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都忘记做自我介绍了，”他语气忽然阴沉起来，“我叫灭亡，职业就是灭掉亡者记忆，也就是说，这么做真的可以。”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语气又恢复了正常，季雪听着特别想离他远远的，这种自由变化的语气风格，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而且“灭亡”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不吉利……

“走吧，你还愣着干什么？”灭亡叫着季雪，他貌似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季雪不动如山，脚像粘在了地上，“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我……我还有自己的事呢！”他可不想跟鬼打交道，吓都吓死了。

“这可不行，你被我救下，如果你想翻脸不认鬼的话，你需要在医院躺四个月以上。”灭亡指着那辆出租车，皱着眉:“你不会真的忘了吧？”那他可太伤心了。

季雪看了看车，又看了看他，总算把醒来前的那几秒发生的事想起来了。

那个打开车门，轻轻摸他的不是人，是一个收鬼的，可他为什么救他？

“这个问题需要思考这么久吗？”灭亡没了耐心，或许他就不该一时冲动救了他，指不定这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呢。

“四个月……”季雪默念着，如果他要在医院躺四个月以上，那他的工作不是完蛋了？实习证明肯定也黄了……

“好，我跟你走，但我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给不了你什么的。”季雪真诚道。

“不用你给，一般我会上手抢，所以你不必那么大方，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灭亡一笑。

季雪现在只剩尴尬，末了又道:“而且我不能一直待在……”

“我知道你要上班，但来我这里也一样，实习证明我也能开啊。”灭亡说着叫王鹏带路，他并不想施法加快他们的速度。

季雪紧跟在他后面，“你说真的？你能给我实习证明？原来……为鬼服务也算工作？”

灭亡点头:“怎么不算呢？”

他耐心道:“你可以拥有两份实习证明，一个是你现在单位的。如果你同意，从明天开始，你的老板不会让你加班，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之后你完全归我管，以四个月为期限，过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季雪一下听出不对:“那我亏了啊，这个单位我只实习一个月，而你这里我要干四个月！”

“对啊，不然你就去医院昏迷四个月吧，等到时候醒来，看你还剩什么。”灭亡说着，为他制造了一个画面。

季雪看到，自己因车祸被紧急送到医院，戴着氧气面罩，盖着白色的被子，仪器滴滴答答地响，他就那么静悄悄地躺着。

年轻没有皱纹的脸蛋极度苍白，长长的眼睫毛极为平和，隔几分钟从病房外进来一个人，他能听到，却无法看到，也不能有任何动作。

而他听到更多的，是亲人对他的不幸遭遇的痛哭。

这是件很可怕的事！

“我答应，我答应你！”季雪闭紧双眼，不愿意再多看。

灭亡得意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季雪白了他一眼，心说自己不知道是倒了哪辈子的霉，竟然遇到车祸，还碰见这么个鬼，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好吵哦。”灭亡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戳了戳自己的耳朵，“我能听见。”

季雪更无语了，这下连在心里说话都不能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选我？这世上那么多人……我并不是很优秀……”

“嘘，没看到他们都在看你吗？”

说着，灭亡伸手指向马路边，路灯下几个等红灯的人向他这里疑惑地看来，不仅有行人，还有骑电动车的。

他紧张地闭了嘴，赶紧把脸用袖子盖住，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正是高峰期，所以十字路口才会有这么多人。

他们走路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一下到了这里，这儿可是通向繁华区的必经之路，叫做宁安大街。

“他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季雪小声嘟囔，但表情还是很明显，许多不同的人对他的行为产生了相同的疑问——这小伙子有病吧？

“因为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是鬼。”灭亡含笑解释道。

季雪猛然醒悟过来，再看四周，那些人看他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精神病患者。

可他为什么能看见他们啊！这是他一直想问的！季雪内心怒吼。

“我做的啊，怎么样，我这个老板很贴心吧？怕你没办法好好工作，特意给你的技能，别人想要还没有呢。”灭亡一脸自豪的表情。

他又听见了！季雪咬着后槽牙，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

灭亡再次得意点头。没办法，他就是能听见。

绿灯亮起，王鹏率先走到路中间，失魂落魄极了，他可不似季雪那般有活力，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繁重，想着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有意识的走在人间大路上，不免有些许伤感。

王鹏的家位于宁安大街最左边的小高楼里，这座小楼建立时间很长了，所以很破旧，和季雪在老城区的房子有的一比。

可这里住的人却不少，来来往往都是在附近打工的，如果工作在早上六点，只需要早起两个小时，然后骑电车一个半小时到达繁华区，开始一天的工作。

“嗐……我到了，你们跟我上去吗？”王鹏停在楼下，仰望着只有六层高的老楼，这楼的楼门都是敞开的，不需要门禁卡就能进入。

“一起上去吧。”灭亡说着，王鹏便进了楼道，总共爬了三层，他停在了一个用铁门的住户前。

“等等，两位，你们是鬼可以直接进去，那我呢？”季雪看到王鹏的前半个身子已经融入了门里，自己却只能干站着。

“不好意思，我忘了。”王鹏从门里退出来，把兜里的钥匙递给他，季雪遂开了门。

“喵！”

一声猫叫打破了平静，原本漆黑的屋子里出现了一只极白的猫，猫到门口来迎接，发现进来的是它完全不认识的人，赶紧向后跑，速度不是很快。

“白白，你别跑啊……”王鹏前去抓它，可他根本摸不到它，手掌从猫的身上穿过，没有抓到一根毛。

白猫早已见状钻入了床底，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怎么也不肯出来。

“你回来，就是为了见它？”灭亡看着他问道。

王鹏点头: “是啊，我在这里没什么亲人，我要是走了，它饿死怎么办？”说着本欲乘一碗猫粮，可他的手透过了猫粮袋，他忘了自己是鬼魂，碰不到任何东西。

“小哥……能不能帮我喂猫？”王鹏求助的目光看着他。

季雪:“好。”说着就去弄猫粮，把其放到铁碗中，猫粮掉落的声音脆脆地响，把猫引了出来。

灭亡:“可你这次喂了，之后呢？”

“不知道啊……”王鹏挠头，“我死得太突然了，许多事都还没安排好，我家也没什么亲人在了，这房子也是我租的，之后大概率会被收回去，我的猫……应该也会被赶走吧。”

正说着，猫从床底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围着季雪闻。

它像是知道了王鹏就在这里，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鹏所站着的方向。

王鹏:“它是能看见我的对吗！”他激动地看着灭亡，灭亡点头，“看是看不到的，不过它能感受到，动物的感觉和人不一样，它们很敏锐。”

王鹏更加难以控制自己这悲伤的心情了，一下大声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啊，我走了谁养它啊……”

“我养。”季雪一把抓住它，“行吗？”那渴望的目光如炬，不容拒绝。

“真的？”王鹏的眼睛里全是激动，“那太好了，你……你要好好对它，千万别抛弃它，它不是名种猫，你别嫌弃……”

季雪揉着它的头:“放心吧，我会好好养着的。”

“它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你确定要养吗？”

闻话，两人的眼睛都看向靠在门框上的灭亡，他面色冷淡，道:“这猫……它身上有病。”

季雪:“还能救吗？”

“不能了，拖的时间太久了，而且是复发的病，救的话也不过是增加几天寿命。”灭亡说。

“之前它确实生过病，可那会儿是好了的，后来再反复我也给它吃药了，没想到……它陪我待了十年啊，那它死后归你管吗？你能让我下辈子遇到它吗？”

王鹏充满血丝的双眼像钉子般地扎在他身上，极有力度。

灭亡在沉默，他没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有缘会见的，”季雪抱起它来，“你说是不是？”

他们听见了一声动人心弦的猫叫。

＊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季雪坐在自家楼道门口前的台阶上，问着靠在门前的他。

“会去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如果留在人间的人执念够深，他会回来的。”灭亡轻轻说着。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我？”季雪回眸，对上他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因为你是免费劳动力啊……”他笑了笑，季雪不高兴地皱眉，难道他就是给他跑腿的？

“年轻、有活力，最重要的是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就这些了。”灭亡仔细想着，没什么说的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要救他。

季雪满脑疑惑，这不像是一个正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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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能翻脸不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