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澜在家里随便处理了伤口,把脏了的衣服都扔进小阳台的洗衣机。
晚上拳击,宋安澜的朋友都会去,赢了就会放准备好的礼炮,没提前约过,但是已然成了不变的仪式。
曾觉得丢人,劝过,就像江源痛斥他不爱回消息的陋习一样,无济于事,最后妥协。
看台上人多,欢呼声此起彼伏,上台前,教练劝宋安澜,多周旋,制造看点。
“宋安澜,你们是不是打架了?不是说不打吗?”唐韵化着好看的妆,与这的血腥喧嚣格格不入。
她视线在两张比自己还花的脸上转一圈,知道自己被宋安澜摆了一阵,心里愤愤不平。
“我还让你别来,你听么?”宋安澜没什么表情地问,抬着手,江源给他绑拳击手套。
“……”唐韵有些气恼:“身为朋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里不适合女生。”他又说。
“你们不都把我当男生看?”
“一码归一码。”
“……”唐韵有些力道地在他肩上落下一拳,又推一把江源:“你也是傻逼。”
江源习以为常地勾着唇。
预备阶段,宋安澜跟对手面对面。
“小子,刚刚那个是你女朋友?”对手猥琐地笑道。
宋安澜没搭理他。
“叫什么名字?输了给我玩两天呗?”他又说。
黑拳击场里的人路子都野,包括且不限于玩对方或分享女人。
“我从她身边过去,用的什么香水,这么香,她里面也一样香么?”
宋安澜默不作声起身,比赛铃刚响,教练的脸瞬间就黑下来。
宋安澜招招致命,不打算周旋不说,一股要把对方打进棺材的气势。
看来他兄弟是真没打爽。江源吞咽一下忍不住想。
下了台,宋安澜不假思索朝对方走过去,嚣张跋扈,“输了你给我女人玩玩?”
对手咬牙切齿,被教练拦住才没在场下动手。
“靠,哥,你太帅了。”江源蹦起来搂住男生的肩膀,邵凯开了瓶水递给他。
“打得太凶了吧。”邵凯说:“你今天怎么想起嘲讽对手了?”
“看他不顺眼。”宋安澜敷衍道。
几人不禁好奇那人说了什么能激发宋安澜这么罕见的被动技能。
第二回合,对手承受不住宋安澜几拳就OUT,他没意思地耸肩,目送对手被抬上担架。
几场比赛结束,礼花如约在血腥味中盛开。
江源帮宋安澜处理伤口,最后一场宋安澜被打得不轻。
“不错,今晚算上门票打赏赚了七千块。”教练举着手机,给宋安澜转钱,“如果多周旋,说不定能赚一万块呢。”
“再周旋没命了。”邵凯说:“赵哥,宋安澜还他妈是个学生,以后能不能排点菜鸡啊?第二场那人,一拳下来我一个观众都觉得头盖骨碎了。”
“菜鸡没看点,宋安澜现在也很受欢迎啊,很多人还给打赏,不然你以为一晚上哪来七千块,平时都才四五千。”
“那要这样,宋安澜靠打赏活算了。”江源灵机一动,没把握好力度,宋安澜嘶了声。
“抱歉!抱歉!”
“我无所谓啊,宋安澜你觉得呢?”赵哥耸耸肩向他征询意见。
宋安澜没说话,一行人心照不宣。
虽然不懂,但支持。
夜色已黑,他们陪打完擂台,宋安澜都会请吃夜宵,答应得痛快,每次又都抢着付钱。
很多次宋安澜悄悄付了,他们就会把钱转给赵哥,等下次拳击结束放打赏里一并转给宋安澜。
四个人走在街上,冷风直吹,路旁叶子哗哗作响,带着夜晚的惬意。
“喝海鲜粥吧,这么冷,暖暖胃。”江源提议道。
“没意见。”邵凯下意识回答。
“谁他妈问你了。”
两人还没和好——
唐韵干笑两声:“你们到底怎么了,明明刚才相处得挺好啊。”
“哪里好了?”江源怒吼。
“刚才安澜在台上差点被打倒的时候,你们紧张得手都攥一起了。”唐韵回忆道。
两人同时怔住,随即异口同声:“根本没那回事!!”
刚才太累,宋安澜浑身狠劲卸得精光,怕吓到人戴了黑色的鸭舌帽盖伤口,懒洋洋地垂着眼皮。听见这句话轻挑眉尾,提了几分兴趣,散漫地问:“有这事?”
“我有照片。”
三个人脑袋齐齐挤过去,果然看见唐韵手机里那张两人十指相扣,因为发力而有些泛白的手部照片。
宋安澜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
“你……”江源敢怒不敢言,只好对唐韵说:“删了。”
“不要。”唐韵把手机熄屏,踹回兜里怕江源抢手机。
“靠,你留着过年?”
“留着愚人节整蛊。”唐韵笑嘻嘻地说。
“卑鄙啊!”江源仰天痛斥:“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江源,那家怎么样?”宋安澜声音里掺了风,凉幽幽的。
对于刚才的口哨,他虽然生气,但秉承深似海兄弟情义,还是掏出手机。
“我看看口碑。”
“唉,那张照片发给我。”邵凯在唐韵旁边耳语。
唐韵挑起一边眉毛,戏谑道:“干嘛?不是绝交了吗?”
“他单方面不理人。”邵凯笑容掺了几分无奈进去。
确实是江源能干出来的事 ,与其说绝交,他更像是小媳妇闹脾气。
唐韵心领神会,把照片传给他。
看了会儿,江源把手机放下来通知:“那家店口碑挺好,试试吧。”
是家海鲜粥店,店里客人不多,以为就他们一桌了,等上菜的功夫旁边又来一桌。
点了锅招牌海鲜粥,又点了几只唐韵爱吃的大闸蟹。
螃蟹一上来,江源就拿着找老板娘要的剪刀和镊子,说给唐韵展示新学的吃大闸蟹方法,一丝蟹肉都不留那种。
五只大闸蟹,在江源又夹又剪的攻势下,被掏得空空如也。
“怎么样?”江源笑嘻嘻,一副夸我吧的得意模样,“我寒窗苦学一晚上。”
唐韵不含糊,感天动地地说:“江源,你真是世纪好男人,为了我,竟然学这么无趣又繁琐的剥蟹知识,哪个女生遇到你,就嫁了吧!”
江源嘿嘿笑着。
邵凯觉得夸张,拿起一只蟹腿,眯起眼睛,从中空的蟹腿看过去,看见他兄弟受伤的锋利下颌。
真他妈帅。
“你弱智就滚出去吃。”江源看见,难掩嫌弃。
邵凯把手里的蟹腿扔过去,“什么时候为我学点小知识?”
“你想得美!”
江源不甘示弱抓了一块蟹壳扔过去,手法太差,邵凯躲都没躲,化成风从脑袋旁略过去,直直砸中身后的人。
“靠。”江源一懵,他下意识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小弟我不是故意的。”
寒冬二月天,店里就他们两桌客人。那人光着上半身,身后满背刺青,体型肥大,跟其他几个体型相仿的弟兄在喝酒。有那么一瞬间,江源以为自己看到日本重量级相扑选手了。
平时见江源客气低头哈腰还是在潘月虹和灭霸面前。邵凯下意识朝后看了眼,也跟着像招牌猫一样赔不是。
他臭着脸,刚准备转头——
“哟,小妹妹。”男人肥大的脸上瞬间绽开笑颜。
唐韵没搭理他,继续给朋友圈打文案。
“唉唉唉,哥哥哥,是我们的错,给你敬一杯,不好意思啊。”邵凯站起来,刻意挡住唐韵。
男人一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模样,张口就是:“让你们桌的小妹妹陪我们喝点酒就行。”
江源举着酒杯站起来,讪讪道:“她喝不了酒,酒精过敏,我陪您喝。”
男人瞬间不悦起来,语气恶劣:“喝不了?开什么玩笑!”
“真的喝不了,您看,她自己都还喝椰汁呢。”邵凯让一下又迅速挡住,“这样,你们的酒钱我们包了可以吧。”
“不行!”他趴桌站起来,声音洪亮,震得一言不发的宋安澜脑子突一下,差点输掉俄罗斯方块。
“怎么啦怎么啦。”老板娘听见动静赶过来,一脸和气,劝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都消消气,凡事讲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是吧。”
“他们拿东西砸我!我让小妹妹陪我喝点酒完事儿,他们还不让!是我没道理吗?”男人几声震天吼,唾沫星子在灯光下四溅,对面店的客人都看过来,隔壁店有几个抻着脖子在外面瞧。
江源忍无可忍,酒杯“砰”一声捶在桌上,“我们他妈道过歉的!”
“我干你一顿,给你道个歉完事儿,你服不服?”
少年不甘示弱,指着他们大言不惭:“让你妈给我睡一晚,再他妈道歉你服不服?!”
“你他妈……”
“哎呀哎呀,凡事好好说嘛,别吵啊。”老板娘见势不对,壮着胆子缓和语气去劝他们:“让小女孩喝两口酒怎么了?”
光看样子,打起来确实是他们没胜算。
邵凯酒杯一放,“都他妈说了酒精过敏,喝死人了你们店负责,还是你个死胖子负责?”
眼见碰上几个不要命的,老板娘两头为难,老板又去买东西了。
“你他妈说谁死胖子!”
“谁问说谁呗。”邵凯狠瞪着他,咬牙切齿。
“我他妈。”
砰——
酒瓶随着那人一拳打在邵凯脸上的动作在脑门上炸开一朵绚丽的绿色碎花。
老板娘吓得直接跑出去。
唐韵扔掉手里仅剩的瓶嘴,另一个男人伸手要抓她。她迅速往旁边一闪,身后的宋安澜顺势跳起来一记旋风踢。
长腿在空中划出弧度,男生身子旋转一周平稳落地。
桌子被那人压倒下去,东西乒乒乓乓落了一地。
老板锁着门,紧张地往里看,正好看见唐韵用飞身剪刀腿干趴一个壮汉。
然后害怕地对那头的警察说:“对对,你们快来,他们都练过!”
——
几人被带去警局,根据监控录像,最终判定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
男人腾地而起。
“他们拿东西砸我们,他妈这叫正当防卫??”
“他们起初诚恳道歉,你们不仅不听,还让酒精过敏的小妹妹陪酒,侮辱人格,先动手殴打其男生面部,他们不反抗,等被你们弄死?”
“草,你看看我这脸,你看看我这胳膊肚子背,谁他妈是受害者还用想吗?”
男人声音比在店里还响,震得两位年轻民警耳朵都疼。
江源挺好奇他用哪里发声,根本不像从嗓子里跳出来了的音量,估计自己扯破嗓子都没他一半声大。
有位民警笑道:“那太好了,少年强则国强”
“你他妈——”
“唉!”另一位民警拦在他身前:“袭警坐牢,谨言慎行。”
“哟,老貂又来警局喝茶啊?我说怎么这么吵。”有个老警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他们挂彩的脸,神色诧异:“你们打的?”
两个民警疯狂摇头,指着另一边坐着的几个小年轻,带着点笑意说:“他们打的。”
老警扬扬眉毛,朝他们走过来。
“多大啊?”
邵凯看他一眼,把耳边的手机递给他:“我爸想跟您聊聊。”
两分钟后,手机重新回到邵凯手里,什么都没让他们做,老警就放他们走了。
老警视线在少年的背影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对蹲着的几人说:“你们惹到麻烦喽。”
带着伤走在路灯下,说不出的狼狈,他们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紧接着昏黄路灯下笑意盎然。
唐韵扯着笑问邵凯:“唉,你爸跟那警察说了什么?”
“不知道。”邵凯耸肩,“反正我们没事,也不用担心留案底。”
“什么案底!”江源嘴角扯了下,有点疼,“没听是正当防卫吗?什么案底!”
邵凯哈哈两声,“这么激动干嘛?”
能不激动吗?如果那都留案底,那他刚才誓死不退,意志坚定算什么。
算他能忍?
“靠!打起来我以为要死了!他们几个这么壮。”江源拖长声线,绘声绘色地描述:“被他们打了几拳都要站不稳了,要不是看见你们还在挣扎,我就想躺下睡了!”
“要不要我给你呼呼啊?”邵凯顶着张受伤的帅脸笑蹭过去。
江源用胳膊挡住他的攻势,就要吐了:“滚开啊弱智,要不是你瞎他妈扔东西,我们能这么狼狈?”
闻言,邵凯不乐意了,十分较劲:“也是我一通电话解救你们于水火之中,我的好你是一点不提。”
“这年头弥补都打美颜。”江源阴阳怪气地翻了个白眼。
“赞同。”
宋安澜终于说话,声音敲在邵凯心上,比这南城二月的凉风还寒他心。
“……”
“宋安澜都赞同。”唐韵打着哈哈撞了下那对组合。
刚才打架,三个人尽力给唐韵挡伤害,女生受伤留疤了不好看,尤其唐韵是个很在乎颜值的人,尽管如此,还是让拳头在她脸上蹭下痕迹。
邵凯心里不是滋味,殷勤地去捏她肩,谄媚道:“哎呀,韵姐,今天不好意思啦,明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可乐鸡翅,红烧排骨,大闸蟹好不好?”
邵凯虽出身贵族,但特别爱做饭,还报了班学过,没有一点少爷架子。
江源恶狠狠地提议:“对!我们去邵凯那栋别墅,吃穷他!”
“你要去我家?”邵凯挑眉,笑里多了几分期待。
江源单方面绝交是上个月别墅派对,那天以后就没再理邵凯,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都没提,宋安澜也在场,问他也什么都不说。
“你们打包给我。”江源忽然改口。
唐韵一点不惯着他:“自己去吃,谁给你打包。”
宋安澜:“加一。”
“……”江源在心里气得跺脚,狗屁深似海的兄弟情!
“唉,这条路怎么这么熟悉啊?”
几人都是下意识跟着宋安澜走,只有江源发现不对。
“刚才没付钱。”宋安澜脚步未停,灯光在他身上晃着。
几人盯着男生高瘦的背影片刻,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流。
“我亲爱的安哥哥啊!”江源突然吟诵:“我该怎么形容你的豆腐心~~~”
唐韵和邵凯同时去捂他的嘴,“闭嘴吧,别扰民啊。”
几人走在两堵墙挤出来的油柏路道上,两边都是小区高楼,这么晚还有几盏零星分布在楼房之中。
江源挣脱开他们,朝前面跑两步,然后转身笑呵呵地问:“唉,我拿这首去参加下个月文艺表演怎么样?”
邵凯眼皮一跳,少年笑容灿烂,轻狂又意气风发,自带治愈效果。
邵凯露出浅浅的笑,低头忍住,“请善待老师。”
话说出去,连宋安澜都内忍住扬唇。
邵凯没嚣张几秒就被江源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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