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啾咪坐在小叮当的背上，双手抓着它细软的毛，混着走廊里嘈杂的声音中往楼梯间走。

小叮当叫了一声：“喵——”

“抓紧。”

小啾咪拽了拽它身上的毛示意。

它们一直住在五楼，今天第一次出来，感到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很陌生，也就是放假的时候虞皓月带着它们出来过，所以小叮当知道怎么下楼。

它背着小啾咪从五楼一阶阶往下走，因为中午放学后是人最多的时候，所以它怕被人看到，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

小叮当生下来后，没有走过多少路，小时候待在宠物店的透明隔间里，长大后被关在狭小的宿舍里，所以它下楼的动作，兴奋中带着生疏，背上的小啾咪都差点被甩出去。

“欸？”一个正从这边楼梯间上楼的女生惊讶地指着紧靠墙走的猫，和同伴说，“快看，这只猫好漂亮啊。”

“是金渐层吧，它竟然没有发腮。”她的同伴也惊喜地看着漂亮的小猫。

小叮当刚好与买饭回宿舍的陌生人碰到，它身体僵硬地抬头看了一眼，怕被抓回去，又赶紧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们的鞋。

糟了，不会被抓回去吧。

短短几秒，它都想好了被抓回去的可能，虞皓月经常对它洗脑，哦不，是教育它不要随便抓伤人，那些想要摸它的都是可爱的小姐姐，都是喜欢它才摸的，以至于它现在伸出爪子想要干点什么，都会想起虞皓月曾经跟它说过的话。

不过，直到那两个人率先往上走它才反应过来，趁着人不多，赶紧往下跑，虽然跑了，但是它的听觉灵敏，隐约听到那两个女孩讨论的声音。

“不知道谁养的猫跑了。”

“我们要不要拍照问问？”

“可是……它跑了，而且，如果被宿管知道就完了。”

……

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汇成一声笑意消失在身后。

它一个劲地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以为永远下不到底的时候，它来到了一楼，一楼没有大门，为了方便管理，是后来在宿舍建成后重新安装的铁大门，可以挡住人，但是挡不住猫。

站在楼梯口，小叮当看着宿舍楼前的路上人来人往，怕被人发现，它一出门便钻进了旁边的绿化丛里。

“我们去哪？”小啾咪问。

“先出去再说。”小叮当没出来过，即使出来也是一直待在猫包里，看不清外面，现在四处陌生的环境让它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边走。

它想了一会，最后决定先不管了，走走看吧。

它在草丛里逆着人群往前走，刚刚下楼的时候它听到虞皓月和梁祝打招呼的声音，此刻，它们不会在下面遇到她。

逆着人流一直走，它们最终走到了江海师范大学的校门口，不过，小叮当在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但是发现它的人并没有在意什么，只是抓拍了几张照片后和同伴一起走了。

那些人走后，它才缩着脖子出来，看着门口人来人往，虚惊一场。

如果小叮当能回忆起虞皓月带着它出去的场景，它一定能发现这就是梁祝她们经常租电动车的那个校门口，也是虞皓月经常和室友讨论的那个大门。

它们刚一出江海师范大学的校门，小叮当莫名舒畅起来，就像是卸了全身的压力，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驮着小啾咪走在马路上。

“你们去过废弃小区吗？听说有食物。”一只麻雀正在和另一只聊天。

“废弃小区在哪？能有这里好？”

“听说那边很大，会定时投放食物。”

……

路边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小叮当从树下走过正好听到它们谈论，看着半空中打闹的小鸟，它竟没有想要去扑的冲动。

不应该啊。

废弃小区……

那是什么地方？

它被食物吸引住了，就没管那么多。

它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神鹿时的感觉，这个人突然某一天出现在隔壁，它感觉她身上的气息很强大，但是神鹿并没有要伤害它的意图，所以在第一次见到神鹿的时候它就想要过去，它觉得这人能帮助自己。

那晚它也是和今天一样从门缝里逃走，它来到隔壁宿舍门前，听到有人在讲故事，那个人好像叫林昭，本来以它的脚步，她们没人能听到一只猫在外面偷听，但是神鹿却听到了，甚至它还觉得她可能猜到是它。

所以在听到神鹿那句：它自己会走的时候，它果真自觉地走开了。

夜里静悄悄的，它看着楼梯间的方向，透过栏杆听到楼前草丛里老鼠跑走的声音，外面的路灯没有灭，晚上十二点，很少会有人在走廊上乱走。

它站在自己待了那么久的宿舍门前，抬头看着门前的标识，对它来说，这有些陌生，这么久以来，它在这里住了接近两年，连这扇门都感到陌生。

要不要现在走？

它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的想法，虽然以前待在这间宿舍里，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到厌烦，但是它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竟然开始会思考，懂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它想走，想要离开这里。

那晚之后，这种想法不仅在它的脑海中越来越深，小啾咪竟也想着逃出去，甚至在那晚蓝色流星雨过后，肉眼可见地抑郁起来。

“咪咪。”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突然来了个人，刚刚太过投入，它都没有察觉。

眼前的女人在它一米之外蹲下来，一双涂着蔻丹的手朝它伸过来，一只手里拿着猫条，想要招呼它过去。

哼，这女人一看就不怀好心。

它小叮当是什么金渐层，也是见过世面的，它闻着劣质的猫条散发出的味道，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个女人，好难闻的味道。

“喵呜——”它轻轻朝女人吼了一声，它不喜欢她。

“我才不是流浪猫。”

小叮当一身柔顺发亮的毛显然不是流浪猫，就说金渐层这个品种，而且它还这么健康，眼角没有分泌物，指甲被仔细修剪过，一脸傲娇的表情，显然更像是哪家跑出来的小祖宗。

“咪咪，你怎么在外面流浪啊，”女人趁机靠近了一点，“我带你去找你主人好不好？”

“这么漂亮的小猫怎么在外面流浪啊？是你主人不要你了吗？”

“喵，喵——”

“才不是，是我们自己离开的。”

女人当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夸了好几遍它很漂亮，一点点朝它靠过来。

不过女人似乎发现了小叮当背上的小啾咪，从远处看像是一个毛茸茸的灰色小球：“你背上的是什么？”

“喵呜，呜——”

几句话而已，它感觉到女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它面前，猫条差点就要怼在自己嘴上，劣质的猫条味道让它挪开脸，好难闻，好像腐烂的肉。

它往后退了几步。

“你的主人是不是大学生？你出来她会不会着急啊？”女人循循善诱，“姐姐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

女人以为它迷路了，很可惜，它是自己跑出来的，而且，它也并不想回去。

“你不喜欢吃猫条吗？我这里还有猫粮，来尝尝？”女人见这只金渐层实在警惕，她从包里拿出一袋猫粮，倒了一点在地上，为了证明自己只是单纯想要喂它，女人往后退了几步。

她指了指地上：“过来吃啊，我不是坏人。”

看这只金渐层依然无动于衷，女人突然反应过来，养得这么好的品种猫怎么会被她这点劣质的猫粮所诱惑呢。

“你是不是不饿啊？你想去哪？我带你去好不好？”女人转身指了指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面包车，“我有车，去哪里都可以哦。”

去哪里都可以？

从这个女人说话的口音可以看出，她应该是本地人，小叮当在宠物店的时候听过，那时它还小，但是那时的记忆却一点没忘，变聪明之后对宠物店的概念更是清晰了不少。

“喵，喵，喵~”它朝女人叫了几声。

“你知道废弃小区在哪里吗？”

女人眼前一亮，果然有用！这只猫放下了警惕，虽然她听不懂这只金渐层在说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出，它对自己的态度友好不少。

小叮当感觉背上小啾咪拉紧了自己的毛，面对庞然大物，小啾咪说不出话，它只能无声示意。

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脸，小啾咪身体有些发抖，它潜意识里觉得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

它在提醒小叮当要小心。

然而，下一秒，它好像听到了什么。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男人从小叮当身后疾步走过来，当它察觉到有人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男人动作迅速，几步走过来，弯腰掐起小叮当的脖子，没有给它留下任何反抗的机会，一气呵成，把它塞进了袋子里。

“喵呜，喵呜——”小叮当眼前一黑，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就被抓了起来。

小啾咪从它身上掉下来，它叫出来长久以来的第一声。

“吱——”

出师不利，它们刚走出校门就被人给逮了。

小叮当在黑色的袋子里使劲挣扎，几天之前它的指甲刚被修剪过，划不开这破布。

“这只猫脾气还挺大。”男人看着眼前的袋子已经被挣扎得变形，他用力朝空中甩了甩，让小叮当安静点。

一男一女动作迅速，这种行当像是干了很多遍，抓了小叮当后，立刻朝面包车走去。

“你拿这个干什么？”男人看到女人手里的仓鼠问道。

“你刚刚没看到吗？”女人提着小啾咪的脖子，把它举到自己眼前，“这只猫竟然忍住没有把它吃了，还驮着它走了这么久。”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男人疑惑地看着女人，并没有很在意，有只老鼠也无伤大雅。

“你不信？”女人显然对刚刚那一幕很感兴趣，干了好几单，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有趣的场景了。

“我们打个赌？”女人把有些发抖的仓鼠放在手里把玩，她的指甲一点点划过它的后背，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你说，我把这只仓鼠放到这些饿了几天的猫堆里，它能活多久？这只金渐层会不会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