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亡……是你给自己起的名字吗？”季雪问他。

灭亡少见的沉默，可能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吧，季雪等着，已经开始预测他会回避这个问题，大约过了一分钟，他却说话了。

“不是。”他一口否决，便没了后话，模样看不出是生气还是难过。

想短短两个字敷衍了事，不能够，季雪对他的疑惑可是堆满了一整个脑袋，而且他现在不怕他了，灭亡看起来不像是会吃人的鬼，所以在没什么危险的前提下，他当然要问个明白。

“那你每天忙完之后，会回到哪里？地府吗？”

“准确来说，是地狱。”灭亡说着来到了他身侧，缓缓坐在台阶上，正视着他。

暖系的灯光照在他们的面上，对于灭亡来说，季雪模样清秀，是只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的存在，双眼皮之下，一双桃花眼极具特色，到底还是年轻，脸蛋看着就嫩。

这要是一口吞了，直接让他年轻十几岁，可惜……他现在改吃记忆了，不然高低啃他一口。

季雪觉着某鬼看他的眼神说不上和平，这鬼的眸子冷光湛湛，

“地狱是什么样的？去那里的人都遭遇过什么？”其实他问这个，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来自地狱。

“那里时间过得很慢，常常会不清楚过了多久，相比于人间，那儿没有白天，四周吵嚷得很，都是亡者之魂的声音，听不真切，我不喜欢那里。”灭亡表情淡淡的，说话的时候语调柔柔的，想来他脾气应该挺好？

不对，不能以貌取人，他就是看着顺眼了点。

季雪逼着自己不去想他的面容，再次开口道:“不喜欢的话，能离开吗？”

“是……能的，”灭亡淡然到邪恶的眼神变化着，像无法撬开的锁子般锁着他:“不过代价很大，需要你帮我。”

“……帮就帮，你这是什么眼神？”季雪为了躲闪向后仰着头，对上他的眼神，简直是输得一塌糊涂。

“说好了，你会帮我，到时候可不许反悔。”灭亡笑起来，收揽住眼神的侵略性，坐直了身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问完。”

季雪松了一口气:“那你住哪儿？”他总不会可怜到在大街上睡吧？

“之前一直睡在桥洞，”灭亡的眼睛里竟然一瞬间充满伪装的泪水，“我哪有别的地方可去啊？”

季雪没反应过来他这样子是装的，一时对他心生怜悯，“你是没钱吗？不然……我给你烧点纸钱，给你配个阴宅？”

灭亡无奈瞪眼:……他要的是阴宅吗？！

“那不如给你烧点金元宝，你买个房车，来人间也不必用闪现，怪……怪吓人的。”季雪已然后背冒出了冷汗，给他烧钱他还不乐意了，他寻思他也哪里说的不对啊。

也许是和这鬼待久了，他本身自带的阴气，加上夜黑风凉，所以才冷的。

灭亡轻哼一声:“你想得真周到啊，可这些我都不想要，我看你这里挺不错的，你这么大度，肯定是欢迎我的吧？”他坏笑，左手拖着下巴，胳膊支撑在膝盖上，凝望着他。

季雪果断摇头:“不，我不欢迎，我家很小，住不下两个人……”他应该说一人一鬼的，还是不够细致。

灭亡“啊”了一下，表情有些失落，“那我就只能跻身于桥洞里了，你真的忍心你的上司每天这么度日吗？”

“那你没遇到我之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不行了？”季雪拉长语调问道，他并不吃装可怜这一套。

灭亡见轻微的可怜迷惑不了他，只能换个更可怜的说法了，道:“我不乐意，我要换地方，现在就换，我除了认识你这个人，再没别人了，你不收留的话，我没其他地方可去了。”

季雪犹豫片刻，想到自己屋子虽小，但沙发还是能勉强躺下一个人的，可他身高一米九，怕是会睡得溢出去，那多不舒服啊。

可想来，是比桥洞舒服的，就先假设他说的是真的吧，谁让他好说话。

“那你……你就住我这儿吧！”季雪咬咬牙，“不过我可不管你吃喝啊，我也是很拮据的。”

“没关系呀，我管，我有钱。”灭亡轻松地笑着，像是得逞的表情，右手刚伸出来，马上就在手心出现几张红票票。

他递给季雪，后者迟迟接过，尚未来得及去看，便道:“你这不会是鬼专用的钱吧？可别坑我。”

“你看看。”灭亡示意他仔细去看。

季雪一开始拿钱的时候距离略远，直到发觉这东西好像真的不是鬼用的，才肯拿近点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竟然真是红票！有六张！

区区六张就想收买他？那真是太行了！直到现在，他实习的钱还不够他买日用品的，这里的房子也是拿着父母的钱租来的，要不是为了那个破证明，他才不会租房住。

谁让他在外地上大学呢，单位离学校又远，除了租房还有其他选择吗？

“这是你存的还是你会凭空变钱？你要是会凭空变钱的话，能不能让我做富二代？我不想打工，懒得奋斗了！”季雪祈求的目光如炬，仿佛燃烧的火炬，火光明亮。

灭亡找到机会，果断拒绝，“怎么可能？你没有富二代的命，还是好好打工，做个勤劳的天使吧。”他伸出的右手食指在空中摇了摇。

“躺平不可取，要争做新时代好青年，有钱没钱，一样生活，质量不同，一样过年。”他说话的语气很有激情。

季雪撇嘴:“原话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你别给人家瞎改，什么好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那就别说了呗，休息时长充足，咱们还有事要处理，走吧。”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缓缓起身，他在等他也站起来。

季雪看得很清楚，那眼神不容置疑。

可是现在已经半夜十一点了啊！是个人都该休息了吧！

“抱歉，我不是人，让你失望了。”灭亡耸肩。

得，又是这幅得意模样，季雪只能认命了，遂站起来跟着他走。

他走在他后面，想到了一个问题:“你速度那么快，就不能直接带我闪现过去吗？早点弄完我早点休息……”

“阿雪，那不叫闪现，那叫瞬移，你游戏玩多了吧。”灭亡傲娇回头看他。

“行行行，瞬移，你说瞬移就是瞬移。”季雪轻叹一口气，强行好言好语道:“那么阿灭，咱们能瞬移过去吗？速度快点，办事效率高点，你才不会被从地狱炒鱿鱼。”

灭亡暗爽一笑，他叫这两个字实在动听得很，怎么办，还想听他多叫几次……

“不能，我可以快，但你不能，除非……”灭亡话锋一转，季雪马上上钩，小鹿般的眼睛亮闪闪地看他。

就知道他想知道是什么。

“除非啊，我把这能力主动给你，那你想要吗？”他转过身去，立在原地，他看到了季雪点头。

“不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代价吧？”季雪不敢轻易相信，他的表情实在不像真心实意要帮他。

“怎么会？我是那种心机鬼吗？你过来，我给你啊。”灭亡那诱惑意味十足的未知试探，充盈在他的面上，显而易见。

季雪不想过去，这样的表情他实在无法理解为好心帮助，他默默摇头，“不用了吧，还是走着去吧，慢点也无所谓……”

哪知下一秒，灭亡瞬移到他面前，倏地抓住他右手手腕，还没来得及抽回，季雪手腕一小处地方便深感疼痛，他皱了一下眉。

“你做什么？”他气急败坏，这鬼要干什么也不提前告诉他，非得来这一出，一点准备都没有。

“看看。”

又是这两个字，又是同样的表情，季雪的手腕被松开，他撸起袖子，低眼去看，一个隐隐约约的黑色弯月出现在手腕上，像是那种高级刺青。

“不会再也掉不了了吧？”那他考公可算是废了，这东西这么明显，不被看见才见鬼了。

灭亡没说话，问完这个问题，那小月牙便从季雪手腕消失，毫无感觉。

“我的东西会有那么低级吗？以后在没人的时候，想怎么瞬移都可以，只要别被看见，一切都好说。”灭亡抱着胳膊，等待他说话。

季雪:“那要是不小心被看到了呢？”

“那你就只能自己面对各种铺天盖地的评论了，哦对了，这还不算什么，你要是被监控拍到的话，那你就算是彻底解释不清了，所以别给自己找麻烦，确认身边没人没监控再用。”

“Do you understand？”

季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英文弄懵了，隔了三四秒才点头，心说这鬼也挺时髦的，竟然会用英文，看来他死在现代，如果是死在古代，那他就是太爱学习了，所以才会的英文。

刚点完头，路灯再一次全部亮起，将看不清的路面照亮。

季雪放下心来，说实话，这鬼还是挺通人性的……

忽的，路灯全灭，季雪完全看不见了，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黑的夜，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低头不见两足，他就这么站着。

“说谁通人性？”灭亡在他前面的方位开口，语气阴沉。

“……我是说路灯，真的。”季雪光速改正，尽量不让自己的脑子里想一些不利于他的话，果不其然，一秒过后，路灯再次亮了。

“那么，我们走！”

短短五个字，季雪依旧没能预测他的行动会是多么的迅速，竟然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唰”的一下飞了起来。

他觉得，那应当算是飞的，速度太快了，他都能感觉到凉风在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