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杏儿腿好全了,可以在院子里蹦跶几下了。
陈管家又登门了。
“乔姑娘,少爷又有信来,这是您的,我给您送来。”
杏儿接过信道谢了。
陈管家又匆匆忙忙走了。
申玉,阿飞和天儿凑过来。
杏儿在他们的催促下打开信。
乔姑娘安好,军至许州,暂等辎重。不知敌何,唯前路茫茫。今路遇一雉,炙而食之,念山间岁月,恍如隔世。路有遗民,面色戚戚,吾当勉力,护佑百姓。盼家中俱安,勿念。
阿飞看了信骄傲地和天儿说:“你看,师父说他想念山里的日子!这不就是想咱俩嘛!到底是师父,挂念着咱们!”
天儿却有几分失望:“这也没提到我呀!爹不想知道我学的怎么样了?曹师傅今日还夸我了!娘!爹为何不问我?”
杏儿心里纷乱,略安抚道:“你爹做大事去了,有信回来已经不易,你好好学,等他回来练给他看也是一样!”
说罢给申玉使了眼色,两个人回屋。
申玉关了门就问:“怎么?你想干什么?”
杏儿犹豫道:“你上次说国库空虚,可会影响到陈知彦?”
申玉了然:“你是说他们等辎重的事?多半是影响他们了。我那日偷听,如今的新上来的户部尚书一心想让底下的人把亏空填了。可进了口袋的,哪儿那么容易吐出去?只怕是朝廷没钱,前方的战士自然有苦吃了。”
杏儿不由得露出担忧:“这可怎么办?眼看入冬了,这可得受不少苦。”
申玉冷眼:“你这是担心他?”
杏儿敛了神情:“怎么也是天儿的爹,他不好过,天儿怎么想?”
申玉半信半疑:“那你知会他一声呀,让他自己想办法,别苦熬着傻等。”
杏儿眼睛一亮:“你愿意我这么做?”
申玉叹息:“你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朋友的孩子难过呀。”
杏儿没察觉道申玉眼中的玩味,径直走到桌案前,摊开纸开始研墨。
“我隐晦地和他说一下,他不傻,应该是能看出来的。”
申玉“嗯”了一声:“大家都不傻。”
杏儿研好了墨提笔道:盼君安,入秋以来,宴席不似从前,余甚喜炙羊,许久未尝,颇为想念。今捎去冬衣一件,聊表关怀。念及从前,山中猛兽饥寒嶙峋,自是野兽不训,难识预备之功。家中安好,君勿念。
杏儿把信封好,让谷雨取了陈知彦从前的冬衣,打了个包袱,让谷雨一并交给陈管家了。
申玉瞧着,嘲笑道:“你生怕他看不明白呀!”
杏儿理由充分:“事都做了,自然要让他明白。”
谷雨送了包袱,回来的时候告诉杏儿:“乔姑娘,后日皇后千秋,命妇入宫恭贺。来传旨的内侍说,皇后娘娘听闻陈家寻回了庶子,想见一见。所以老夫人和夫人到时候要带着怀诚少爷一起入宫。”
杏儿心提了起来:“一个庶子,皇后怎么如此看重?还要亲自见一见?”
她向申玉看过去。
申玉脸也沉了下去。
等杏儿把谷雨打发出去她才开口:“别是鸿门宴吧?”
杏儿想了想:“皇后千秋,自己的生日宴怕是不愿意有事发生的吧?莫非她就是看重陈家?想见一见陈家的后代?”
申玉戳破她的幻想:“看重陈家?不让陈知彦去西北,不让他掌兵,就这么看重?依我看,皇家才不看中陈家,反倒防着陈家。”
杏儿从没这么想过,她问申玉:“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申玉看着杏儿:“跟着陈老将军打仗的那些亲信现在在何处?咱们来了半年了吧?可有故旧登门拜访?当年陈老将军何等威武,不至于一个老友都没有吧?他一个将军不懂提携年轻人?怎么没有哪个将军是陈老将军的部下?当年几十万大军,一个人才都出不来?你信吗?”
杏儿听着有理:“所以是皇家忌惮陈家,所以刻意打压陈家?”
“嗯,”申玉点头:“我瞧着陈老夫人也知道这一点,她没有必要,很少出门,像是韬光养晦的样子。倒是对天儿的功课很是上心。只怕她心里知道陈知彦前途艰难,想要着力培养下一代......”
杏儿更忧心了:“要真是你说的这样,皇后让天儿进宫怕就不是好事了。”
申玉也是这样想:“后天我陪他一起吧。”
“啊?”杏儿犹豫。
让申玉陪天儿去一趟,杏儿当然相信申玉的本事,天儿肯定不会有危险。
可陈老夫人和陈夫人那怎么说?
申玉已经做了决定:“不用犹豫,你儿子的命不比别的重要吗?”
杏儿也立刻想明白了:“你说的对。你陪他去吧。”
皇后千秋这一日,申玉男装打扮陪天儿一起在门口等陈老夫人和陈夫人。
陈夫人搀着陈老夫人出来,看天儿身边站着一个小厮,仔细一看,是乔青杏的丫鬟!
她不满道:“真是胡闹!你赶紧回去吧!”
陈老夫人阻拦道:“诶,都打扮好了,一起走吧。”
陈老夫人让天儿和她同乘。
上车的时候示意申玉也上去。
申玉陪着天儿上去。
车走了好大一会儿,陈老夫人才开口:“进了皇宫不要害怕,多看多听。皇后娘娘很是仁慈,不要害怕犯错误,有什么事儿,太祖母开口求个情也就过去了。”
天儿似懂非懂。
申玉倒是明白了。
走在宫道上的时候,她就悄悄提醒天儿:“别表现的太好,问你什么能少说就少说。”
天儿点点头。
千秋宴上,皇后果然特意让天儿往前站了站。
简单问了他两句话。
天儿记着申玉的嘱咐,始终低着头,问什么答什么,也不刻意显摆自己。
皇后浅笑着赏了,让天儿坐回去。
转头又问陈老夫人:“彦儿大了,圣上对他寄予厚望,可怎么还未成亲?”
陈老夫人呵呵一笑:“娘娘,婚姻一事,讲究个缘分。彦儿这缘分未到,我们也无可奈何啊。”
皇后笑道:“也罢,如今战事紧,让他阵前立功是要紧。”
天儿端坐着,不大的孩子第一次见皇帝皇后,心里紧张,眼前的食物也恍若不见。
右手边一个少年大声喊他:“喂,你是陈家子?”
天儿紧张,没有听见。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那少年又喊他:“陈家怀诚?陈家怀诚?”
申玉揪了揪他袖子,他意识到了,转过头。
那少年问:“你可会武艺?”
天儿心想娘不让他惹事,太祖母让他少说多听,于是道:“不怎么会。”
那少年突然起身,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了两杆枪。
扔给天儿一把:“咱俩比划比划。”
天儿接过枪,不安地看了申玉一眼。
申玉摇头,示意他别使出全力。
天儿意会,简单使了两招。
那少年武艺不错,天儿故意节节败退,更是在那少年全力抡枪砸下来的时候佯装无力,将手里的枪扔了出去。
那少年哈哈大笑:“姑母,我赢了陈家儿郎,姑母可要赏我?”
原来这少年是皇后的侄子。
皇后眼中笑意更甚:“陈家以武传家,你如何是对手?不过是陈家儿郎让着你罢了。”
陈老夫人含笑道:“我这重孙寻回的晚了,开蒙晚,资质也平平,输了也是意料之中。”
皇后讶异:“真不是让着他?”
陈老夫人肯定道:“尚武之人怎会甘心言败?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会藏拙。”
皇后更高兴了:“孩子还小,将来大有可为。”
说罢还是赏了自家侄子。
天儿故意输了,又看那少年得了赏故意向自己炫耀,心中不甘,眼里也尽是委屈。
申玉悄悄提醒他:“别忘了你来是干什么的!你娘可说过了,平平安安回家比什么也强!”
天儿这才回过神,埋首不语。
深夜,皇后尽兴了,才散了宴席。
天儿跟着陈老夫人回家。
陈老夫人在路上给他讲了皇后母家刘家的事。
刘家原本不是武将世家。
是皇后求了陈老将军将自己的弟弟带在身边,才得陈老将军教导。
后来陈老将军被匈奴擒了,不幸殒命,刘家却在军中崭露头角,渐渐立功,刘家三兄弟也都身居高位。
老夫人告诫天儿:“没有能力的时候,不要显眼,只要是人才,总有受重用的一天!”
申玉疑惑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又说:“今日你比输了,输的对!输得好!你输了,皇后娘娘倒是笑了,这不就很好吗?你平安长大,赢的日子自然是有的。”
陈老夫人又看向申玉,她仿佛能看穿申玉一般,眼神中锋芒毕露。
申玉唯恐泄露身份,慌忙遮了眼帘。
陈老夫人仿佛故意说给申玉听:“你娘是个好的,你往后要听你娘的话!这世上,没有娘不疼孩子的!怀诚,好好学吧!将来自有你的一片天!”
天儿受到太祖母的鼓励,也不再想今日输了的事了。
他捏紧拳头:“太祖母,我一定努力,不负你和祖母还有我爹我娘。”
陈老夫人乐呵道:“好孩子,你这么说,太祖母高兴。”
申玉百爪挠心,她想不明白,这陈老夫人是知道些什么?想说什么?为何又不说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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