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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有这种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感觉。
白薇和宋宣成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我从玫瑰庄园偷跑了出来。
他们那时候感情正好,宋宣成按照白薇的喜好办了周年纪念的宴会,几乎满足了她的所有幻想,白薇穿着粉色长裙,漂亮得像个公主。所有人都在说着祝福的话,真心或假意。
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和这片美好气氛格格不入,很多余。
吃了点点心,就跑出了玫瑰庄园。
我打算去找秦霁。
秦霁和白薇离婚后没有再婚,还是个单身汉,他应该挺欢迎我去找他的。就算秦霁出差了,反正我也有钥匙,大不了就一个人在秦霁家住一晚上。
秦霁是个地理杂志的主编,一年有11个月都在出差,他的梦想就是走遍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就连当年送给白薇的定情之物都是七大洲的土壤,白薇很吃他这种浪漫情调,结婚之后才发现,当丈夫有11月都在做背包客留她独守空房的时候,罗曼蒂克也无法使爱情长久留存。
我到了秦霁家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门前的地毯落了一层薄灰,显然空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早已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没有太意外,我拿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老式的钥匙锁变成了密码锁,一块黑色电子屏横在我的眼前,我点了一下,电子音提示:请输入密码。
我忽然不知所措。
给秦霁打电话要密码,没有打通,秦霁的手机显示关机。
我试了下我的生日,是错的,又试了一下秦霁自己的生日,还是提示密码错误,我不打算再试白薇的生日了,害怕输错三次密码万一自动响起警报怎么办。再说了,都离婚了,他也不可能用白薇的生日。
不想回玫瑰庄园,我就地坐下来,靠在白墙上,开始思考我能去哪里。
白薇这个叛逆女儿和父母的关系一般,导致我和外公外婆的关系也一般。秦霁那边倒是家庭关系融洽,但我不想让两位老人多心,他们会觉得跟着白薇我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从而衍生出一系列我不能控制的麻烦事。
我手里有钱,可惜还未成年,没有哪个正规酒店会收留我。
也许我可以找小丽,从我一出生她就照顾我,直到我11岁那年她说要回老家,白薇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小丽的老家在桦县,她给我留过电话和地址,我查了查高铁票,发现去桦县要3个半小时。不过也许可以试一试,我也想她了,两年多没见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就当是去旅个游,我还可以在高铁上睡觉。
正当我要订票的时候,空挡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循声望去,我看见了宋恪的脸。
“你果然在这里。”他笑了一下。
“啊……啊?”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我一时没回过神。
“太晚了,怎么不回家?”
他口中说的“家”是指玫瑰庄园还是我身后秦霁的房子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我有点担心,猜你可能在你爸这里,就叫人查了一下地址。”
“哦。”
语气干巴巴的,我还是不理解宋恪为什么要来。
“没人吗?”他看向我身后房子的门。
“出差了。”
他笑笑:“本来还想拜访一下的。”
见我不起来,他又问:“还打算在这里坐着吗?”
“……我腿麻了。”
他背对着我蹲下/身:“上来吧,哥背你。”
想了想,我把手从他身后绕了上去。宋恪背起我,慢慢下楼梯。从背后我看见他颈部流畅的线条还有白瓷一样的皮肤,走了几步之后,他的身上散发出热气,我的脸贴上他的脖子,他被我冰凉的皮肤冻得瑟索了下,我觉得有意思,又把冷手往他衣服里塞。
“别闹来闹去的,待会儿我们两人都要摔了。”宋恪制止我。
我不怕摔,所以没有听他的话,宋恪只能走得更小心。
“如果我没来,你打算去哪里?”
为了不让我无聊地乱动,他开始问我话。
“也许去找小丽。”
“小丽是谁?”
“以前照顾我的保姆阿姨,你晚来几分钟,我火车票都要订好了。”
宋恪忽然沉默下去,半晌之后他问:“秦遥,你只能去找小丽了吗?”
我又认真地想了想,把之前分析的那些都和他说了,最后总结:“也可能找个小旅馆,不查身份/证那种,将就一晚上。”
宋恪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他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真当我奇怪他是不是累了的时候,宋恪开了口。
“以后不知道去哪,给我打电话好吗,我会带你出去玩的。”
我一愣,心里面莫名的很高兴,搂住他的脖子:“宋恪你真是个大好人。”
然后继续哈他痒痒。
“别乱动,很危……”
宋恪的话还没说完,我和他就一起滚下了楼梯,我糙生糙长,倒是没什么事。宋恪的右手骨折了,石膏打了三个月才好,做了三个月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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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时间显示4.10分,庄子周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
街道很安静,只有风声。
我给宋恪打电话,他没有接。
宋恪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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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回了酒店,庄子周困得不行,赖在我房间里不肯走,我没打算睡觉,就把床让给了他。
没睡觉的后果就是我在打工的时候几乎站不稳,方祁实在看不下去,趁着没人的时候做了两杯奶茶,一杯给我一杯给他自己。
“去那边坐坐。”
我和方祁坐上圆桌,方祁指了指我的脸:“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早晨出门的时候我照了镜子,脸上一块淤青两处擦伤,不算吓人,和庄子周那张变猪头的脸比起来还是好的。
我咬着吸管:“昨晚去闹市打架斗/殴来着。”
方祁笑了下:“没被抓?”
“三个警/察追着我跑,但我是长跑比赛冠军。”
知道我是在胡言乱语,方祁也就当成个笑话听。他转身上楼,下来的时候拿了碘酒,我拒绝在脸上涂这种有颜色的东西,方祁按住我的脑袋不许我乱动。
“看不出来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不顾我的意愿,他强制拿着棉签在我脸上涂碘酒。
“疼疼疼疼疼!”
“我看你打架时候也没怕疼。”
“我怕啊,”我抬眼看他:“我从小就怕疼,但打架气势不能输,所以一直忍着。”
方祁低头拧上碘酒瓶盖子:“赢了没?”
“哈?”
他抬起头,眼睛很黑:“我问,打架赢了没?”
“赢了,当然赢了,我们人多,人海战术压倒性优势。”
我心虚地拿起奶茶猛喝一口。
方祁看着我一时无话,等我喝完一口才说:“秦遥,你喝得是我那杯。”
“啊,不好意思。”我故意手忙脚乱,把奶茶塞进他手里:“看错了。”
方祁看着我,忽然笑了下,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方祁这杯还挺甜,看不出来他口味这么重,至少比我的多放了两倍的糖,是那种再喝一口我就要去打胰岛素的程度。
“印章你拿到了吗?”他忽然开口问。
我摇摇头:“还没,没来得及回宿舍。”
方祁又不说话了。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碘酒的味道,我觉得自己此时特别像个大细菌。奶茶店里没镜子,也不知道方祁把我涂成了什么样子。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庄子周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是震惊的,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这里。他看起来比我更震惊。
“阿遥?你真的在这?你脸怎么回事?又被打了?”
“你才被打了,我这是涂的碘酒。”
方祁看着庄子周,我向他介绍:“这是我朋友,庄子周。”
方祁对着庄子周点了下头:“你好,方祁。”
我对庄子周介绍得就比较言简意赅了:“方祁哥,我……老板。”
方祁看了我一眼,拿起棉签和碘酒,给我和庄子周留了点空间:“我去放一下东西。”
方祁上了楼,我推了下庄子周的肩:“怎么找到这里的,又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了?”
他竖起两根手指:“保证没有,我打听了一下,有人说在这里见过你打工,我之前还不信。”
“少来,发誓的手势可不是这样的。”
庄子周笑得傻兮兮:“这都被你发现了。”
收起笑容,庄子周难得一本正经做出严肃的表情,好像要说什么大事。
“赵珂樊那个**放话说要弄你,我不太放心,这几天我得陪在你身边。”
赵珂樊……啊,昨天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庄子周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我想笑,方祁从楼上下来,我看了他一眼对着庄子周说:“过嘴瘾的吧。”
庄子周摇头:“你不知道赵珂樊那人,挺阴的,之前搞死过人,被他家里压下来了。”
这倒是让我有点惊讶,但更令我惊讶的是,庄子周怎么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在我印象里,虽然庄子周挺混,但周围都是乔蔚梁子仁这种实际没什么坏心的人,那些真的玩得比较花、手段不入流的公子哥,他也看不上眼。
“啊这……”
“反正现在就两个选择,”庄子周说:“你别打工了,你在这我不放心,我也搞不懂你打工干什么,你缺钱吗?不可能吧。你要钱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摇摇头,不想把方祁的事情告诉他。
见我沉默不语,庄子周叹了口气:“我怎么总感觉你藏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把我当哥们吗?”
就是因为把他当哥们,才会不想和他说。
“庄大少,您给我的第二个选择是什么啊?”
“以后让我接你下班成吗,你每次回酒店那么晚,挺不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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