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杏儿的膝盖不那么疼了,她下床试了试,勉强能走几步了。
申玉扶着她慢慢走,谷雨过来说:“乔姑娘,胡家小姐来了,想看看你。”
杏儿让谷雨请胡云进来。
胡云带着丫鬟大包小包地进来了。
杏儿和申玉让她这阵仗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胡云当家做主地指挥丫鬟挨个打开包袱,把衣裳料子放进杏儿的箱子里,金玉首饰一匣子隔在梳妆台上,茶饼堆在桌上。
胡云一通指挥过后,过来搀扶杏儿:“你怎么下地了?跪了那么久,这膝盖能好了吗?快回床上躺着去!”
杏儿让她扶到床上:“你这是把家搬来了吗?”
胡云笑笑:“只有那茶饼是我带来的!我二叔在西南营,年年送茶回来,我捡了两个好的给你拿来了!你尝尝,寻常人家可没有这么好的!”
杏儿问:“那占了我柜子的那些衣裳料子是哪来的?”
胡云不好意思道:“有人好心办了坏事,这不是想给你请罪吗?我叫她背些荆条来,她还不好意思,这不,就把她的好东西都让我搬来了,她人在府门外面,见不见你一句话的事儿!我可说好啊!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就是来探病的。”
杏儿听明白了,这大半的东西是肖锦娘送的。
“嗨,我好赖是能分清的,申玉,去请肖姑娘进来。”
申玉在外人面前一贯装丫鬟装的很好,她恭恭敬敬地去请人了。
胡云坐在桌边拆茶饼。
杏儿看她不熟练的样子,一步一挪到桌边,对胡云说:“你把窗边那套茶具拿来。”
胡云拿过来,杏儿让谷雨去烧水。
“我别的不会,沏茶可是拿手的,今儿给你露一手!”
胡云笑道:“那敢情好,就是我这尝不出个好坏,到时候你可别嫌我。”
申玉领着肖锦娘进来了。
肖锦娘踟蹰着站在门口:“乔姐姐......”
杏儿热情地招呼她:“肖妹妹,快进来呀!我给你沏茶喝。”
肖锦娘一脸愧疚地走进来,局促地站着。
杏儿开口:“你这是让我这个伤患去扶你坐下?”
肖锦娘赶紧坐下:“不敢劳动姐姐,乔姐姐......我今日来......是想给你赔个不是......是我连累了你!”
杏儿大方一笑:“这是什么话?你如何连累我了!”
肖锦娘涨红了脸:“要不是我邀你,你也不会让公主那般折辱。”
谷雨拎了水来,杏儿边洗茶沏茶边说:“你邀我是好心,公主和我是有内情,不干锦娘妹妹的事。我可没恼你,你也无需如此介怀,我待你还如往常一般,也望妹妹还如从前一般待我!”
“真的?”肖锦娘不敢相信。
她来的时候已经做好让乔姐姐赶出去的准备。
杏儿瞅着胡云:“胡妹妹也在这里,可让她做个见证!”
肖锦娘感动道:“乔姐姐,嗨,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胡云接过杯子:“我就是来探病的,可不给你们做见证!”
肖锦娘摆手:“不用不用,有乔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日我都吓死了!开始是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来了,我家素来与后宫没什么往来。后来公主罚了你,我以为她是借题发挥,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可一日下来,也没听公主训斥我们,我都糊涂了。再后来公主泼你水,我就更看不明白了,她究竟是为何如此!唉,都怪我!办什么宴会,害的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杏儿给她添茶:“公主是冲着我来的,和肖家没关系,你也不用太担心。”
肖锦娘更不明白了:“姐姐,你才来京城不久,怎么会得罪了公主?”
杏儿笑笑:“嗨,我若是知道不早就躲着了吗?”
胡云看杏儿敷衍肖锦娘也插嘴道:“这三公主向来随心所欲嚣张跋扈,她怎么想的谁能知道?许是乔姐姐的穿着惹她不快了?又或许是她心血来潮想惩治个人?这都说不好,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是枉费精力。倒不如好好品品这茶!诶,你别说,乔姐姐这茶沏的果然好!这香气四溢,我忍不住要多喝几杯了!”
杏儿添茶道:“若不是你这么好的茶,我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喝吧,多喝些!”
肖锦娘后怕道:“我还一直担心姐姐恼了,我失了这么一位好友!这几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杏儿反过来宽慰她:“我这挨罚的人吃得香睡得着,你倒睡不好了?放宽心,人活一世,还能让这么些许小事缠绕心头?”
“小事?”肖锦娘嗫嚅道:“可公主此举,乔姐姐今后如何出门啊?”
杏儿反问:“如何出不得门了?是她骄纵,我可没犯什么错吧?”
“话是这么说,可当众被泼水,总会引人耻笑......我不是说姐姐,我是担心姐姐。”肖锦娘愁字摆在脸上。
杏儿坦然道:“爱嚼舌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能堵上她们的嘴不成?没有泼水这事儿,她们就不嚼舌了?想编排你的人,什么由头找不到?与我而言,这倒是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胡云也听不明白了。
“你看,我让公主罚了,是出了丑了,可你们顶着非议来看我,这不证明我这两个朋友没白交?至于其他人......远离我的说明她们是非不分或胆小怕事,奚落我的,那便是彻头彻尾的蠢货,我理那些蠢货作甚?”
胡云听得高兴,拍手道:“说的好!我平生也最恨那些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好好好,我胡云的朋友,果然不是俗人!”
肖锦娘心里也热热的:“我来京城,常常为自己行为举止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规范而苦恼,听了乔姐姐的话,我今日也豁然开朗!乔姐姐,多谢你!”
杏儿再沏茶:“这有什么谢的?真正的朋友,绝不会因为这些许小事伤了感情。”
“嗯!”
三人举杯共饮。
夕阳西下,肖锦娘喝胡云也要回家了。
送走了她们二人。
申玉大喇喇地坐在桌边:“伺候了你们一下午,累死我了!”
杏儿赶紧给申玉倒茶:“知足吧,几时让你这样累过?”
申玉白杏儿一眼:“你倒是会笼络人心!我都看不分明了,你到底是假意笼络她们还是真心拿她们当朋友了?”
杏儿解释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柳君仪这么害我,我再不笼几个盟友,那也太势单力薄了!”
申玉奇怪:“你真的不记恨肖锦娘?若不是去她家,你不至于受伤。”
杏儿摇头:“我是腿伤了,又不是脑子伤了!这事儿摆明了和肖锦娘没有关系,我若是把她也当敌人了,那可真是好赖不分了!”
“你倒是清醒!”申玉抿着茶说。
“当然!我只是出身低,又不是傻子!我从小在我们村都是红人!别看这京城的官家小姐们穿金戴银,好像高贵难以靠近,实际上在我眼里,她们和我们村里的村姑们没什么差别。玩的不过是抱团欺负人那一套!在这群人里,最忌讳的就是独善其身,一定要交朋友,交多多的朋友,有了朋友就是有了势力,别人忌惮了,就不敢轻易欺负你!所以这个时候,我更不可能怨这个怨那个,推开这些可以是我盟友的人!”
申玉品她这话:“所以你对她们仅仅是利用?倒演的和真的似的,我都差点儿让你骗过去了!”
杏儿实在道:“也不全是利用。我这人,也不是谁有用就趴着谁!我也是看着肖姑娘和胡姑娘都是心思单纯正派的人,才与她们多相处。若是柳君仪那样的,我看都懒得看她!”
申玉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我就说,你若是假意,怎么会与她们吃茶吃点心聊一下午?还有那礼,你要是瞧不上肖锦娘怎么会收了她那么多贵重衣料?”
杏儿笑道:“论了解我,你排第二可没人敢是第一!唉,我也是看肖姑娘是真的内疚,才收了她的东西。我本也没怨她,可不收这些,只怕她不安心!”
申玉让那句“论了解我,你排第二可没人敢是第一!”拨动了心弦。
“你真觉得,我是最了解你的人?那你是更愿意和肖胡二人做朋友?还是更愿意和我做朋友?”
杏儿斩钉截铁:“当然是你!你武功好,人也机灵,你我之间还分享同一个大秘密,有你这个朋友,我最是安心!”
申玉嘴角微翘:“女人真有意思。”
“什么?”
申玉放下水杯:“我说,女人真有意思。我从前都是在男人堆里争,争武功第一,争功劳第一,甚少和女人相处。倒是处多了,发现女子之间也颇有意思,有斗的你死我活的,也有惺惺相惜的。”
轮到杏儿白她一眼:“那是自然,我告诉你,论耍阴谋诡计,男的可未必是女子的对手!我们从前,为了一垄田一尺墙,阳谋阴招可都不少使!”
申玉震惊:“你也使阴招啊?”
杏儿摇头:“我家可不害人!可我们也不是良善之辈!防人之心我们还是有的!”
申玉点头:“你倒也有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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