦打仗，不就是为了有好日子吗？那不就是高官厚禄吗？你看那些新封的将军什么的，可都攒下了一份基业。”
申玉脱口而出：“迂腐！狭隘！我不求千古留名，只愿百姓都有好日子过！”
冲着申玉这境界，杏儿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