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正好，与市中心大厦内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室内的人们忙忙碌碌，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眼镜男抱着一叠文件站起身，与从角落绕过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薄薄的纸张哗啦啦落在瓷砖地上，眼镜男无奈的看了罪魁祸首一眼，罪魁祸首挠着后脑勺，细碎的黑发贴在白皙清秀的脸庞上，头顶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金色。

与周围身着西装的人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让其他忙得不可开交的白领们恨不得上手锤一顿。

眼镜男蹲下身认命捡文件，浑身散发着谁见了都要躲避三分的怨气。

“我说姜玉，虽然你今天就可以离职，也不用干活，但也别到处瞎转，碍着我们工作啊，你这样很招人恨的，知不知道。”眼镜男语气幽幽地道。

眼镜男的怨气实在太重，姜玉也自觉不好意思，忙蹲下身帮眼镜男把文件捡齐，放在桌面上一一整理好，再递给眼镜男。

姜玉讪然笑道：“抱歉啊李哥，我一时太激动，没看路。”

“……是啊，你终于逃离这个地狱了，现在这环境工作忒难找，你还要离职，也真是勇气可嘉，不像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挣扎，没日没夜的加班，唉～”

“…………”

眼镜男幽幽的语气让姜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十分不擅长社交的姜玉面对这种情况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眼镜男说完，便抱着文件绕过他，看样子是懒得搭理他。

姜玉悄悄擦去额间的几滴汗，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座位。

“恭喜啊姜玉，没想到咱办公室最早离开的人是你。”一旁的女同事朝他打了个招呼，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在这干到退休呢。”

姜玉轻笑一声，回道：“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但后面想了想，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总不能把自己的青春全都浪费在这里吧。”

“哈哈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是吧。”

女同事调侃了他两句，随后又投入工作中去。

姜玉揉了几下有些发烫的耳朵，打开电脑，将里面的文件资料什么的全部检查好，避免有遗漏。

等下班时间到了，他总算如释重负，在办公室里依然在加班的前同事们怨念颇深的目光下大步迈出去。

踏出大厦的那一刻，身上的冷气被阳光驱散，转身看了眼这栋折磨他好几年的工作场所，一直压在他肩上的压力也消失了。

姜玉在心里默念：再见了各位同事们，努力加班吧。

若是让加班中的白领们听到他的这句话，估计会连手下的工作都不顾，成群结队的冲出来揍他。

想到自己被那群常年死气沉沉的前同事们围起来暴打，姜玉忍不住笑出了声，抖着肩膀在马路边笑了好几分钟。

这时，一张传单出现在他眼前。

姜玉：？

抬头顺着拿传单的那只手看过去，一位留着长白胡子的老人笑眯眯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传单，随后不容拒绝的塞到他手中。

“年轻人，来试玩一下这款游戏吧，保证你喜欢。”

“………”

“不是老人家，我……”我不玩游戏啊。

没等姜玉说完，老人便猛地咳嗽几声，打断他：“哎呦，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了，家里的儿子不孝顺，几十年都没有音讯，实属无奈，只能拖着自己这具病体赚取医药费，唉，今天这太阳真是毒啊……”

老人这一说，姜玉就是想拒绝也不好拒绝了，主要是良心上也过不去。

于是忙将老人拉进隔壁的奶茶店，被老人一通忽悠，扫码、下载、注册账号……

一阵晕头转向后，等他再反应过来，手机里已经多出一个水墨风图标，图标中间还有一只用墨水点缀的鹤。

图标下面的名字——【仙侠养崽系统】

待他再抬头，老人已拿着奶茶走到马路对面，见他视线投过来，笑眯眯嗦了口奶茶，随后，张嘴说着什么。

姜玉仔细观察老人口型，似乎是在说……好好享受？

隔这么远还要再推销一下游戏，真是敬业。

姜玉有些自愧不如，一个拖着病体的老人家，烈日炎炎还要跑出来发传单做兼职，唉……

感叹几声后，老人布满皱纹但十分红润的脸突然在他脑海闪过，姜玉猛地一怔。

等等，他能喝奶茶吗？一个得了病的老人能走这么快？

啧……被忽悠了。

奶茶店空调的冷气将他被忽悠迷糊的脑子给吹清醒了。

姜玉忍不住扶额，又后知后觉想起那老人说话的腔调，古里古气的，像是在演电视剧，估计是拍什么整蛊节目的。

算了，他也没损失什么，顶多就是手机上多了个游戏，花了杯奶茶钱，倒也算是件好事，老人没拖着病体就好。

至于，手机里的游戏……不管它了，没兴趣，等到家就卸掉。

然而等他到家，洗漱完躺床上再想起它时。

姜玉手指停在游戏上方，微微蹙眉，眼中带着几丝犹豫，心里也有些发慌，就好像卸掉这款游戏，他会失去什么。

要不……打开看一眼？

嗯，就看一眼。

停在半空的手指轻触游戏图标，游戏打开，屏幕闪出一道白光，图标中间的那只鹤此时出现在屏幕中央，原本黑色身躯慢慢被纯白从下往上填满。

游戏加载完毕。

屏幕浮现出一副水墨风的风景画，那只鹤单腿独立，站在芦苇群里。

它孤独地站在芦苇中，仰着脖子像是在呼唤谁，或许是同伴，也或许是爱侣。

风景画褪去，进入主页，是一片森林。

视角自动移动，从森林上空，进入森林内部。

姜玉一时分不清这是建模还是真实场景，如果这是建模，那做得未免也太精细了些，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而且一个手游，做得如此真实精细，占的内存却这么少，这合理吗？

姜玉心里质疑了几句，将注意力放回游戏里。

屏幕里一个Q版小人蜷缩在一处树洞里，头上出现两个选项。

[救。]

[不救。]

看到这两个关于性命的选项，姜玉没有半点犹豫，直接点击[救]的按钮。

下一秒，类似无数枚金币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屏幕中央弹出一个疑似是道具的小瓶子。

瓶口被木塞堵住，像是古代的那种白瓷小药瓶。

下面只写着名字——【九心回血丹】

小人旁边也出现一个箭头，似乎是要他点小人。

但按照箭头的指示，点击小人几下，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出现任务提示：

[请点击九心回血丹喂给沈知鹤]

沈知鹤？他的名字？还挺好听。

暗自感叹几句，姜玉点了一下药瓶，再点一下小人。

这次，小人有了反应，因为蜷缩着身子，脑袋埋进膝盖里面，此时他将脑袋抬了起来。

姜玉这才发现，小人是个小卷毛，虽然只是脸部两侧的头发是卷的，是微卷，但这并不影响小人戳中了他的萌点。

小人的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刻大师精心雕琢出来一般，眼角下方那颗朱砂痣更是犹如画龙点睛之笔，像极了bjd娃娃，这种娃娃还是他在女同事那里看到的，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人偶型的娃娃都是那种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

姜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戏屏幕，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痴迷起来，从未有过的父爱在心中缓缓升起。

毫无疑问，小人几乎完美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小人精致的脸上沾了一些泥水，让人想用纸巾将这些脏东西从他的脸上擦掉。

不止脸上的脏污，还有那一身缝满补丁的麻布衣，被精致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小人穿在身上，就像一只癞蛤蟆贴在白天鹅身上一样让人不适。

小人应该穿金戴银，浑身上下都得打扮得跟脸一样精致，而不是与麻布补丁作伴

他不禁眉头紧蹙，想要为小人氪金的心蠢蠢欲动。

似乎忘了自己在打开游戏前想的——就看一眼。

姜玉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这几年积累下来的小金库可以为他氪多少，眼睛扫视着屏幕上下两侧，试图寻找氪金入口。

即使对这游戏一概不知，姜玉也完全不慌，似乎在看到小人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经认定这个软件是安全的，像是一种本能。

不过，很快姜玉就发现，这游戏屏幕里除了小人呆的场景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连商城也没有，角色面板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一三无游戏，无商城无面板无说明，什么都没有。

姜玉这下总算明白这游戏为什么还要让老人顶着大太阳出来推销游戏了，估计就是因为穷，只请得起好忽悠的老人帮忙做宣传。

他似乎又忘了自己白天是如何被“好忽悠”的老人忽悠着下载这游戏的。

*

蜷缩在树洞中的沈知鹤被一丝凉意惊扰，他从昏迷中醒来，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下意识观察四处，脸上挂着浓浓的警惕。

森林四周除了鸟鸣声，没有其他的异常动静，方才那道不知从何处投来的视线消失不见，像是他的错觉，沈知鹤垂眸不动声色的查探体内的状况。

待沈知鹤再次抬眼，却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刚从妖界死里逃生逃出来的，体内的妖丹也本该已经被蛇妖一掌震碎。

可如今，他体内的妖丹完好无损。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不可能记错，唯一的可能就是，沈知鹤想到那道视线......难道，是视线的主人将他治好的？

想到这个可能，沈知鹤却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世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发生，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敢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不然，也不可能会耗费如此大的精力为他修复内丹。

他抬头，企图再次感知那道视线，略有些锐利的眼眸环顾四周，像只进入戒备状态的鸟。

屏幕外的姜玉自然也注意到小人的一举一动，看着那两缕被小人带得晃动的卷毛，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姜玉不带一丝犹豫，轻轻点触了一下小人脸侧的卷毛。

原本只是想试试，然而下一刻却出乎他的意料，那缕卷毛被点动了，进入戒备状态的小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感惊得瞪大眸子，精致的小脸浮现出一丝惊恐。

他抬手死死捂住脸侧的卷发，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身体在树洞里快速缩到深处去。

树洞里有些阴暗，衬得沈知鹤的眼睛更加夺目，更像兔子了，一只藏在树洞里躲避天敌的兔子。

姜玉被屏幕里的小人萌得心一颤一颤的，甚至想再点一下，但由于小人十分受惊的模样，最终他还是收手了。

“你……你是谁？”

有些沙哑的少年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出，在耳边萦绕。

声音虽有些低哑，但依然悦耳，如山涧清泉，被晚风吹动，泛起层层涟漪，让人陶醉。

好听……

姜玉暗自沉醉几秒，随后勉强将注意力放在少年的问话上面，心里开始纠结。

他应该怎么回答？是直接做自我介绍还是先把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做自我介绍该怎么说？太正式了会不会吓到他？……

社交废姜玉表示沟通好难，不过好在，系统救星出现了。

屏幕中央总算弹出对话选项。

[我是你主人。]

[我是你爹。]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玉：……前面两个是什么鬼？好不正经。

显而易见，只有第三个选项可以选，反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前两个的。

几个方方正正的黑框字块浮现在半空中，待沈知鹤看清这几个字，瞳孔骤然一缩，神色复杂。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您好恩人。”

[你好！]

“您救我，是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或许觉得这句有些生硬，他又慌忙补充：“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您救了我，就算是……要我的命都可以，我的命是您的。只要您想要，我什么都能做！”

沈知鹤红着眼眶说完，垂首表示臣服。

屏幕小人的言语与举动让姜玉有些不知所措，而屏幕上出现的选择更让他无从下手。

[好的，请给我你的命。]

[好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

[好的，那你给我亲一口。]

姜玉：………

这系统能不能正经点啊喂！

这次的回复等了很久，沈知鹤从垂首到疑惑抬头，终于，黑框字块颤颤巍巍出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几个字出现得十分犹豫。

待他定睛一看。

[好的，那你给我亲一口。]

沈知鹤：………

一抹绯色染上他的面颊，眼尾的朱砂痣变得更加艳丽，唇齿轻咬，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随后松开被咬得烂熟的唇瓣，轻声答应。

姜玉抖着手指慢吞吞点了第三选项后，心脏在胸腔里面跳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到喉间，搞得他好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屏幕，只见小人精致的小脸泛起红晕，沙哑悦耳的少年音再次传来。

“……好，好的，恩人。”

姜玉脑子轰的一声炸响，那抹红晕似是会传染，从小人的脸上隔着屏幕蔓延到他的脸上，姜玉怔怔地抬手摸了下头顶。

还好，不烫，应该没冒烟。

屏幕里的小人合上眼眸，在翘首等待，脸上的红晕如同天际晚霞。

姜玉咽了咽口水，抖得更厉害的手指轻轻点触了下小人的左脸。

明明只是用手指点一下而已，没有真的亲上去，但他的耳朵却烫得要命，点完忙退出游戏，关闭手机，然后将被子一拉，蒙上头顶。

狭小漆黑的空间里，姜玉只听得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一下一下越跳越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原本滚烫的脸被被子一捂，像被火烧了似的。

实在受不了，又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呼吸。

待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的眼睛又一点点挪到枕边的手机。

要不……再玩一下？

但想起自己刚刚跳得极快的心脏，果断打消念头。

算了，还是睡觉吧，他不想猝死。

*

一点凉意轻轻拂过沈知鹤的脸，但不像是唇瓣的触感，倒像是……用什么金属物体触碰他的。

沈知鹤没有马上睁开眼，依然等待着，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脖子都快抬酸了，也没有等到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待他缓慢睁开眼，周围已没有任何痕迹，那人消失了。

随后沈知鹤垂下了眸子，心中不解。

他不是说要亲他吗……为什么不亲？

是因为……嫌弃吗？

也对，他是个肮脏的孩子，本就会被所有人嫌弃，他早就习惯了……

心里如是想着，眼尾却忍不住泛红，慢慢蹲下去，重新蜷缩在角落，将头埋进臂弯里，像朵头顶冒乌云的蘑菇。

忽然间，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那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惊得它们从森林里飞了出去。

沈知鹤心下一惊，猛地抬起头来，顾不上失落的情绪，忙将身体缩进树洞的最深处。

这个树洞十分狭窄，里面布满了蜘蛛网。他这一动弹，那些蜘蛛网便纷纷缠在他身上，有的甚至缠绕在头发上。

他的红棕色发丝与白色的蛛网交织在一起，难以分开，原本就有些狼狈不堪的模样，此刻看起来更加凄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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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