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休息了一整晚后,姜钰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生活,在备忘录里写着等下出门要做的事情。
她要在国内长待,就需要办卡,除此之外,还要倒腾一下常用的付款软件之类的。毕竟这里已经不再流行现金和银行卡。
最重要的是,姜钰要找律师。
她握了握拳,为自己打气:“你必须保护自己。”
姜钰已经离开这里很久很久了,猛然踏足,还有点儿不习惯。
可能是出于近乡情怯,也可能是由于她心虚,总之,她不想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姜钰虚张声势地从箱子里拎出来一套名牌衣服。
这是小姨给她买的,属于某个品牌的高级成衣订制,小姨是那家品牌的顶级客户。
姜钰一边小心地穿戴,一边嘲讽自己:“只有没钱的人,才喜欢这么虚张声势。”
但她现在,就正是需要这种可笑的“依仗”。
姜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脸还是那么漂亮,就算经过连夜的飞行,她的皮肤还是干净而明亮,简单的睡眠之后,暗沉昏黄一扫而空。
这是遗传自母亲的基因。
就像是她那双明亮又含情的桃花眼,也和母亲如出一辙。
姜钰的母亲是个大美人儿,姜钰自然也遗传了她的美貌。
容貌彩票在她们母女身上,则更像是一种传承;除此之外,姜钰还酷似其父轮廓,更添一分英气,比母亲的柔美妩媚更多一些坚毅。
姜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地出了神。
“嘶——”
卷发棒烫伤的痛感令她立刻从回忆中跳脱出来:“靠好痛!”
她一边用冷水冲洗着手上的伤口,一边暗骂自己的不小心。
然而,姜钰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故地重游,想起旧事也是在所难免的。
等到她收拾妥当出门,墨镜一带,立刻又是一个冷艳的美人,高挑的身材,还踩了一双高跟鞋,鲜明靓丽的火龙果色,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明亮。
她轻轻拨动头发,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当初的模样。
然而,姜钰心里很清楚。
她常年洗碗做饭赚钱的手已经粗糙不堪,稍有不慎,就会将身上的这条真丝裙勾丝。
她的头发细看之下,是粗糙和疏于打理的毛毛躁躁。
姜钰太过于清楚自己的虚张声势,所以,很顺理成章的,她根本没有选择什么大的律所。
办完琐事之后,她在地图app上放大缩小、抠抠索索研究半天,终于选定了一家律所。
那家律所看起来很小,而且没什么名气,从地图软件里上传的门面照片来看,整体看着不算太豪华。
这样一家律所,可能才是姜钰能负担得起的水平。
姜钰按照地图的指引往前走,并没有打车——她摇曳生姿地往前走,自我安慰道,穿这么漂亮,往出租车里一坐,谁看得到?
她决定让更多人享受一下自己的时装走秀,虽然就是为了省钱。
然而上天并无意于她的美貌,就像是刻意作对似的,姜钰忽然感觉到面上一凉。
下雨了。
姜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然后压抑住心里的哀嚎——我的鞋可是小羊皮的,不能碰水啊啊啊!
打网约车和身上的高定孰重孰轻,姜钰还是拎得清的,她火速摸出手机叫车。
但她着实搞不明白,为什么网约车司机偏偏就是不能按照定位来接她呢?
姜钰在大雨里咆哮道:“你车呢?我就在电线杆旁边啊?什么东南西北的,我听不懂……我在哪条路?我在一条小路上啊?”
等她带着怒气来到地图上那家律所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淋得不能辨认,浑身湿漉漉地推开那扇有点儿重的大门。
前台行政正捧着个礼盒,道:“陈par,早上徐小姐送来的,您当时在会见,就先存在前台了。”
陈弋序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淡淡地说:“这个你带回家吧,下次再有类似直接退回。”
说罢转身离开。
前台小姐咋舌——这可是一克逾千金的新茶,徐小姐的心意昭然若揭,可陈弋序丝毫不在意。作为本律所的合伙人,陈弋序外表出众,履历和他本人的长相一样漂亮而没有瑕疵,身旁对他感兴趣的人甚多。
然而,不管是从前那些莺莺燕燕,还是现在这位顶级名媛徐小姐;不管是单刀直入还是婉转暗示。
陈弋序全都不为所动。
前台小姐感慨着情场冷峻的陈弋序,心里倒是想,这么好的新茶便宜了她,等下就泡来喝。
前台把礼盒收起来,一抬头就看见浑身滴水的女鬼,小声惊呼:“您……找谁?”
一个女孩正站在玻璃门旁,身量极高,但现下却十分狼狈,长款风衣因为淋了雨现下贴在身上,勾勒出削瘦的身。
她脸上的妆已经花掉,惨不忍睹。
女孩却满不在乎,随手一抹,把长长的发捋到一边——她的头发看起来枯黄,淋了雨更是没什么漂亮可言,更衬得脸色不佳,十分憔悴,露出小巧的下颌,标标准准的瓜子脸,微微笑着。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带着愉快:“不好意思,弄脏了你们的地板。”
虽然是道歉,却丝毫没有什么愧疚的意思,反而是笑眯眯的。
“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吗?”
前台很礼貌却又有些怀疑地缩了缩脖子。
无怪乎她怕,面前的姜钰已经是头发成缕、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干燥的地方。
姜钰嘶哑着嗓子,干脆利索地说:“我要找律师。”
“可是我们……”
前台小姐微不可见地皱眉。这家律所一贯不缺资源,业务少而精,不常对外营业,几位坐镇的律师都主接企业的法务工作。
这样的私人咨询业务太小,前台小姐想了想,打算排几位实习律师的会见时间给她,而且还不一定排得开。
姜钰一边拧着裙摆上的水,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看起来应该不太贵。
她现在可没有太多钱去请资深律师。
这家律所是她在地图app上搜索到的,看起来占地面积很小,走进来也觉得不过如此,水泥拉毛的墙壁,整个装修就是……很穷。
姜钰放下心来。
现在按照她的财力,想聘请一个太昂贵的律师是不现实的,这家就刚好。
她展颜一笑,对前台小姐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自觉十分礼貌——不过在对方看来,更像是一张可怕的女鬼脸,化开的妆容和鲜红的口红显得可怖。
前台小姐很谨慎地打量了一下,本想拒绝,但看着来人不太正常,心下一顿,就道:“小姐,您要不先登记一下访客信息后回去等电话。”
“姜钰,我叫姜钰。手机号你稍等我查一下……”
今天刚注册的号码还没记住,姜钰摸出手机查阅,嘴里还念念道:“你帮我写下哈,美女姜,钰有点麻烦,我写给你。”
——叮!
电梯抵达,响起叮咚声。门开了,男人却并未踏足。
拉丝的电梯箱门光可鉴人,映射出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陈弋序看着同处一画中的女孩,她的背影削瘦又狼狈。
然而,陈弋序不消回头就能知道,这是姜钰,这是他要等待重逢的人——而上苍何其慈悲,在她回国的第二天,命运使然,让姜钰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陈弋序闭闭眼睛,踏入专用电梯,脸上仍然是漠然,不过,反复按动着关门键的手指,暴露了他心底的焦急。
他看着电子屏上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蹙起眉。
*
前台小姐手忙脚乱地登记着,手边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那个熟悉的短号背得纯熟,是陈弋序。
“陈par,这边前台,有什么需要吗?”
魔王的电话三秒内就要接,前台小姐心虚地把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情全过滤了一遍——应该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除了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合伙人陈弋序律师,有洁癖又特别严苛,可别是看到了这个湿漉漉的落汤鸡弄脏了律所的地板啊!
前台正在犹豫踌躇,却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带姜钰进来,这案子我接。”
前台小姐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号码,确认自己没有接错电话——陈弋序的声音清冷,又不容置疑。
没搞错吧?律所的合伙人陈弋序,要接这个案子?
“她登记的诉求是……”
前台小姐正要说话,陈弋序已然截断了她的话:“不管是什么,我来接。”
*
姜钰被带进案场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滴水。
她随手接过前台递上来的湿巾,不大在意地擦了擦脸——很糟糕了,今天涂的是某家知名不防水的粉底液,现在满脸白汤,睫毛膏和眼线晕成一片,整个人看着挺狼狈的。
“陈律师,姜小姐来了。”
前台带她进去,小心地微微欠身,然后拉上门回到自己的岗位,心下长舒一口气,抚着心口对同事道:“希望陈律等下不要骂我……”
毕竟她刚才亲手送进去了一个移动的邋遢体——浑身滴水、满脸妆容花成一团的那种,临关门前,她还看见姜小姐的裙边已经凝聚了一小滩水。
姜钰倒是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了,她攥紧了自己的裙摆和风衣——它们正在一起尽职尽责地滴水,在姜钰的脚边形成一个小水坑,并且大有变成池塘的趋势。
姜钰看着办公桌另一侧的男子。
他的眉目清冷,整个人生得倒是算好看,但气质甚至压过了漂亮的五官,只留下令人心惊的漠然。
这种看起来特别难对付的人,不会让她赔清洁费吧。
“请坐。”
男人抬抬手,示意她坐下。
姜钰点点头,把大衣脱掉,想找个地方搭着,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已是浑身湿透。
她抱歉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弄脏你地毯。”
眼睛里全然没有熟稔。
陈弋序顿了顿,忽然觉得一阵气闷。
姜钰根本没有认出来他。
她不记得陈弋序,她的眼神,就像是二人初见,陌生,甚至没有丝毫的好奇心。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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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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