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新年到了。
陈老夫人带着陈夫人去宫里贺岁。
皇后话里话外笼络着陈家。
各家夫人品着,陈家这是要起来了。
于是这一年的新年,往陈家送年礼的多了不少。
陈夫人眼瞧着,仿佛回到了自己夫君还活着的时候,陈家又风光了。
她穿着新制的衣裳,披着自己儿子捎回来的皮子,春风满面地带着天儿游走在各家宴会中。
杏儿记着三公主给的教训,很少参加各家宴会了。
过了十五,新年的热闹散了些,陈家却迎来了一位贵客!
帝后身边的内侍多年不登门了,今日竟乘了马车来到陈家门口。
陈家的家丁都忘了得见内侍该如何行礼了。
陈管家匆匆迎出去,不忘交代身边人去知会老夫人和夫人。
平湖居是在内侍已经端坐陈家前堂的时候得了消息。
原本陈老夫人不打算让怀诚和乔姑娘出来,可内侍特意提了,也只好让他们换了见客的衣裳去前面见过内侍。
杏儿领着天儿和阿飞到了前堂,看一个绯色衣衫的内侍和陈老夫人左右坐在上首,陈夫人在左边的下首坐着,陪着喝茶。
杏儿三人见了礼,内侍客气地让起了。
问道:“哪一位是陈将军的长子?”
陈老夫人抬手指着天儿道:“吕大人说笑了,咱们这里哪还有将军?这是彦儿的儿子,怀诚。”
吕内侍笑道:“诶,老夫人莫非还不知道?汝州大捷,圣上已经下旨,传召陈将军回京接管北衙禁军了。如今您这陈家不只有将军,还是咱们大越数得上的少年将军!”
陈老夫人笑得谦虚:“圣上仁慈,给了他报效国家的机会罢了。”
吕内侍爱听这话,高兴道:“要不说咱们圣上用人唯才呢!陈将军很是得圣上青眼,咱们做臣子的盼些什么?还不是盼着国家昌盛,皇上体健,咱们跟着......也有好日子不是?”
陈老夫人颔首笑道:“公公说的是。我陈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皇上如此抬爱,我们更当勉励报效!”
吕内侍捻须道:“陈家的忠心,圣上知晓。这不,皇后娘娘得了消息,赶紧就让我来恭贺你们。”
又看向天儿:“陈将军的儿子也不小了啊?”
陈老夫人陪着小心:“过了年虚十岁了。”
吕内侍左右瞧瞧杏儿和阿飞,犹豫道:“怎么不见这孩子的母亲?”
杏儿还是姑娘打扮,没有梳妇人发髻。
而且对外从来说她是来借住的远亲。
因而没外人知道杏儿是天儿的娘。
陈老夫人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只眼神中透露些许可惜:“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娘早早没了。”
杏儿不禁抖了一下,心里努力平复:要是论起来,害人精才是天儿娘,说她早早没了也不算错。
吕内侍仿佛随口一问,听了陈老夫人的话旋即不在意道:“有您二位教导,也是莫大的福气!”
陈老夫人道:“多谢公公。我们两个无知妇人,将将养大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吕内侍撇眼道:“可不能这么想!老夫人,咱们大越千秋万代,这孩子可是咱们的希望!好好培养着!他呀,指不定是你陈家下一个将军呐!到时候,陈家一门三将,说起来可是一段佳话!”
申玉站在杏儿身后暗自嘲讽这吕公公,哼,还千秋万代!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等我们林帅攻进来,看你不吓得屁滚尿流!
陈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借吕公公吉言了!”
吕公公眼睛落在了阿飞身上:“这位是?”
陈老夫人介绍道:“这是乔阿飞,和这位乔姑娘是姐弟,暂住几日。”
吕内侍一副了然的样子:“哦,乔姑娘我见过。善插花,还得过皇后娘娘的赏呢!暂住好啊,再没有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正说着,陈管家领着丫鬟们上茶。
陈老夫人端起茶杯道:“吕公公请喝茶,这是刚进的柑普,喝着清甜干爽,虽......比不得宫中的贡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吕公公饮了一口,淡淡道:“嗯,不错,别有风味。”
陈夫人也喝了口茶,看吕公公半天不说明来意,不由得插嘴道:“不知公公今日来,是有何要事?”
陈老夫人专心喝茶,仿若没听见。
吕公公倒是不客气道:“怎么?无事便登不得陈家门吗?陈夫人这话说的我这想留都留不得了。”
陈夫人一脸尴尬,不知该怎么回应。
陈老夫人解围道:“我这媳妇,最是耿直,她常教导彦儿,要忠君,爱国,为人臣子,要尽心尽力。”
吕公公笑了:“果然只有陈家这样的门风才能出陈将军这样的人物啊!”
阿飞听他们你来我往都听累了,他忍不住扣扣手动动腿。
天儿也站不住了,两只脚左右倒腾着歇息。
吕内侍喝了半晌茶,终于挥了挥手。
三个宫装女子鱼贯而入。
吕内侍道:“皇后娘娘知道陈将军大捷,特命我赐酒一杯,嘉奖陈家忠义。”
说着三个宫装女子自觉地分开站到陈老夫人,陈夫人和天儿面前。
吕内侍对杏儿说:“这嘉奖是给陈家人的,乔姑娘姐弟便没有了,待再有机会,咱家会想皇后娘娘进言,一并赏了二位。”
阿飞不屑地想,这皇后也太抠门儿了!我师父守了两州,就赐一杯酒!从前在山上,无论胜败,将士们都可通宵痛饮!
杏儿本来也不喜喝酒,自己并不想喝。
可天儿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为何让一个孩子喝酒?
她屈膝道:“民女卑微,无福享用,不敢妄想。只是怀诚还小,不知可否饮酒?”
陈老夫人点点头正要附和。
吕内侍先开口道:“姑娘无需担心,这是灵台山上贡过的黄酒,最是温和。皇后娘娘常拿来赏人的,别家三岁的孩子都喝过,不醉人,不过是图个神佛庇佑!再者,为陈将军图个好运。”
内侍这么说了,陈老夫人便没有再开口求情,她端起酒杯谢道:“皇恩浩荡,蓬荜生辉,多谢娘娘赐酒。”
说着一饮而尽。
陈夫人跟着婆母,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天儿看娘亲没再说什么,于是也端起酒杯一口喝了。
温热的黄酒流进喉咙,天儿嗓子痒痒的,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吕内侍“呵呵”笑道:“会喝酒了便是大丈夫了,陈公子可要更加勉力,早成栋梁啊!”
天儿鞠躬道:“多谢公公。”
宫女等三个人把酒杯都放回托盘,又鱼贯而出。
吕公公站起身,将左边的拂尘甩到右边,略一弯腰:“那咱家也不打扰老夫人了,不日陈将军便会回京,到时您便尽享天伦了。”
陈老夫人身一个眼神,边的丫鬟就塞了荷包进吕内侍手中。
吕内侍见得多了,丝毫没有推辞的动作,心安理得的收进袖笼。
陈老夫人将吕内侍送至院中:“劳烦吕公公跑一趟了。”
“这有什么?为皇后娘娘分忧罢了。老夫人,咱们常来常往。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多谢公公。”
陈老夫人站定,由着陈管家将吕内侍送出门去。
阿飞翻着白眼道:“就送一杯酒把他阵仗大的!坐个马车跑这么一趟还得了银子,这钱真是不要太好赚!”
申玉轻咳一声:“羡慕吗?你倒是也做得来。”
阿飞挑眉:“撺掇我当太监?你不怕雷劈死你吗?”
申玉瞧着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回来了,不再开口,只轻蔑地瞥了阿飞一眼。
陈夫人很是不喜欢这个吕内侍,她问婆婆:“母亲,这吕公公专程来,就为赐酒?我听说他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如此小事也要他亲自前来吗?”
陈老夫人也不明白,她沉声道:“我也是头回见这位吕公公,怎么能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兴许是彦儿得皇上看重,他来露个脸吧。左右咱们供着些,说几句好听的小心伺候着,不出错也没什么。”
说罢她看着天儿:“喝酒的感觉如何?”
天儿实在道:“”不好喝。
陈老夫人呵呵笑着:“少年人,不喜喝酒是好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酒的好处喽!”
陈老夫人摸摸天儿的头:“听着了?你爹爹不久就回来了。好好学,别让他失望。”
天儿重重点头:“太祖母,我明白。”
“去吧。”
陈老夫人发话了,阿飞和天儿回去继续跟着白夫子上课。
杏儿看没自己什么事,也带着申玉回了平湖居。
杏儿没怎么见过皇家赏赐,不觉得不妥。
申玉倒是一路上拧眉思索。
杏儿看她回来了还魂不守舍,伸出手在申玉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申玉只是心里感觉有些不对,也没想出个名堂,往后躲了一步:“没想什么。”
杏儿懒得理她,坐下自己倒茶喝。
申玉自己转了两圈,还是坐到桌边:“你说,皇后为什么要赐酒?”
杏儿边喝茶边白了申玉一眼:“我怎么知道?”
申玉郑重道:“之前陈夫人说过,只有过节皇家才赐酒,还是在宫里赐酒。这年已经过完了,这个时候赐酒不奇怪吗?”
杏儿想了想:“那个太监不是说因为陈知彦高升了嘛!”
“升官赐酒?有这讲究吗?”申玉问道。
杏儿摇头:“不知道。兴许是皇后自创的吧。皇后嘛,赏赐什么不都可以?”
申玉沉吟片刻:“我去分部,让他们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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