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来越大了。
希望,晚上的雪能小一点。这样,来的宾客会多一点。那么,她会开心一点吗?
或许,会吧。
她能幸福就好了。
沈开颜走了。
却也没走远,毕竟她晚上还是要来的。她的婚礼,怎么可以没有她呢?或许,没有她也可以,没有她更好一些。
街上人来人往,她一个人走着,寒风刺骨,她越走越慢。总归是冷的,也没有什么好衣服,也没有什么厚衣服,也没有什么漂亮衣服。
今天,柳漾最美。
一想到柳漾要穿喜服了,她心里就说不出的滋味。她身披嫁衣的样子肯定很美。可惜她不行,她不能,她做不到,她永远都给不了她要的幸福。
风吹得好冷,她把衣服紧了紧。
绣衣坊。
好大的三个字。可惜她来不及做衣服了,她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这位……姑娘,我们新做了很多款式,有成衣,有定做,你看要不要试一下?”伙计还是眼明心亮的,看的出来是个姑娘。
沈开颜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破了,旧了,不暖和了。
她不喜欢新衣服。衣服总是旧的好,哪怕它破了,旧了,不暖和了。
伙计拿了一个披风,厚厚的毛,一看就暖和,一看就很贵。“姑娘,这个披风料子很足的,是最时兴的,你试试,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我们也不是强买强卖的。”
说着,便给沈开颜披了上去。
果然,暖和。
“买了。”
“好嘞,二十两银子。”
果然,很贵。
沈开颜回去了,比她想的回去得早。眼见张灯结彩,威风镖局一派喜气洋洋。她却开心不起来。
快乐、热闹、喧嚣,一切都与她无关。而那个人,以后也与她无关。一想到这,她的心又开始抽痛了起来。
“柳小姐。”沈开颜看着装扮好的柳漾,一袭红衣,略施粉黛。的确,比平常美上了几分,甚是好看。她很喜欢,别人也会很喜欢的。
“柳小姐。”沈开颜又叫了一遍。
“我听到啦,别人又不是聋子。嗯……也不是瞎子,我看得到你。”
现在的她好温柔,和之前判若两人,要成亲的女人都这么温柔吗?那么,晚上,她要把温柔给他吗?给他,早就给了吗?
“你呀,就知道乱跑,还知道回来呀。”
她好久没有那么温柔了,一想到这,沈开颜心里一酸,眼泪又要出来了。但是,这一次,她忍住了。她不好再哭了,大喜的日子。她要成婚了,她无法改变什么,她也不想改变什么。
她好美。
“林郎对我很好”,柳漾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看,我的嫁衣是正红。”
“我从未穿过嫁衣,原来嫁衣这么美。”柳漾心酸,她第一个丈夫没有给她聘礼,没有给她婚宴,甚至嫁衣都没有穿过。
“你看,好看吗?”和沈开颜说着话,她却没有去看她而是站起来转了一个圈,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
“好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胡说八道,你才见过几个新娘子呀。”柳漾听了,心中却很是开心。
大喜的日子,本来就应该开开心心。
天渐渐暗了起来,入冬的夜是来得早一点的。宾客陆陆续续上门了,林镖头招呼着,看着气色很好的样子。
没有拜堂。
“小叶子,你去姐姐那里。”柳漾对着小叶子说道。
小叶子很是乖巧懂事,直奔沈开颜旁边的座位,爬了上去,说:“姐姐,今晚我们要大杀四方,把这些都消灭。”
沈开颜看着小叶子,摸了一下她的头,说:“是大吃特吃,那个字不可以说哦。今天是个好日子。”
“阿嚏。”
沈开颜取下自己的披风,给小叶子披了上去。她的眼睛却跟着柳漾移动。
柳漾和林镖头在给宾客敬酒。
“吃好喝好啊,今天林某大喜,来年可以喝满月酒,到时可一定要再来,再来。”说着,林林镖头又饮下了一杯。
柳漾关切地看着他,生怕他吃醉了,又带着一丝羞涩,说:“哎呀,胡说八道什么呢,不正经。”
手拍了一下林镖头的胸脯,娇嗔着。叫外人看来都甚觉甜蜜。
沈开颜看了,可不觉得甜蜜。她心中既为了她高兴,也为自己伤心。远远得看着她,好像看一眼少一眼了。沈开颜偷偷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装出很开心的样子,给小叶子夹了一块红烧肉。
“小叶子,吃肉。”
“啊……肥的,我不爱吃,我喜欢瘦的。”小叶子噘着一个嘴。
沈开颜把肉夹了回来,放进了自己的嘴巴。这……这肉怎么是苦的?算了,自己嘴巴苦,心也苦,吃什么都苦。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困了。”小叶子哈欠连连,就快睡着了。
“乖,阿姨带你去睡觉。”
沈开颜把小叶子送回她的房间,给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生怕她踢被子,被子给她裹得严严实实,可不能着凉了。
一出来,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不想听。
“哦!洞房喽!”
一帮人跟着新人去了房间,沈开颜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就想看看他们能有什么花头。
“新娘子,真好看呢!哎呀,这脱光了,不知道是不是更好看呢?”
“那肯定呀!你看她这白的,嫩的,脱了更好看。”
“你看过了?”
“哈哈哈……”
男男女女都笑了起来,柳漾虽脸色不是很好看,却也陪着笑脸。林镖头却也没有给她解围的意思,任着他们这样胡闹。
沈开颜听着心中却是很不舒服,可她不好说什么,正主都没有说什么,她哪能开口。看着柳漾泛红的脸,也不知是粉黛还是醉了酒还是被他们羞的,她已不好去分辨了。
一男子色眯眯地看着柳漾,借着酒劲,一个手搭上了柳漾的肩膀,满脸通红,说着胡话:“这娶媳妇呀,还是找个有经验的好,这晚上伺候的那叫一个舒服,爽。”
柳漾心中不满,却也忍着,看看林镖头,他毫无不悦之色,反而一脸笑眯眯。
沈开颜的拳头捏得愈发得紧了,好像下一秒拳头就在那个男子脸上了。
看林镖头默许,那男子胆子更加大了起来,整个人都快靠了上去。
沈开颜一急,连忙上前,推开了那个男人,说:“戏人妻者杖一百。”
“啥?妻?她这样的也叫妻?”男子拿着酒又喝了一口,眯着眼,又笑,说:“谁不知道她什么货色呀!老子好几个兄弟都享受过。”
“够了。”林镖头开始不舒服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几个人虽然吃了酒,倒也是清醒的居多,把那个醉酒男子带走了。“林镖头,别和他见怪,他喝醉了,胡说八道的,喝醉了,喝醉了。”
享受过?
享受过。
沈开颜何尝不知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可,就是这样的女人让她放不下,让她不能释怀,也是这样的女人曾经给了她温暖。
她怎么可以放下?她怎么可以释怀?
他们都出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林镖头对着娘家人倒是凶得很。
沈开颜一句话没有说,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雪还在下,落在她单薄的身上,看起来好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狗。没有地方哭诉,没有人管她死活,别人只会看笑话,只会对她凶。
她回过头,屋内还是红烛摇曳。
以后,不可以回头了。
她该走了,任务要执行,不然没饭吃。她走到大门口,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风雪。
日夜兼程,她要赶在镖局人的前头。
任务:劫镖,灭口。
至于劫镖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需要知道,她没有权利知道。底层杀手是没有那么多知情权的,她们只配执行。若是连执行都做不到,做不好的人,没有资格活着。
杀了所有人。
沈开颜事先埋伏在树林中,这条小路是必经之路。如今天气寒冷,冬天雪中不好看路,按路程算来,他们到这里已然是夜黑风高。她在树与树之间系上了细铁丝。
静静等待。
虽有寒风,又饥肠辘辘,可猎物必须要得手。
天渐渐黑了起来,与估算的时辰接近了,沈开颜打起精神,等待着猎物上钩。
马蹄声越来越近,来了。
“啊……”
几个彪形大汉的人头落了下来,他们骑得越快,头穿过铁丝的速度就越快。
有的身子还在动,血迸发出来,给雪染上了鲜红。身子很快也动不起来了,剧烈的疼痛使他们发出悲天的哀嚎。
眼见前人头身分离,后面的人急忙拉住了缰绳,触目惊心,谁都不敢想象自己经历这个得有多痛苦。
“有埋伏。”
沈开颜银针射出,直中几人的脖颈处,中招之人痛苦万分,摔下马去。
倒地滚了几下,便都死去,嘴巴发紫,脸色铁青,好似中毒之象。
人数越来越少,只剩三两人,沈开颜冲出身去,势要杀对方一个片甲不留。杀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她看清了最后那人的脸。
怎么会?
他不是新婚燕尔,怎么会接这个差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