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都十八章了

易铮从栏杆外边翻回栏杆里边,才发现这同学他见过。

她的脸部特征实在是太好认了。这学校里女同学的脸,他没记住多少张。但即使只是偶然地一瞥陈宵的脸,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易铮认出陈宵来,陈宵也认出易铮,下意识地低头,抬起右手轻轻地覆在自己脸上。

易铮的脸庞,被星光耀映着,仿佛露出了圣洁坚定的气息,“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让自己难过,让别人开心?为什么不试着挺起身板来,放硬你的姿态,和她来场正面较量?”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软弱的人,注定要被欺负,不是吗?”

陈宵怯怯地抬头一望,嗫嚅道:“我不敢……我害怕……”

多年来的自卑腐蚀着她那颗心,她既不愿意与人起争执,也不敢和人姿态坚硬地讲道理。

如果可以,陈宵希望今生能长对蚌壳,这样遇到什么难堪,只要她麻利地钻进去,就不用面对了。

易铮走进了些,向她投来冷淡的一瞥,“活该你被人家欺负。”

“我知道……她们欺负我……我没有办法……我害怕……”陈宵瑟缩了下,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又盈出泪水。

陈宵的眼泪就是天上下的雨,一颗颗不要钱地往下掉。

“又哭了?”易铮脸上浮出一抹无奈,细看之下,无奈之中还带些惊慌。

那些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同学,即使她们被他伤害得眼泪直掉,他也不会有太多感想。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陈宵无意于他,在易铮眼中,这就是一个可以和平共处的好同志。因为他的言辞,致使陈宵落泪,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易铮瞬间心头百感交集,这晚上的天夜色茫茫,星光落于他们身上,闪亮晶莹而剔透,好像比刚才所见还更明亮些。

像是舞台里追着人物走的灯光,把他和陈宵特意地彰显出来。

就好像天上那些星星,也是一个个等着戏看的观众,一个个瞅着看他笑话。

易铮手足无措,把陈宵方才讲的话学了一遍,“好了,好了,别哭了。掌声会有的,鲜花也会有的。”

“你看我听了你的话以后,不是就决定不去跳楼了吗?”他张开双手,表示轻松地耸了耸肩膀。

陈宵误以为他要跳楼,那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吧。

这好像是当今拿来哄住她的最好办法。

“谢……谢谢。”陈宵哭得险些上气没接住下气。

看易铮表情淡然地摊开两手,她便明白方才可能是自己误会了。她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灰心丧气的痕迹。

兴许人家只是杵在栏杆外面做做极限运动。这猜测也不合理。

兴许人家是堂吉诃德一类的人物,堂吉诃德做挑战风车的傻子,他做以为站在栏杆外危险地方就能飞上天的疯子。

等等……这样想人家是不是不太好。之前,他还停下来,关心过她。

陈宵不由庆幸那天带了口罩,掩饰住自己丑陋的容貌。要是让易铮知道那天停下来问侯的女子竟是这样一副尊容,不知他该做何感想。

陈宵盖在脸上的手贴得更紧了。

易铮环视眼四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是另一座教学楼的天台,“你住校吗?住校的话,这个时间可能宿舍进不去了。”

陈宵捂着脸摇头,“我不住校,晚上我要回家的。”

“时候不早了,这个时候出去,可能要惊动保安叔叔。”易铮仿佛事不关己般提醒着,“哦,可能保安叔叔要准备准备睡下了。”

“那我们还能出去吗?”

易铮咂咂了两声,并无戏弄之意,“怕是不能。”

以前,六楼门上锁还没坏的时候。这天台是他一个人的地盘。他有不一样的方式绕过那道锁着的门到天台上来。

今夜,天台上多了个陈宵。

易铮觉着一些些新奇,更有一些外来者侵略领地的不满。这是人作为动物的天性,所以易铮稍稍克制,就把不满感觉压制下来。

他今夜不知道是怎么了,兴致盎然,偏要讲一些让陈宵慌张的话,想看她发愁犯难。

陈宵疑惑地蹙了蹙眉毛,“那你怎么出去?”

“我翻墙过啊。”易铮自如地答道。

他撒谎了,撒谎撒得面色镇定,心安理得。

“那我也能翻墙过吗?”一阵冷风刮过来,把六楼的门摇得嘎吱嘎吱响,陈宵回头望去,只见门啪嗒啪嗒,重重地撞击着,弹开,复又不知死活地撞击。

易铮笑笑,不置可否,走过陈宵身旁,径直下楼去。

天台阒无一人,陈宵心里发毛,赶忙跟上,“等……等等我。”

放学已多时,教学楼一星半点光亮都不见。楼道空空荡荡,漆黑填充着角角落落,外面刮起呼啸的冷风,犹如辞世多年的亡魂低吟。

此刻,恐惧比伤心更多地占据了陈宵的心。

她扶着楼梯往下跑,在三四层转角的楼梯处,爆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啊——”

她跑得太快也太不稳,下楼时候踩空了一节,扶着楼梯的手也架不住瞬时摔倒的力,轰地摔倒地上。

易铮闻声停住,插在裤袋里的右手扶着栏杆,走了上来,“你怎么了?”

“我好像伤到脚了。”陈宵苦着眉头,纤瘦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触碰自己摔伤的左脚。

昏暗的楼道里,依稀只能看见陈宵的脸庞,易铮视线转再往下送,便什么也看不见,“能走吗?”

陈宵踌躇地抬头望,黑夜中依稀看见了易铮的脸庞,“应该不能走了,好像是崴到了。”

他的眼睛,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仍旧熠熠发光。

难道易铮,他是神天上星星流落到人间?难道是神话中所说的神明之子,易铮,他是神明的儿子?

还是,实际上易铮是浪漫而伟大的幻想小说里所写到的男主角?陈宵毫无根据地陷入这些荒谬的幻想中。

怪易铮这双眼睛,不仅生得好看,竟还莹莹发光。

“你要回家的吧。”易铮开口道,唤回魂不守舍的她的神思。

陈宵连连点头,“要回的。”

易铮道:“看来只能我先背你到学校门口了,学校门口可以打量车回去。”

“啊?”陈宵疑心自己耳朵,听是听到了,但这决定未免使人难以置信。

易铮扶着栏杆往下退了两节,“带钱了吗?”

“带了。”看出易铮是在试探能够蹲下后恰好将她背起的位置,陈宵心里盈满了难为情和一丝因自卑心理而起的歉疚,“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那你在这里待一晚上。”易铮作势挺直背,抬脚就要往下走,“明天会有人发现你,把你送医院里去的。”

他和她就像萍水相逢的两人,只不过比初次邂逅多见了一面。

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易铮都不喜欢矫情的和磨磨唧唧的。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等等,同学。”陈宵急遽叫道。

她把自己的嘴唇咬了又咬,语调轻轻缓缓,“我想回家。”

她得回家,她不能在这个漆黑寒冷的楼道里坐一夜。

“你趴上来。”易铮确定好位置蹲下,宽厚肩膀平稳如座巍然不动的大山。

陈宵在黑夜中摸索着,探到易铮的背部,慢慢把自己的身体倾倒,压到了他背上,“对不起,我是有点重啦,以后会好好减肥的。”

易铮扶着扶手,小心地下楼梯,“还减肥?不怕瘦成一把骨头架子啊?”

他背陈宵就和背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一样容易。

她不仅不胖,还有一种营养不良般的纤瘦。

“那……就不减了吧,”陈宵含混不清地说道,她本来就是觉得十分难为情,为寻求一个心安似的才那么讲的。

凡是要劳烦到别人的事,陈宵一概会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陈宵搭在易铮肩膀前的双手蓦然僵硬。

她有一种骑虎难下的错觉,好像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怎么说话都不对,不如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一个字都不说。

易铮仿佛体会到她的尴尬,改过话茬,“你叫什么?”

“陈宵,我妈妈在元宵节生的我,给我取名叫宵宵。”

易铮嗯了一声,他的确不在意人家姓甚名谁。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是喜欢让对方下得来台的那类人。和他表白的、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生除外。

出了教学楼,学校路旁的路灯散发出招蜂引蝶的亮橙色,把这个归于沉寂的校园照射得不那么凄清寒冷。

许是见着光亮的缘故,陈宵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

“我就背你到学校门口。”易铮突然道,“到了学校门口,打到车,你坐上去之后。我就不管你了。”

“好——”易铮把她背出来,她便已很是感激。

伏在他背上的时候,她才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香味,是那种薄荷的清香味。闻起来沁人心脾,瞬时让人抛下了一切烦恼,无忧无虑地沉醉。

他应该讨很多女生喜欢吧,连她陈宵,一个自卑长伴于身的人,好像都有些情难自抑了。

她突然想起了早上后面那两人的对话,蒋知仪很喜欢易铮,高高兴兴去表白,却哭哭啼啼地败兴而回。

这可是蒋知仪喜欢的男人,她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而她却让他背着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百来米长的一段路。

若不是蒋知仪把气撒在了她身上,她就不会跑到天台上哭泣,不会碰见也在天台上的易铮,不会崴了脚,易铮就不会背她下来。

陈宵忽然觉得甚是解气。这才是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谢谢你,易同学。”陈宵低下头,轻轻地抵到他肩膀上。

害怕易铮嫌弃她的轻率举止,陈宵故意吸吸鼻子,抽泣了几声。她想让易铮误以为她是想到满腹委屈又潸然泪下。

而不是被他发现,这个月明风清的晚上,她对他起了一丝犹如星辉纯洁闪亮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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